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中的家主大人 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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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員們都愣住了。 “好!”曹方第一個反應過來,每年的詩會都是州府主辦,姜長信固然是文采風流眾望所歸,但家主大人的身份放在這里,有家主大人當評審官,今年的詩會定然比以往任何一年都要熱鬧。 眾人紛紛附和,正要舉杯高聲祝頌,姜九懷雙手虛按,眾人連忙噤聲,不由想起之前無論大家怎么歌功頌德,家主大人好像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看來不吃這一套?當下都變得安靜了不少。 姜九懷向平公公招了招手。 平公公連忙附耳過來。心想這禍害竟然靠到主子身上,純屬自己找死,主子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如此近身,哼哼,終于可以名正言順把這混蛋扔出去了…… “取我的斗篷來?!?/br> 家主大人如此這般吩咐,聲音是一種從未有過的輕柔。 元墨做了個很舒服的夢。 她夢見自己睡在大片大片的云朵上,身上也蓋著軟軟的白白的云朵,云朵又大,又軟,又香。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尖細的嗓音直穿進耳朵: “安寧公主駕到——” 安寧公主?誰?她又不認得……腦子里模模糊糊這樣想,然后才猛然驚醒。 安寧公主!是當今天子唯一的寶貝女兒,是本朝子民唯一的一位公主。 這一睜眼,才發現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她竟然被什么東西罩了起來。 難道是她酒后昏睡,平公公嫌她失儀,所以把她裝麻袋了? 如此這般想著,她揭開一條縫,探出頭來。 她看到一個十七八歲少女走近,那少女生得明媚鮮妍,似一朵帶露芍藥,嘴角正含著一朵微笑,盈盈道:“九懷哥哥……” 元墨半夢半醒,懷著純然的心情欣賞美人,唔,這一身的衣飾可真是華麗啊,人兒也是生得玉雪可愛,笑起來頰邊還有兩粒小酒窩呢! 美人的視線驀地對上了好怕,陡然間發出一聲尖叫:“啊——” 元墨下意識想堵耳朵。 美人的身形嬌小,元墨真想不到一具小小的身軀竟然能發出如此尖利的聲響,簡直要懷疑這位公主修煉過佛門獅子吼神功。 但下一瞬,她也想尖叫了。 因為姜九懷轉過了臉。 被烈酒和睡眠麻痹的大腦終于恢復了正常,元墨三魂掉了七魄,發現自己竟然趴在姜九懷背上,腦袋剛好從姜九懷肩上探出來。 姜九懷這一轉頭,兩人息息相聞,鬢角幾乎要貼到對方的鬢角。 他的臉在面前放大,肌膚毫無瑕疵,光潔如玉,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臉上既不驚也不怒,甚至不像往常那樣冷冰冰,嘴角還隱約帶著一絲笑意。 這是夢。元墨冷靜地想。 我一定在做夢。 她把腦袋從姜九懷肩上滑下去,重新縮回方才給她一片黑暗溫暖的斗篷里。 等、等一會兒再睜眼,她一定可以用一種正確的方式醒來…… 第五十三章 “剛剛剛才那是什么?” 安寧公主聲音顫抖,花容失色,整個人受到巨大的沖擊,“有、有、有顆腦袋……有顆腦袋從九懷哥哥你肩上長了出來!” 姜九懷淡定地端起杯子,喝了口酒。 “你們、你們剛才都看到了吧?”安寧公主轉而問廳上眾官員。 “家主大人肩膀上冒出一顆腦袋”這種事情,大家都嚇得不輕,只不過在官場混久了,早已學會處變不驚,不至于像安寧公主這般驚恐。 但到底該說“看到”還是該說“沒看到”呢? 哪怕是老jian巨滑如曹方都不知道答案。 “你們是怎么回事?難道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嗎?”安寧公主詫異極了,試圖掀起姜九懷的斗篷,“九懷哥哥,我不騙你,剛才真的,就在你肩膀上……” 在離斗篷半寸的距離,她的手腕被姜九懷用力握住。 姜九懷眸子冰雪般冷然,目光刀鋒般銳利,“你我雖有親戚情份,但男女授受不親,公主,請自重?!?/br> 安寧是皇帝唯一的女兒,是整座皇宮里唯一的明珠,萬千寵愛集于一身,從出生到現在,還從來沒有看過任何一個人的冷臉。 此時此刻,她看著姜九懷,整個人忽然打了個冷戰。 她想起了那個傳言。 姜家現任家主,是妖怪。 弒父弒母,六親不認,冷血無情。 安寧一張小臉頓時變得蒼白無比,紅潤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凈凈。 元墨窩在斗篷里,聽得出姜九懷低沉嗓音中的威懾之意,心里替這位已經說不出話來的公主喊了聲“可憐”,忽聽有個熟悉的嗓音道:“阿墨?” 這是……姜其昀! 姜九懷揭了斗篷,燈光下元墨無所遁形,只好從姜九懷身后挪出來。 廳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上。 姜其昀正站在安寧公主身后,顯然是一道來的,只不過她腦子迷迷糊糊竟然只顧看美人去了。此時他和所有人一樣,眼睛睜得老大,下巴掉下半截。 安寧公主恍然大悟,松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妖怪,只不過是在斗篷里藏了個人。她就說嘛,屋子里燒著地龍,溫暖如春,他居然還披著一件大毛斗篷…… 等等,大庭廣眾之下,什么樣的人,才能被藏進斗篷里? “元二,真的是你!”姜其昀不敢置信、痛心疾首,“我聽別人說起還不相信,沒想到你竟然真做了人家的男寵!” 男寵男寵男寵男寵…… 這兩個字在廳內所有人心頭回響。 “十七公子請慎言?!逼焦床坏米约抑髯颖蝗绱苏_蔑,挺身而出,“此人是主子的小廝,身體不適,不慎睡著,主子憐憫他無父無母身世可憐,所以才不曾責罰?!?/br> 話音一落,曹方等人登時醒悟,立刻大聲附和。 又一輪夸贊波浪般襲來,連綿不絕,甚至有人開始編寫“這位小兄弟想必是思念親人郁結于心吃不好睡不好十分可憐”等等內情,除了把姜九懷吹捧成慈悲為懷的圣人外,順便把元墨變成了痛失雙親苦恨無比的孝子。 早忘了爹娘的臉長什么樣的元墨,不得不在內心再一次為眾位大人信口雌黃的本事豎起了大拇指。 總之,男寵什么的是不存在,家主大人如此英明神武,元墨兄弟如此忠孝雙全,怎么可能是那種關系呢? 姜其昀當然也不會蠢到當眾堅持已見。 姜長信招呼姜其昀入座,并請平公公送安寧公主去槐蔭堂——那是女眷們坐席的地方。 安寧公主卻不依,手指頭往元墨一點:“我要他送我去?!?/br> 平公公賠笑道:“此人剛來府中不久,對府里還不熟悉,還時老奴來吧……” 安寧公主不理他,矮身在姜九懷案邊跪坐下來,拉著姜九懷的衣袖,半歪著頭,一雙眼睛烏溜溜地,一派天真可愛:“九懷哥哥別小器,我就借一下而已,好不好?好不好嘛?” 姜九懷將衣抽抽了回來,給她兩個字:“不好?!?/br> 安寧公主一僵,長這么大還從來沒有被人這樣拒絕過,尤其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登時下不來臺,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嗚嗚,九懷哥哥你欺負我……” 元墨最見不得女孩子哭了,更別提搞了這么大一件尷尬事,她早就巴不得早點閃人,連忙道:“家主大人,小人愿意送公主?!?/br> 安寧公主的眼淚說收就收:“你聽,他自己都說愿意!” 這種結果顯然不合家主大人的意,他微有不悅,淡淡道:“速去速回?!?/br> 元墨也不知道槐蔭堂在哪兒,姜其昀倒還記得,遂自告奮勇帶路。 一離正廳,姜其昀就拉著元墨問開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在揚州?怎么會在他身邊?” 元墨咳了兩聲,用眼神示神他公主還在呢。 姜其昀大手一揮:“不用管,她比我還想知道呢!” 果然,安寧公主雙目炯炯,一臉敵意:“你到底是不是九懷哥哥的男寵?” 元墨長嘆一口氣,于是就把“自己下揚州買花魁、錢卻被押在姜九懷手里、自己花光錢被樂坊趕了出來,找姜九懷是為了拿錢”的過程簡單說了一遍。 姜其昀點頭:“原來是那妖怪敲骨吸髓,區區幾千兩銀子都不放過?!?/br> 安寧公主點頭:“原來九懷哥哥喜歡的是你這種流連花叢花錢無度的類型?!?/br> 元墨:停!你們都錯了! 但一時也不知道怎么跟這兩人解釋,她轉而問道:“二位怎么來了?” 說是二位,其實問的是姜其昀。 因為安寧公主會來姜家,毫無疑問目的只有一個,就是來見姜九懷。 就像姜家長女世代都要嫁給皇帝一樣,皇家的公主世代也都要嫁給姜家家主。 而揚州姜家對姜其昀來說是個噩夢之地,他居然會來,還實在是出人意料。 “還不是被她逼的?”姜其昀悻悻然。 安寧公主立刻道:“愿賭服輸,誰逼你了?” “明明是你使詐!” “明明是你手氣爛到家了!”安寧公主哼了一聲,“輸了還翻賬,真不像個男人?!?/br> 姜其昀憤憤:“我說話算話,可是把你帶到揚州了!” “你沒見開席都半天了嗎?你遲了!” 姜其昀臉色發青:“要不是你半路要看什么水匪,我們怎么會拖到這會兒?” “公主”這么高貴的人物,姜其昀竟然敢用吼的,元墨一度擔心他保不住狗頭。 后來才知道,皇帝會找一些世家子弟入宮為皇子公主伴讀,姜其昀就是其中之一。兩人小時候在宮學里就照著三頓飯打架長大的。 小時候安寧公主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長大之后,經過后宮嬪妃們的教誨,學出了一門新本事,那就是—— 她怔了一下,眼睛含淚:“你……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