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頌見她后面都認真吃飯了，也就真的以為沒事。

    晚上散席兩人回到家已經不早，凌漾倒在沙發里玩手機，周頌就自己先去洗漱。

    出來時凌漾又在臥室喝酒，好在他洗澡快，她還沒喝那么多，淺淺喝了一瓶的四分之一。

    周頌不解，走過去：“你在席上還沒喝夠？在外面我就不攔你了，省得別人看出端倪，但是在家你還這么不乖，jiejie？”

    凌漾撩起眼皮覷他。

    男人剛洗好澡，頭發濕漉漉地掛著幾縷在額前，水滴下來，好像滴入他夜空般的眼眶里，閃閃的，有些攝人心魂。

    凌漾癡迷地看著。她臉色也不是太好，有些淡，就只是下意識看他。

    周頌以為是自己說多了，她不開心了，畢竟以前凌小姐是娛樂場所的?？?。

    他一下子就心軟了些，愧疚了些，靠近摸摸她的臉，把她按在懷里：“jiejie，你要喝……明天行不行？今天你喝太多了，明天可以喝一點?！?/br>
    凌漾知道他誤會了……她好像除了當初他騙她身份，后面從來沒對他真的生過氣，弟弟那么好，有什么好真的生氣的。

    她這會兒只是因為他不經意間的一句話，又覺得愧疚了。

    他連要攔她喝酒都要考慮在外面不要被人發現端倪了……

    凌漾蹭蹭他的腰腹，低語：“阿頌?！?/br>
    “嗯？困了？”

    “你累不累??？”

    “？我今天不是休息，累什么？”

    “和我在一起，累不累?！?/br>
    周頌微頓。

    凌漾：“要不咱算了吧，jiejie不想跟你玩了，我們分了吧?！?/br>
    周頌虛握在手心的毛巾從手里掉了下去，落在凌漾的背后。

    怔愣了好半晌，他才低頭，看懷里那個閉著眼的腦袋，聲音喑?。骸盀槭裁?？”

    第59章 致愛麗絲。

    明明說她會考慮的, 周頌以為，那已經直接到了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了……

    明明那天她才說，能管她的, 只有他。

    周頌想不明白, 今天怎么了，他等了那么久沒等來她親口承認的愛，就真的等來了分了兩個字……

    “jiejie？”他又問了一句。

    凌漾坐直起來, 往后靠上椅子。

    周頌攬著她的手因為她起身的動作跌落在身側, 他只能居高臨下, 半闔著眸子往下看, 光聚攏在她臉上。

    凌漾沒看他, 知道他在看她。

    這種話題當然躲不了理由, 所以她也沒扭捏故作傷感深沉, 直接就說了：“我就是, 還是覺得，不想結婚……所以不禍害你了?！?/br>
    周頌下意識說：“那我們就不結，jiejie……”他語氣迅速, 不敢耽擱，“不結也行，為什么一定要結？你喜歡我愛我就行了?！?/br>
    “我不愛?！?/br>
    周頌還要張口的話噎在了喉嚨中。

    他喉結起伏滑動了下, 又滑動了下, 目不轉睛地瞧著眼前泰然坐著, 望向窗外月色的人。

    凌漾又說：“阿頌……我說不出口, 我真的覺得沒有?！?/br>
    “喜歡呢？你不喜歡我了？”

    “我不可能靠著點喜歡, 和你一輩子在一起, 讓你不結婚就和我在一起?！?/br>
    “我愿意?！?/br>
    “我不愿意?！?/br>
    好像氣溫合宜的充州一下子從盛夏轉為寒冬, 空氣一瞬之間就冰涼了下來。

    周頌忽然充滿無力感, 他平時什么事都能拿住她管得了她，但是他知道，在這種事情上，凌漾就是凌漾，jiejie就是jiejie，她有她的魄力與底線，還有固執……

    她不想做的事，不想承認的事，他這輩子也沒法去強來。

    “為什么現在說？這么突然？”周頌艱難地擠出了這么一句，聲音干澀得像一夜未眠，像喝了一夜烈性的酒，也覺得心口被酒精燒得灼疼。

    她現在就看著窗外，不看他，月色灑在那張嬌艷精致的臉上，也襯不出來一絲柔和，她臉色冷淡，沒有溫度。

    周頌不喜歡看她這樣對他，不喜歡，他喜歡那個逗他招惹他笑意盈盈的凌漾……

    “因為今天，忽然感覺到了?！彼f。

    “為什么今天感覺到了？”

    凌漾：“就是感覺到了?！?/br>
    “為什么？”

    凌漾蹙了蹙眉：“你問那么細致做什么？”

    “我女朋友沒了我問問怎么了？我還要不清不楚地失戀？”

    “……”

    周頌難得在她面前橫。

    凌漾仰頭，視線筆直地對上他惱怒不甘的目光。但交匯上那一刻，他怔了怔，隨即那眼底翻涌的墨黑情緒就像海水退潮一樣，漸漸退了下去。

    他屈膝下來，半跪在她身邊，把她身子轉過來，雙手扶著她的手臂，滿臉溫柔誠懇：“jiejie……別這樣好不好？我們先不談這個，以后再談行不行？我們當初不是說好的暫時不說嗎？以后再說?！?/br>
    “大半年過去了?！?/br>
    “可我又不大，我又不著急結婚，”他皺眉道，“我還有好多年好多年的學業沒完成呢，現在根本沒人在我面前提結婚這兩個字，我都還沒到那個法定年齡呢?！?/br>
    凌漾語氣平靜：“那你早晚要到的呀，你早晚，要有很多人再跟你說的呀?！?/br>
    周頌比她更沉穩：“那到時候再說?！?/br>
    “怎么了，我是能跟你談個十年八年的，然后再提不合適，不愛你，分了嗎？”她眉頭輕挑。

    周頌一臉惆悵，又很緊張，第一次把喜怒全部表現在了臉上，沒有時間去控制。

    他說：“我們現在不談，好不好？過兩年就行，過兩年……你等我畢業了，再說。我那會不大吧？我才二十五?！?/br>
    凌漾：“都一樣?！?/br>
    “怎么就一樣了？我不同意?！?/br>
    “……”

    凌漾定定看他。

    周頌氣息紊亂，也是直直盯著她，滿眼裝著可憐和堅硬不退讓的情緒。

    凌漾無奈地起身。

    周頌眼睜睜看著她進浴室洗漱去了。

    他垂下眸輕吁口氣。

    等她出來時時，他坐在她原來的那個位置上，姿勢頹然慵懶，倚著椅背動也不動，只一雙眼睛一眼不眨地看她，隨她的身影挪動而動。

    凌漾掀開被子上了床。

    周頌喊：“jiejie?！?/br>
    他聲音沙啞著，磁性低沉，裹著明顯的不安。

    凌漾說：“睡覺吧?！?/br>
    周頌等了兩分鐘，確認她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就心安了些起身過去，從另一邊上了床。

    今晚她沒再主動鉆他懷抱了，背對著他躺著。周頌自己睡過去，伸手把她攬入懷里。

    凌漾：“自己睡?！?/br>
    “習慣了?！?/br>
    “……”

    她唇角抽了抽，歪頭瞥身后抵上來的腦袋，“我熱?！?/br>
    周頌反手撐起身子到她床頭柜上摸空調，一連按下五個度。在凌漾腦子被那滴滴滴的聲音搞瘋了時，他重新躺下，拉高了被子把兩人緊緊裹住。

    凌漾：“……”

    她氣不打一處來：“你幼不幼稚??？”

    周頌語調慵懶，漫不經心：“才二十一，你指望我娶你生孩子呢？”

    “……”

    凌漾真是被氣得話都不會說了，他就是變著法地在說，他們又不會馬上結婚，不需要馬上急著分手，可是這特么不是早晚的事嗎？他就不聽這一點。

    臭小孩。

    她沒搭理他，今晚酒喝多了，沒多久就抵擋不住眼皮的倦意，睡著了。

    周頌沒睡著，抱著溫熱的身子一晚上睜著眼。

    他在想，為什么白天好好的，昨天也好好的，她這會兒忽然就說不想繼續了呢。

    難不成前幾天他姐夫的話，她到今天忽然想通了？

    感覺也不像。

    主要是，她之前明明說她會考慮，他也早看出來她是愛他的，怎么就忽然說不愛了，太突然了，周頌覺得接受不了，理解不了。

    …

    第二天凌漾起來時，身后抱著她的男人還躺著，和昨晚保持著一樣的姿勢。

    她輕悄悄拿開他的手，小心下床去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