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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施氣得蹬腿:“我不文盲!我計算機二級英語六級普通話二甲!” 宋堯逗他:“那你怎么還寫拼音?小學生吶?” “誰說我不會寫!” 翁施急了,拿起筆和本子,在紙上唰唰唰寫下了個“祭”字,一筆一劃工工整整,連個點也沒少。 宋堯眉梢一挑:“還真會寫?!?/br> 證明了自己不是文盲,翁施得意地哼了兩聲,再垂眼看到這個字的時候,忽然眼睫一顫,然后他吸了吸鼻子,沉默地把這個字涂黑。 “抹了干嘛?!彼螆蛘f。 翁施反復涂那個“祭”字,直到涂得一點痕跡都看不出來了才停筆:“不喜歡這個字,太不吉利了?!?/br> “一個字而已,”宋堯沒多想,抬手揉揉他的腦袋,“有什么不吉利的?!?/br> “反正不喜歡,”翁施涂黑了還不夠,又用紅筆在旁邊畫了一圈喜慶的小紅花,“不喜歡祭日?!?/br> 宋堯一愣,敏銳地反應過來也許小呆瓜的母親已經離世。 “是因為mama?”宋堯輕輕撫摸他的后腦。 “嗯,”翁施點點頭,在小紅花邊又畫上綠色的葉子,輕聲說,“我mama是在我出生的時候走的,難產?!?/br> 宋堯一頓,他只知道翁施檔案上母親那欄寫著“已故”,卻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兩個字背后是這樣一段痛心的往事。 怪不得小呆瓜不喜歡這個字。 他的生日,就是他母親的祭日,一個是生,一個是祭,兩個極端同時發生在他身上。 宋堯心口傳來陣陣抽痛,他緊靠著翁施,看著他在紙上涂涂畫畫,問他:“那你的生日,都是怎么過的?” “不喜歡過生日,”翁施說,“從來都不過的?!?/br> 宋堯眉心輕擰:“你的家人呢?不和你一起過嗎?” 翁施搖搖頭,想了想又點點頭:“我小時候爺爺會給我煮長壽面?!?/br> “后來呢?” “后來我進城了,不和爺爺一起住,爺爺就不煮了呀?!蔽淌┱f。 那時候爺爺好疼愛他,給他煮一碗有蝦、有香菇、有雞蛋的面,牽著小小的他去墓園看望mama。他跪在mama墳前給mama磕頭,癡癡地看著墓碑上mama的黑白照片,想著原來mama長這樣,真好看。 后來他到了城里,爸爸覺得他生日的這個日子不好,不吉利,于是讓他和弟弟一起過生日,嘗試著讓他叫阿姨“mama”。 翁施從來都很聽話,唯獨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了強烈的排斥,他為什么要和弟弟一起過生日?為什么要叫阿姨mama? 他不愿意,不愿意就這樣抹掉mama在他生命里留下的痕跡,嫌棄他的生日不吉利,他可以不過,有什么了不起的。 那天晚上他躲在被窩里和爺爺打電話,他說爺爺我好想你,爺爺讓他乖乖聽話,如果你不聽話,你阿姨就不喜歡你,你爸爸就不要你了。 于是翁施明白了,連爺爺也不會給他過生日了。 宋堯心臟一墜一墜地發沉:“那你的同學們呢?朋友們呢?” “他們覺得我是喪門星,克死我媽,都不和我玩的,”翁施皺了皺鼻子,“真是封建迷信?!?/br> 他說的云淡風輕,甚至還吐舌頭做了個鬼臉,和平時說玩笑話沒什么兩樣。 也許二十三歲的翁施確實已經看開了,但三歲的翁施、十三歲的翁施呢? 每個應該慶生的日子里,小翁施都在干什么,會躲在某個角落掉眼淚嗎? “宋老師,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慘啊,”翁施轉過頭,看宋堯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哭笑不得地說,“我不難過的,很小就不因為這個事情難過了?!?/br> 八歲那年的生日,他用攢的早飯錢為自己買了個小小的蛋糕,在家人入睡后點亮一根小蠟燭,把mama的照片捂在掌心,在心里給自己唱生日歌。 他從不覺得自己是喪門星,從不覺得沒有mama是一件羞恥的、丟人的事情。 在他出生這一天,mama為了保護他做出了放棄自己生命的選擇,翁施明白,是因為mama愛他,最愛他。 “生”和“祭”是生命輪回的起點和終點,mama用重逾千斤的愛將他安穩放置在了起點,自己卻走向了那個終點。 “以后我給你過生日?!彼螆蚵曇粑⑽⑸硢?,摟住翁施說。 他這樣反而讓翁施無所適從,有一種被憐憫、被同情的無措。 翁施抿了抿嘴唇,局促地搖搖手:“宋老師,你其實不用……” “咱們過得熱熱鬧鬧的,”宋堯摟緊他的肩膀,笑著說,“這么大個好日子,怎么也得擺幾桌好好慶祝,到時候就把肖義寧啊、王明哲啊、小武啊、小麗啊他們全都請來。哦對了,得把刑偵隊那幫人也叫上,你們不總是一塊兒玩狼人殺嗎,吃完蛋糕就殺,殺他們個落花流水。我就在邊上支一麻將桌,和老白阿楚打麻將……三缺一啊,要不咱把老謝喊上,他雖然有時候煩人,但對你挺看重的?!?/br> 翁施被他這一連串的幻想弄暈了,仿佛眼前真出現了那樣熱鬧的場面,他怔怔地瞪大雙眼。 “你是不是覺得我可憐你呢?”宋堯垂頭,注視著他的雙眼中笑意滿滿,“傻樣兒,你有什么可憐的。你的生日是最吉利、最好的日子,因為小翁主人,在那一天獲得了世界上最無私、最寶貴的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