貴妃她不太想殉葬 第49節
他伸手將她的腰微微彎折,又將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隔著錦被伸手用力按下去。秋儀悶哼一聲,永秀的力氣是大了些,但是唯有這樣她才能稍稍放下心來。 那兩個曾經出現過幾日的嬤嬤就好像是她的幻夢一般,留下了無盡的恐懼和折辱后就轉瞬消失。她被關在這,她們是何人授意也無從查起。 不過此事也讓她長了一個教訓——事成之前,不能讓她的肚子成了壞事的。 她被鎖在床上,四周活動的地方有限,沐浴一向是那個人親自來做,絕不會假手于人。因此她現在也只能用那軟帕將通身擦拭一遍。 “您昨晚何必嚇他?!庇佬愕椭^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漸在地上的水跡。 “好玩啊?!泵廊司氲〉纳裆虚W過一絲笑意,“現在越害怕,以后發現真相的時候就更肆無忌憚,我下手也就沒有什么顧忌了?!?/br> 永秀皺眉:“可是一時間我們還沒有見到那人的機會?!?/br> 齊塢生就像是一頭兇獸牢牢守著自己的寶物,根本不會讓外人輕易進入永寧殿,更不要說讓娘娘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他清醒時候處理了他。 秋儀低頭看向地上的銅盆,里面清澈透明的水像一面鏡子一樣倒映出她頗有些憔悴狼狽的容貌。 她將手中的帕子扔了進去。 水波擴散,倒影破碎,一切重新聚散又合攏。 “會有的?!?/br> 臘月合宮家宴。 這恐怕是大齊開國以來最冷清的臘月宮宴。 若是細數究竟哪一次比得上這次的寂寥,恐怕就是永敘四十四年的冬天,天子率兵御駕親征,也是他登基以來唯一一個在京外度過的年節。彼時嫻妃有孕,也沒有大辦。 當今圣上沒有后妃,亦沒有子嗣環繞膝下。這宮宴選址就成了考驗內務府的重任。 宮中舉行禮儀慶祝多半選在重華殿,因著大殿格外恢弘,能讓帝王姹紫嫣紅的后宮都有所安置。 可是這條規矩顯然在今年不多適用,后宮主位多空懸,說是家宴可無一人是皇上的嫡親。他生母不詳,兄弟姊妹均不是一母同胞,他自己也沒有真正的妻子。 這宮宴算來算去只有前朝的皇子皇女加上太妃和宗親前來。 這權力之巔,倒真像是無人之處,在闔家團圓的時節更顯凄涼。 好在此次順帶見了蠻族的使臣,不然實在是沒法辦下去了。 內務府的人心中是這樣盤算,可是面上又怎么能說出來惹了皇上的不痛快。只能在宮宴前一個月連著去了三次勤政殿,不為見皇帝,只為見徐啟夏。 徐公公眼睛微瞇,老神在在地為他指了條明路:“在湖心島吧?!?/br> 內務府的人聽了面上一喜,湖心島確實是好地方。 雖說臨水,卻并不顯得寂靜冷清,反而白日景色一覽無余,夜間月色波光交相輝映——更重要的是,主位不多,宮中諸人聚在一起也能簡單熱鬧一下。 “多謝徐公公指點迷津?!辈煌夂跞思夷茏鍪最I太監,這眼界心性就非比尋常。 徐啟夏笑了一聲:“忙去吧?!?/br> 臨安二年冬,臘月年節的早晨雪下的格外重。 壓抑冷寂了整個秋冬的皇宮因著換上了大紅色的燈籠,倒顯得熱鬧喜慶起來。 朱紅宮墻映著枝頭厚重的白雪,又是一年新氣象。 暗梟首領腳步急促,腰間被圣上特許佩戴的環刀偶爾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兵器聲響。他低著頭,明明每一步都十分厚重穩實,但是那雙軍靴卻能做到踏雪無痕——可見功夫了得。 他一路穿過宮中大大小小的回廊,身側帶起的風讓懸掛的燈籠都搖擺了一下。 他面前恭敬托舉的,是圣上要他查的秘聞。 ——前朝秋貴妃,和國師之間是否有私。 五年半已過,知道內情的宮人有的死在宮變中,有的到了年紀被放出宮去婚配。不過就算這樣,也零零碎碎地拼湊起了一些片段。 暗梟是主人手中最鋒利的劍,處理事情時不需要夾雜任何感情??墒沁@份密報中的內容讓暗梟猶豫一瞬,畢竟陛下看起來真的十分在乎永寧殿關著的那個女人。 他來到勤政殿,如是回稟:“國寺不見外人,只見秋貴妃,無人知曉他們是否有……肌膚之親?!?/br> 徐啟夏為君王穿戴赴宴行裝的手一抖,不敢看齊塢生的臉色。 陛下未登基前,徐啟夏跟著前朝御前的黃總管做事,不是沒聽過貴妃和國師之間的風言風語。國師冷傲不見世人,卻對貴妃青眼有加。 就算國師能保證自己只待她如知己。 可是貴妃娘娘能保證自己從未動心嗎? 暗梟繼續說道:“永敘五十七年、五十八年的春夏,秋貴妃月月會去國寺,國師偶爾現身接見?!?/br> “竹林撫琴起舞,亦是事實?!?/br> 第60章 湖心亭除夕家宴。 內務府的人緊鑼密鼓地籌備了幾日。 皇上沒有皇后,生母又早早過世,先帝的嫡皇后周氏情深意重,也跟著去了。算起來這六宮中沒有一位正經的主子主持大小事宜。 丁太妃和蘭太妃是德行最為貴重的前朝嬪妃,自然什么都要幫著過問一二。 其實自打選秀之后,她們二人同這朝的來往就不甚了了,平日里在自己的宮中養花弄草也算自得其樂,何必摻乎這看不清摸不著的渾水。 只是顧念到若是她們二人再不出面,諾大的后宮倒都像是死了一番。 皇帝奪權之路本就坎坷,若是她們再不幫著熱絡一下,他日史書工筆恐怕不知道要怎么編排當今圣上殘暴不仁——以致眾叛親離。 蘭太妃斜斜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她穿著厚重沉悶的深紫色宮裝,旁邊的丁太妃也是一襲墨色服秩。她們也跟著張羅了一天,落座之后就自顧自地對飲起來。 “jiejie,你說今日我們能看見圣上把人帶過來嗎?” 高位娘娘們的對話總是格外小心,只言片語間不會讓人抓住絲毫把柄。 丁太妃說的含糊,但是兩個人都知道彼此口中的“那人”是誰。 蘭太妃抬手,她深色袖口繡了大團的杏花碎影,輕輕擋在面前飲下那杯酒,她故作輕松地笑笑:“那也得看皇帝是否舍得讓我們得見?!?/br> 這話說的婉轉巧妙。 永寧殿的宮墻密不透風,他好不容易才將那人攥在手里,怎么可能輕易還她一個自由之身? 舍得。 舍得。 這個詞用的何其精準,帝王心意千回百轉。說愛也罷說恨也罷,到最后就像是初嘗滋味的孩子,不舍得將新奇的玩意兒示于人前。 丁貴妃的神色郁郁,她何嘗不知道那人的處境,她承了昔年秋貴妃不少的恩情,如今卻要親眼看著她受苦。 如此,這劃過喉嚨的烈酒更為灼熱了幾分。 皇室宗親們雖然對這兩位太妃并不熟悉,但瞧著她們并不熱切的神色,也漸漸意識到今日宮宴絕非表面這般風平浪靜。 王月琴坐在下方,身邊的夫婿同其他人談笑風生,她獨自望著遠處的水面不作聲。 她想起兩年前在仆地的那一日。 昏暗的室內,熠熠生輝的珍寶,和永遠不會露出笑容的絕美畫中人。 她嘆了口氣,想勸夫君淺嘗輒止,不要在陛下和貴客到來前就失了規矩。卻只聽得殿外徐啟夏吊著嗓子一聲傳唱:“陛下到——” “蠻族昆吉到——” 方才飲酒的、聊天的、看曲的紛紛停了手中的動作,起身離座跪拜,高呼萬歲。 帝王身側只跟了徐啟夏和御前的行官,身披墨色狐裘于王位就坐。 待昆吉坐好,齊塢生溫和笑笑:“今日貴客前來,這家宴更是親上加親。不僅是慶大齊國泰民安,更是賀從此同蠻族化干戈為玉帛?!?/br> 他舉杯:“朕,視天下百姓為親子。必將一視同仁,不會厚此薄彼?!?/br> 他這話,是說給昆吉聽,亦是說給宮妃和皇親國戚們聽。 此言一出,所有在場之人再次離座舉杯:“吾皇萬歲?!?/br> 圣上說完新春祝詞,場面便輕松了不少。剛剛停止的絲竹重新響起,舞姬們楊柳般柔弱無骨的身子在殿中翩翩起舞,倒是格外賞心悅目。 見場面還算賓主盡歡,蘭太妃一直懸著的心剛剛放下去。 “大齊皇帝!”昆吉喝了點酒,被侍從扶著站了起來。 “早就聽說齊國女人擅歌舞,如今一看果然名副其實!”他說著說著把自己逗笑了,“陛下洪福齊天??!” 齊塢生坐在高處,面對這番奉承也只是輕笑著舉杯,沒有多說什么。 誰知宗親里有年齡長的,見到昆吉如此直率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這算什么呀,五年前中秋家宴九位貴女輪番獻藝,那才讓人知道什么叫瑤池美景、仙女下凡?!?/br> 她這么隨口一說,自然有人想了起來當時的盛況。 “咦,這么說來我們當中還有一位是那九位貴女中的一個呢……”另一位誥命夫人捂著嘴笑起來,看著王月琴羞紅了臉,直往丈夫的身旁靠。 蘭太妃輕輕咽下一口酒,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圣上的表情。 見他似乎沒有什么反應,她這才心中暗暗嘲笑自己杯弓蛇影——那時候的圣上不過是最不得寵的皇子,這樣的合宮家宴向來是沒有他能來的份。 因此也不會得知,縱使那九位貴女使出渾身解數,那人參宴的所有人還是無法忘記那珠玉在前的秋貴妃。她蒙眼做水袖舞,用流動的衣袖擊響厚重的巨鼓,風姿卓越讓人難以忘懷。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那命婦多喝了幾杯,面上染著薄紅,發出輕聲感慨:“說起五年前的中秋家宴,就想起前朝秋貴妃一舞——名動京城啊?!?/br> 王月琴神色發白,扯了扯她的袖子。 她環顧四周,正好對上了帝王探究好奇的神色,她知道圣上分明已經聽見了。 在場的人大多不知道內情,只知道本朝認為秋貴妃是霍亂朝政的妖妃,輕易不會提起這位早已殞命的絕代佳人。 也許是今日除夕家宴圣上也放松些,見齊塢生沒有生氣,反而似乎被吊起了興趣。 那命婦也繪聲繪色地講述起來:“……后來啊,卻再沒有幸得見秋貴妃一舞?!?/br> 帝王飲下烈酒,模棱兩可地說:“可惜?!?/br> “是可惜!” “永敘五十五年的晚春宴上,連先帝也說可惜?!?/br> 命婦的話題引起了圣上的興趣,她自己也高興,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先帝說啊,貴妃小氣。竟然再沒給我們這些俗世中人跳過舞。哈哈哈哈?!?/br>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