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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燈抬起頭,見雍極浦穿著裝備站在他面前:“你真不跳嗎?” “不想跳?!痹獰粽f,他頓了頓,補充道,“太高了,我有點虛?!?/br> “好吧?!庇簶O浦低下頭,修長的手指撥弄了一下扣在身上的帶子,“那我去跳了?!?/br> “嗯?!痹獰羰掌鹗謾C,猶豫片刻,還是叮囑了句。 “注意小心?!?/br> 元燈說得很輕,如果不注意聽,這句話可能就被卷進飛機的轟鳴聲和人群的喧嘩聲里了。 但雍極浦聽到了,他笑了一下,說:“好?!比缓笏D身登上飛機。 引擎轟鳴,飛機起飛,視野里的建筑群逐漸變小,繼而看不見,目光所及是遼闊的海域。 雍極浦往下看了一眼,眩暈感令他頭皮發麻,手心里全是汗,攥著的帶子都被汗濕了。 教練注意到他發白的臉色和緊皺的眉,問他:“緊張嗎?” “我恐高?!庇簶O浦也不隱瞞。 教練有些訝異:“那你還敢來跳傘,挺虎??!” 雍極浦勉強扯了扯嘴角:“有些事情應該試試?!?/br> 不試試怎么知道行不行? 聞言,教練哈哈大笑,他一邊用語言安撫雍極浦,一邊熟練地檢查安全裝備。 最后教練拍了拍雍極浦的肩膀:“別怕,也就一閉眼的事情?!?/br> “走??!” 話音剛落,兩個人從艙口往下倒。 雍極浦仰著頭,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劇烈的失重感讓他的心臟猛地收緊,像被緊張和恐懼的情緒密密捆起來了。 略微適應后,他瞇著眼睛往下看了一眼。 除了絮狀的團云,他什么也看不見。 跌穿團云后,隱隱能看到遠處微圓的地平線,大片青藍的海,還有隱隱勾勒出輪廓的鋼筋森林。 但這個高度看不到看到地上的人。 不可能看到在地面上的小燈。 下墜,飛速地下墜。 仿佛下一秒就要掉進無邊的海。 雍極浦覺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在這一刻,他覺得他離上帝只有一步之遙。 高空適合釋放情緒,激素上升,那些平時被壓抑的念頭在他的腦海和胸腔里四處沖蕩。 生死之間,是最好檢閱后悔事情的時刻。 他發現,在這樣要緊的關頭,他竟然只記得那晚元燈通紅的眼眶。 雍極浦狠狠閉上眼。 “別怕!抓??!” 教練拉開傘,雍極浦咬著牙抓穩繩子,感覺到下墜的速度明顯減緩了。 海面上波光粼粼,地面的建筑物漸漸清晰可見,大地旋轉。 終于要落地了…… 腳著地的那一刻,雍極浦狼狽地跪倒在地,他的耳朵嗡嗡作響,胃里翻江倒海,手撐在地,緊緊地攥了一把沙子。 在朦朧里,他看到他的小燈滿臉慌亂地朝他跑過來。 他一把抱住他,嘴巴一張一合,但雍極浦聽不清元燈在說什么。 一個字也聽不到。 他的腦袋還是很暈,像有人放了一臺攪拌機進去,讓人渾身無力,還惡心反胃。 雍極浦有氣無力地把下巴擱在元燈的肩窩里,顫抖的手指從褲兜里摸出一張疊成方塊的紙,塞進元燈的手里。 “……對不起?!?/br> 元燈低頭看了眼手心里的紙條,還沒來得及細想這里面寫了什么,便感覺懷里的人脫力歪倒過去。 “雍極浦?!哥——?!” …… 窗外的小鳥在樹杈間跳動,啾鳴不已。 元燈拿起在雍極浦的病床旁的花瓶往外走,他要去把這個花瓶里隔夜的清水倒掉,再裝點新鮮的水來養著他才買來的鮮花。 雍極浦昨天跳傘過后,就直接暈過去了,被緊急送到了醫院。 元燈當時都快急瘋了。 醫生檢查過后說,病人沒什么大事兒,就是受到了過度的刺激,加之前段時間思慮過度,加上作息和飲食不規律,才會突然暈倒。不過他年輕,底子也很好,養一養就會沒事兒了。 話雖這么說,元燈心里卻不是滋味。 他洗著花瓶,想到昨天教練和他說的話。 ——“他說他恐高,但有些事情應該要試試?!?/br> 元燈發現,其實他也沒想象中那么了解雍極浦。以前那些疑惑仿佛都有解釋的理由了,譬如,雍極浦從不做過山車,譬如,他的辦公室永遠拉著窗簾。 可這個人卻從幾千米的高空下跳了下來,落地的第一句話,是和他說對不起。 元燈垂著眼,把花莖也洗干凈,用剪刀剪掉一小節枝莖。 mama和方姨和他說的話,仿佛就在昨天。 “再恩愛的伴侶,也會有無數個想要離婚的時刻。他們沒分開,還能繼續走下去的原因可能不盡相同,但唯有一點,是絕對的?!?/br> ——“那就是他們肯定事后好好溝通了?!?/br> “你到底想做出一個什么選擇呢?去思考,去感受,然后聽從你自己的想法?!?/br> 元燈將鮮花插回花瓶里,他今天在花店里買花的時候,鬼使神差地也沒選平常送給病人的那些花。 他當時在店里看了一圈,沒找到玫瑰,還不死心地問店主:“有玫瑰花嗎?” 店主搖搖頭,表示沒有了。 不知道為什么,就那一刻,元燈只想買到玫瑰這種花,他禮貌地跟店主道了個謝,跑到幾公里外的一家大花店,買了一大束玫瑰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