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頂著那張臉，它現在名義上已經是大學的代理校長，校內的諸多指令都是由它來分發——當然，這只不過是按照魏澤閉關之前留下的指示行事，可以說現在它便是魏澤的一個分身，只不過學生們大多看不出來。

    “行事順利?！卑倮镨せ貞?，看著那張有些肅然的臉，“閣下神色如臨大敵，是出什么事了么？”

    “接外界急信，城中有妖魔‘魍象’禍亂，已有數名修者在戰中染疾傷亡?！薄拔簼伞钡?，“現在在外界的學子們大概還不知道此事。但至少...仙運會，恐怕要因此提前結束了?！?/br>
    提及仙運會，后面的解天揚表情微變，而旁邊的百里瑜也同樣為此動容。

    “魍象禍亂？”百里瑜立時正色，“是此前說過的那件事？外界沒有應對么？”

    “不，他們已經做了相當的應對，但此次情況特殊?！?/br>
    “魏澤”簡單說了一番官方傳來的信息：“那妖魔數量繁多，外界的有生力量正被其所克，他們現今寄望于大學出手，派遣不受心魔影響的修士出面，只不過...”

    后面的一句話，不用說也懂：現在已經是假期，還留在校內的只有老師和職工，而這些人都無法走出校園范圍。

    “我已經將此事傳信于外界的學子，召集身在城內的有志之士前往協助，已得到部分回應?！薄拔簼伞钡?，“接下來，也許會有一場大戰...”

    說到這里，站在后面聽的解天揚卻突然開了口。

    “那個魍象...按課上說的，是屬于土靈一脈的妖獸。也就是說，它們正是被騰根克制的吧？”

    解天揚看著那邊“魏澤”的臉，話說的居然有些緊張：“既然現在在召集學校里的學生，那我應該也在被召集的范圍內。而且，我也已經渡過心魔劫了，應該有資格參與?！?/br>
    第287章 他飛了起來

    “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br>
    “魏澤”看著他：“只不過有一點你想錯了：你并非單純的被召集人，而是召集者?！?/br>
    解天揚突然一愣，語塞數秒過后，才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召集者？”

    “你作為唯一一個尚在校內的學子，直接受學校所托，那么自然要起先頭作用。況且，這也是魏大人早就決定的事情?！?/br>
    這時候卻是百里瑜接過了話柄。與解天揚的驚異相比，他卻絲毫不顯得意外。

    “早在魏大人將你交給我的時候，他便說過：若你能通過大學的一系列試煉的話，那么你便有足夠的潛質成為眾人的旗幟?！?/br>
    “這也是當初他取消你仙運會資格的原因。不僅僅是臨場的懲罰，更是要借這一次機會讓你沉淀心志、借以找到真正的自我。這樣一來，你才能真正站在那個位置上?！?/br>
    他看著少年訝然的臉，淡淡笑道：“而現在，我想你已經做到了。畢竟，你已經靠自己站起來了?！?/br>
    解天揚站定原地，目光從百里瑜轉到旁邊的“魏澤”身上，后者以默認回應，顯然也是早已得到真正魏澤的指示。

    “只不過，還有一事?！卑倮镨ふf著，又轉向“魏澤”道，“那御妖的靈器，是集校內資源所煉，當是屬于大學所有才對。但聽閣下的意思，這是要讓他獨自來掌握么？”

    “正是如此?！薄拔簼伞秉c頭，看著旁邊的解天揚道，“既然你已經有此意向，那么從現在開始，這御妖之器交由你來保管——這是大學的信任，相信你能做到這些?！?/br>
    解天揚沒有出聲，只是有些怔怔地看著面前的兩位老師。就見面前的“魏澤”清了清嗓子，平聲開口。

    “在此，代昆侖之主的名義，給予你一項特殊的作業罷...”

    “魏澤”說到這里，突然揚聲道：“學子解天揚！”

    解天揚猛然抬眼：“是！”

    “以昆侖之名任命?，F在，由你作為學生代表，代學校出面傳遞口信?！?/br>
    面前的“魏澤”盯視著他的眼睛：“這是大學對你的希冀，你可愿承下這信任？”

    解天揚沉默片刻，無意識地攥緊拳，全身緊繃如鋼鐵。

    “我明白了?！彼c頭說，“這次，我來負責?！?/br>
    聽到他的話，面前的“魏澤”的神情柔和下來，和旁邊百里瑜對視一眼，拂袖一揮，指向校外的方向。

    “那么，去吧?！?/br>
    “魏澤”正視著他的眼睛說：“現在去會場。去把你的力量、去把大學的態度，告訴所有人?！?/br>
    解天揚低聲應了一句，轉身便朝外走去，但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停住了腳步。

    他回過頭，默默地看著背后的兩個影子，像是思索了些什么。

    片刻的寂靜后，他突然轉回身來，彎下右腿，朝著“魏澤”、朝著百里瑜、朝著面前刻有云繞陰陽印的?；諌?，單膝下跪。

    “魏老師、百里老師…”

    解天揚說著，一手按住心口，朝著前方垂下頭，深作一揖。

    “...謝謝你們?！?/br>
    微風吹來，三人的衣袍迎著風微微飄揚。在那云繞陰陽的大壁前，兩名師長靜靜地站著，看著面前的少年站起轉身朝大門外邁去，身形投入撲面而來的陽光當中。

    玉山腳下，這里是開幕時接力賽跑的起始位置。

    在仙運會閉幕的前一天，他踏上了跑道的起點。

    然后，他飛了起來。

    ......

    五分鐘的時間內，諾大的安城在異常狀態下急速運轉起來。

    “緊急通報！安全局發布妖魔紅色警告，范圍為全城！請全體市民注意！居家者留在室內，在警報解除前不要出門！在外的市民請迅速前往指定地點的防御結界，聽從現場人員指揮...”

    一級警報從信息中心下發，傳上廣播、傳上電視、傳到每個人的手機上。盡管異常局已經盡最大努力防止混亂，但光是這警報和警告的內容本身，便已經足夠讓常人心驚膽戰。

    雖說全民修仙的時代，相關知識已經普及，但大多數人對妖魔的認知還只停留在教材和新聞聯播里，對危險臨頭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尤其在和平年代，許多人還是生平頭一遭聽到真正的城市警報。就如同在密林間聽到狼嚎虎嘯，光是聽到這聲音，普通人便已是慌得六神無主。

    主干道上車流擠成一鍋粥，漫天都響著尖銳的喇叭聲，室內的人們紛紛關緊了窗戶和大門躲在角落里，在外者像是遇到洪水的螞蟻那樣在諾大的城市中亂竄。

    所有的進出口關閉，交通全部封鎖，這座城市仿佛正在經歷一場持久的十級大地震。

    意料之中地，妖魔帶來的靈氣污染尚未顯現，惶恐不安的氣氛已經先一步將城市籠罩。不消見到威脅本身，民眾自己的想象便已經足夠把自己嚇垮。

    而此時，這些混亂正被天網系統化作可視化的數據流，顯示在警衛局的系統里：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大屏幕上，安城的數條樞紐干道已經全部變紅。

    所有的預警部門都在這個時刻臨時召集加班，卻沒有一人有怨言。所有的監測儀器都被推到最大功率，監測儀上的波紋癲狂地跳動，最后變成癲狂的數據輸入中央系統。

    “城市中心燕塔路、南三環、水金橋...高峰擁堵！盡快調人前去支援！”

    “執行部與城衛局共出動清理小隊九十七支，現在失聯十二支、五十八支隊伍反應出現人員走火入魔狀況...地面人員有被污染靈氣影響的風險...”

    接線員們坐在各自的工位上，對著電話臉紅脖子粗地大吼。席間，頭發花白的男人來回踱著步。那雙眼里神色尚且冷靜，但發白的嘴唇還是暴露了他內心的震動。

    “上次見到這種事情，還是小時候鬼子進村了...這是真的要打仗了?！?/br>
    男人用沒人能聽到的聲音喃喃低語著，但隨后便以犀利的目光瞪向旁邊的一名接線員：“異常局的說法怎么樣？”

    “2分鐘前他們傳來了報告，說現在妖魔主要集中在地下，但看樣子，它們隨時都會集體上到地面?！?/br>
    “到那時，靈氣污染會在城內進行一波大爆發，結界之外的所有修者都會被妖魔污染...甚至部分普通人也會包括其中。因為目前來看，這污染的強度已經足夠直接干擾人體內原初態的靈力?！?/br>
    桌前的人扶著耳機回答，那耳邊的手指有些發抖。

    作為昆侖大學入口所在的城市，安城是全國、乃至全世界第一個推行修仙教育的城市，尤其在仙運會期間更是加緊動員全體市民、大半年內將修煉功法普及率提高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

    這是令人驕傲的成果。但如今也正因為這個成果，整個城市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威脅，不亞于靈氣版的生化危機。

    “作戰人員的情況呢？”中年男人的表情依舊冷肅。

    “現在城內和周邊武裝部隊已經全部投入作戰。根據現在接到的信息，由于靈氣污染的特性，先頭戰線的損傷率很高。如果單獨靠城內駐守的力量的話...應對起來可能有些困難?！?/br>
    “警報中心已經將事件上報中央，第一批志愿部隊已經乘上直升機。但由于安城周邊沒有獨立的軍事基地，支援的武裝部隊大約需要十五分鐘左右進駐市內?！?/br>
    “十五分鐘么...”男人放在椅背上的手收緊了，“要命的十五分鐘啊...”

    他保持著聲音的平穩，但額上青筋已然綻起：“不要顧忌消耗，啟動城內所有的防御結界，調動所有有生力量?！?/br>
    “在這十五分鐘內，我們必須壓制住妖魔擴散的速度。在正式力量趕來之前，完成全城居民的疏散。同時，以最快速度做好戰略部署，確保支援部隊到來后，立刻就能開始清掃工作！”

    ......

    由于地下的供電網和排水設施被阻礙，城內開始出現區域性的斷水斷電，cbd區的建筑燈光層層褪去，連街上的紅綠燈都完全變黑。由于下水道的水泵開裂，瀝青路上隨處可見泥濘的噴泉。

    人們互相推搡著試圖往前擠，原本寬敞的路口水泄不通。

    “都別他媽擠了！這樣誰都過不去！”

    “那你先讓出去！”

    “喂，有人摔倒了！”

    “等等，等等，讓我過去…”

    各種聲音交匯成一團，但絲毫沒有改變路口的混亂。

    堵在道上的汽車里，副駕駛的老人推搡著駕駛位上面色發白的兒子：“你腿腳好，先下車跟著他們去結界，回家護好燕子和小蟲子。沒事，這車也挺結實，待會妖魔要是真來了，我呆在里面也能活...”

    擁擠的商業步行街上，牽在一起的情侶被強行沖開，兩方在人潮的兩端喊著對方的名字，但馬上就被淹沒在喧囂中。

    居民活動場前，匆匆來回的人影中，彩色的塑料風車掉在地上，下一秒便被密集的腳步踩成碎片。

    趴在女人背上的孩子徒勞地朝那方向招著手，直到風車完全消失在視野內，孩子才放下手來，眼睛里閃著驚恐的淚光。

    “mama，大妖怪是不是要來了呀？”孩子噙著淚說，“大妖怪，會把大家都吃掉嗎？”

    “不會的?！迸擞帽鶝龅氖謹埦o孩子，“咱們有警察叔叔、還有修仙者在，他們會把大妖怪都打跑的?！?/br>
    孩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抱緊了mama的脖子，睜大了恐懼的眼睛，注視著這個突然變得陌生的世界。

    而就在這時，某個影子從她模糊的眼里劃過。她抬起手擦掉眼淚，怔怔地仰頭看去，就見那陰云壓頂的天邊，似乎有一抹赤紅色的影子一閃而逝。

    ......

    同一時刻，安城市裝備庫大開，成批的軍火和靈力用品被輸送向城市的各個角落。成百上千個地下設施當中，第一波緊急救援隊正在全力接地控制局面。

    下水系統當中，昏暗的燈光照亮了水道中波動的水流，能看得見一股股鮮紅色的血流正從各個支道間被沖出來。

    若是順著這些支道而行，便一定能在某個通道處看到交縱的光芒。那是靈力和槍火共同匯成的焰火，端著裝備的人影們就在這焰火間穿梭，與那附在土層各處的的魍象交火，盡一切可能延緩妖魔們“上岸”的速度。

    然而，與此前調查的情況不同，此次出現的魍象足有成百上千只，幾乎每次碰見都是五六只往上走的數量。

    每每受到傷害性的攻擊，那些爛泥般的身軀便開始相互匯集，聚攏成更大的身軀。不僅攻擊和防御性急劇上升，散發出的妖氣污染也隨之倍增。

    地下的空間狹窄密閉，正是妖氣污染擴散的最佳地域。盡管有清心符等術法保護，仍舊不斷地有人突然倒下，抱頭哀嚎抽搐，在強烈心魔的影響下生不如死，身上失控的靈力甚至傷及己方。

    每當出現這種情況，身邊的隊友只能立刻給他們施以昏睡術法、或是簡單粗暴地直接把人打暈過去，迅速拖出戰場，而后聯系下一波增援。

    這是較為及時的情況。若不能及時得到支援，便可能導致整個隊都走火入魔，進而無聲無息地埋葬在這水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