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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施看了肖義寧一眼,肖義寧對他堅定地點了下頭。 翁施cao起酒瓶,猛地灌了一口酒,酒壯慫人膽,慫人小翁握著拳頭,聲如洪鐘:“宋堯!我要和你分手——” “……”靜默了許久,宋堯咬牙切齒地說,“你他媽的人在哪兒?” 第90章 星星不要來 “我問你,你現在人呢?” 電話那頭,宋堯的聲音帶著徹骨的寒意,翁施嚇得打了個飽滿的嗝兒。 他人慫膽子小,無非就是借著那么丁點兒酒勁壯膽,宋堯冷冰冰的語氣像是一根刺,“噗嗤”一聲就把他才壯起來的膽子給戳破了。 翁施又委屈又害怕,睫毛一抖,兩行眼淚又撲簌簌掉了下來。 “說話?!彼螆蚶渎暤?。 他板起臉的時候極其有壓迫感,翁施用手臂揉揉眼睛,張嘴就發出一串情不自禁的“嗚嗚”聲。 “嗚嗚什么,”宋堯說,“又吃風了?” “沒吃風,”翁施腦袋昏昏沉沉的,看東西都是重影,用力吸了吸鼻子,“我、我在哭呢?!?/br> 宋堯明顯愣了一下,認識小呆瓜這么久,就沒見他掉過眼淚。 遇到棘手的案子,連熬三個大夜,他依舊在宋堯跟前活蹦亂跳;去山里出外勤,摔了一跤膝蓋破了個大洞,他依舊樂樂呵呵,傻笑說沒事兒不疼;家里水管壞了,他悶聲不吭自己擰,雙手凍得通紅,他依舊沒心沒肺地來討賞…… 宋堯覺得這呆子就和個自發熱的向日葵似的,不管陰天晴天,有沒有太陽,他都能自己開開心心地轉,永遠不會有低落沮喪的時候。 “怎么了?”宋堯聲音不穩,明顯是慌了,他逆著人流方向,在擁擠的廟會人群里焦急地尋找翁施的身影,“怎么掉眼淚了?” 他不問還好,這么一問,翁施忽然“哇”一聲,毫無征兆地開始嚎啕大哭。 翁施心里懸掛著一個小小的水泡,他把不甘、嫉妒、貪圖都裝在了那個小水泡里。這個小水泡每日每夜在翁施胸膛里晃啊晃,它已經搖搖欲墜了,但翁施卻努力用理智阻止這個水泡破裂。 翁施明白,他不敢有不甘,他不配去嫉妒,他沒有資格去貪圖占有宋堯。 也許是在酒精的催化下,宋堯簡簡單單一句“怎么掉眼淚了”讓翁施的理智全線崩盤,水泡“啪”一聲墜落,里面那些壞的、不好的情緒化作一灘灘腐水迸濺,將翁施的心臟腐蝕出一個個小傷疤。 他再也按捺不住了,坐在馬桶蓋上俯下身,整個人蜷縮作一團,額頭抵著膝蓋,褲子上洇出大片大片的水痕。 翁施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哭,單薄的肩膀不停顫抖。 肖義寧被嚇到了,怔愣半晌,想拍拍翁施的肩膀,伸出手又縮了回來。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此刻的小翁不能輕易碰,仿佛一碰就要碎了。 他離開這個小小的空間,將門輕輕合上。 “小翁,寶貝兒,”宋堯氣息不勻,“怎么了?嗯?你現在在哪里?是不是在廟里?” 翁施用力搖頭,額頭摩擦著牛仔褲布料,火辣辣的疼。 “我沒有回家,沒有家了,”他抽噎著,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沒回家,那么多車,那么那么多,G31896開走了,晚點三分鐘,那么多人回家,我不回家……” 他語無倫次、顛三倒四,卻記得那天那班回家的車次,記得那趟列車晚點了三分鐘,記得在喧囂的車站里、在諸多歸家游子的喜悅中,他有多么落魄。 宋堯疾走的腳步猛地一頓,喘著氣說:“你……沒有回平遙?” “沒有人要我了,”翁施抽噎著說,“他們包餃子,去姥姥家,我是沒人要的小翁,爺爺騙我,爸爸不來,進村的路通了,爸爸也不來……” 宋堯胸膛微微起伏,左耳是春節寺廟里的人聲鼎沸,右耳是他的小呆瓜在低聲啜泣。 他感到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陣抽痛,宋堯懊惱地想我到底是錯過了什么,我怎么會這么笨。 他只看見翁施像個向日葵,燦爛追逐著他的樣子,卻從來沒有看見過日暮時分,向日葵是不是也會偷偷埋著頭哭泣。 “宋老師,阿堯,”翁施的聲音越來越低,“你最厲害了,你知道我mama在哪里嗎?阿堯,我想mama,好想她……她在哪顆星星上,阿堯,我mama愛我,她最愛我了,她拼了命要保住我,她最愛我對嗎?” 宋堯站在一個偏殿的大廳里:“是,她最愛你。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我去找你,馬上就去,好不好?” 翁施立即說好,兩秒后又說不好。 ——如果你不是最愛我,就不要來了,就讓我繼續像仰望天上的星星那樣,遠遠仰望你。 ——星星不要落在我身邊,不要靠近我的掌心,不要讓我不甘、嫉妒、貪圖。 翁施討厭現在這個自己,縱使他百般告誡自己,不怪宋科長,不怪尚隊長,是他自己要的太多。但他卻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念頭,他沒法控制自己在想到尚楚的時候,心里總是隨之浮現一片小小的陰霾;他沒法控制自己在想到宋堯的時候,隨之而來的念頭是宋科長對我這么好,那宋科長對尚隊長會百般好、千般好嗎? 尚楚是他少年時代的信仰,宋堯是他追隨、崇拜、愛慕的支柱,翁施討厭這個扭曲的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