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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晏折淵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凌晨一點半, 他們剛進入y市,正駛入某個路邊的加油站。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蔣游睡著了,腦袋抵住車窗, 暖黃的燈光從車頂傾落, 在他的睫毛 “游游,醒醒?!彼p輕拍了蔣游一下, 側身過去替他把安全帶解開。 蔣游睡得很淺,察覺到動靜便醒來, 只是剛睜眼的那幾秒還有些呆。 “好黑啊?!笨粗巴馊缒囊箍? 蔣游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再準備揉第二下的時候被晏折淵拉住了,他慢半拍地轉過頭望著晏折淵:“晏折淵, 咱們到哪了?” “已經進入y市了, 再有兩個小時就到了?!标陶蹨Y說, 看他不再揉眼睛了便收回手將車上的廣播關掉, “餓了嗎, 下去吃點東西吧?!?/br> 兩個人在便利店里買了三明治和熱咖啡,蔣游又挑了盒包裝精美的藍莓, 才吃了兩個便覺得酸, 于是把剩下的一股腦給晏折淵。 加滿油, 重新回到車上,完全清醒過來的蔣游很踴躍地表示自己可以開車。 “你都開了七八個小時了,休息一會兒吧?!笔Y游說,很自信地去拉駕駛位的車門,“偶爾也給我個機會孝順孝順你?!?/br> “好?!标陶蹨Y從善如流,心里油然生出一種孩子長大懂事了的欣慰感,老父親一般坐好了。 “準備好了嗎?”設置好導航,蔣游看著外面延伸到路燈盡頭的柏油公路,一臉顏色地問。 晏折淵笑了一下,很配合地說:“時刻準備著?!?/br> “那就出發!” 汽車再次上路,像一尾魚游進夜的海洋。 蔣游清醒的時候總是很熱鬧,他問晏折淵有沒有看過海,看過幾次,都是和誰一起,這些問題晏折淵一個都答不上來。因為以往看海的經歷都十分普通,每一次都和上一次一樣毫無新意可言,次數多了,就連大海本身也變得平淡普通起來。 “那你賺了,”蔣游得意地說,似乎很肯定這次是不同尋常的,“你即將見證我第一次看海的經歷?!?/br> “以前沒看過?”晏折淵問,繼而想起蔣游這些年的經歷,忍不住微微皺眉。 “沒啊,t市和x市都是內陸城市啊?!笔Y游說,又想起了一件事,“高中畢業那年本來和余述哥約好一起去海邊玩,結果臨出發的時候他接到任務,所以行程泡湯了?!?/br> “虧我前一天晚上還背了兩首詩呢?!笔Y游忍不住笑了起來,露出一顆尖尖的虎牙,“你懂吧,就是準備在甲板上大聲朗誦的那種。人第一次看到海不都有點激蕩的感覺嗎,我怕自己到時張嘴就是‘大海啊你都是水’,所以連夜背了兩首?!?/br> 說這話時蔣游一點都不沮喪,還是興致勃勃的樣子。就算過去因為期待落空而失望委屈過,但現在這個愿望馬上就能實現,所以沒時間去回味不好的情緒。 要永遠都活在當下。這是蔣游對自己的要求,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現在還記得嗎?”晏折淵問,好奇當年的蔣游為看海準備的究竟是哪兩首詩。 “你想聽啊,”蔣游看了他一眼,笑嘻嘻地說,“叫小孩兒背詩是要給壓歲錢的?!?/br> 晏折淵毫不猶豫地發了兩個紅包,然后說:“現在請蔣游小朋友給大家背兩首關于大海的詩?!?/br> “好嘞,”蔣游清了清喉嚨,“大海啊,你都是水!” 晏折淵:??? “這算什么,電信詐騙?”晏折淵哭笑不得,忍住想在蔣游頭上敲一下的沖動,“還是錢不夠,得再加點?” “哈哈哈哈逗你的,”蔣游哈哈大笑,笑完了才繼續說:“我那時候準備的是普希金的《致大?!?,還看了好幾個朗誦視頻,力求還原出這首詩雄渾奔放的思想感情?!?/br> 這首詩不算冷僻,饒是晏折淵這種自認為缺乏文學素養的人也記得開頭的兩句。 “再見吧,自由奔放的大海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眼前翻滾著蔚藍色的波浪和閃耀著嬌美的容光……” 蔣游背得很好,每個字都動聽,晏折淵忍不住再次點開錄音把這一首也錄了下來,和上次的《與李白同游高速公路》保存在一起。 一首結束,晏折淵真誠鼓掌,又問他:“另外一首呢?” “忘了?!笔Y游這次倒是沒騙他,畢竟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就算是清緩存也清掉了好幾次。 “但我剛才付了兩首詩的錢吧?”晏折淵偶爾也想逗逗他。 “是啊,所以你上當了,”蔣游理直氣壯地說,“吃一塹長一智,我這是在教你人生的道理,晏折淵,下次要長記性啊?!?/br> “不要下次,這次的事這次就解決?!标陶蹨Y笑著說,似乎很篤定能讓蔣游想起來,“想想辦法吧?!?/br> 晏折淵總是冷淡的,進入少年時期后就愈發像塊石頭,因此就連晏老爺子都很少見過他這般溫柔耐心的模樣。換成旁人被他這么盯著大概會立刻宣布投降,可惜蔣游偏不吃這一套。 “沒辦法,忘了就是忘了?!笔Y游非常冷酷。 “再想想,一定有辦法吧,”晏折淵誠懇地說,“我加錢?!?/br> “都知道上當了你怎么還執迷不悟?”蔣游痛心疾首,“這不是加錢就能解決的問題!” 正說著,蔣游只覺得自己的手機震了一下,再一下,然后是第三下。 晏折淵一連發了三個紅包,晃了晃手機,目光伴隨著窗外的風投向蔣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