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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禮拜,我收到了之前投稿雜志的反饋郵件,不得不進行小修,除了網上的雜志,我還需要一些實驗室的數據和圖書館的紙質資料,于是又是層層上報、特事特辦。 我在里面安心地做我的科研,期間我提出和我的律師交流的申請,但看管我的人很為難。 正常來說,我有和律師交流的權利,但顯然我的事,不怎么正常。 我進去半個月后,工作人員遞給了我一沓錢,并告知我這些是我伴侶委托他交給我的,我清點了一遍,一共兩萬,便猜測工作人員層層吞了三萬,不過后來等我出去了,才知道趙星直接塞了十萬,他們克扣了足足八萬。 這兩萬塊錢對我而言,算得上“雪中送炭”。 我進來的時候身上只有五百現金,買了兩套換洗的衣服、一套清潔用品,就干凈利落地用光了。 讓我進來的人,顯然并不想讓我過太舒服的生活,因此我一直無法通過正常的途徑獲得來自親朋好友的費用,也就不能采購更多的必需品,趙星通過層層關卡給我的兩萬,的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在小賣部買了方便面和暖貼,一邊啃泡面一邊寫論文——除了打發時間外,也是為減刑做準備。 我一貫是把事情向最差的方向去想,這樣真的遇到事兒的時候,反而能夠接受事實。 我在里面呆滿了三個月,除了吃得不好,沒有什么人身自由之外,一切都還好。 進去的第九十四天,我終于見到了我的律師,打一照面發現還是老熟人——當初我和趙星離婚的時候,他也是律師團成員之一。 他的邏輯很清楚,問我是做無罪辯護還是爭取減刑,前者難度很大,后者相對來說比較容易,他說如果我認罪,有極大的可能會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他再給我爭取下緩刑,很快就能出去了;而如果做無罪辯護,難度就會很大,很可能要拖到復審,這樣我在里面的時間至少會拉長幾個月,也有很大的可能依舊會按照有罪論處。 “而且……”律師壓低了聲音,神色有些為難,“崔先生,你的事已經形成了一定的網上輿論,這從某種程度上,加大了改判無罪的難度?!?/br> “什么樣的網上輿論?”我猜一定不是“我有罪”的輿論。 “一開始有人在網上發布你的負面消息,后來你的同事和學生紛紛出言反駁,很多大V都下場關注你的事件,有人還說什么境外反動勢力,現在大家都說你進去是有冤屈的,也或直白或隱晦地說上面不明是非,誣陷天才科研人員……”律師一邊說一邊觀察我的神色,或許是確定我的情緒還算穩定,補了最后一句,“在這種大前提下,上面會查得非常仔細,不會讓案件有任何疏漏的可能?!?/br> 我聽明白了律師的意思,這也很容易理解,看來我最終宣判“無罪”的可能性的確不高。 但我真的很厭煩別人冤枉我,我是個有心理潔癖的人,無法容忍一個罪名伴隨著我的終身——況且,我真的沒有做錯過什么。 “做無罪辯護?!蔽医o出了自己的選擇,“我接受一切后果?!?/br> “好的,我明白了?!甭蓭燑c了點頭,開始收拾自己的資料夾。 我彎了彎手指,還是問出了口:“趙星還好么?” “趙總想申請探視您的機會,但因為你們之間已經不存在婚姻關系,很難通過正規的途徑申請成功?!甭蓭熗屏送票橇荷系难坨R,盡量用客觀的語氣回答,“他一直在盡力斡旋,但這次的難度比較大,趙總也遭遇了一些或明或暗的警告?!?/br> “對了,還有一個消息,趙總說,如果您主動問起他,就不要隱瞞您?!?/br> “他正在猶豫,要不要接受一場聯姻,如果他同意的話,會對您的無罪釋放,起到很大的幫助?!?/br> “他讓我問問您的意見?!?/br> 我聽了這話,忍不住輕笑出聲,等笑夠了,才說:“他叫你問我,就是不想答應這件事?!?/br> “你轉告他,他要是真的喜歡,和誰結婚都是他的自由,只是結婚以后,最好別再和我糾纏不清?!?/br> “如果他不喜歡,就別打什么為愛獻身的主意了,我要是因為他這樣才出去,我也不會惦念他什么好,反而覺得他侮辱了我?!?/br> “盡人力,知天命,這個坎兒能過就過,過不了就躺平吧?!?/br> “在里面也沒什么不好,清凈,還能做科研,除了沒有什么美人?!?/br> “不過也說不準,等轉移了住的地方,說不定我會和人搞搞監獄情?!?/br> “人生還很長,誰都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不是么?” 第69章 律師離開后,我的生活和過往的生活沒什么不一樣的,我的父母沒有來,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他們一貫是我混得好的時候湊過來,混得不好的時候離得遠遠的,這是人性,我并不意外。 我的一篇論文成功在國外的頂級期刊上發表,據說審稿人很喜歡我的文章,申請走了快速過稿的途徑,我的工作郵箱里收到了很多來自國外的邀請——他們邀請我出國做學術交流,也有人隱晦地提出了歡迎我們加入他們科研團隊的邀請。 我很謹慎地回復他們的郵件——我很清楚我使用的電腦在嚴格的監管之下,并不想被扣上一頂“勾結境外勢力”的帽子。 在里面待著的第一百天,我撿起了健身的習慣,這里沒什么器材,我就在房間里做一些基礎的無氧和有氧運動,工作人員一開始還看個稀奇,等過了七八天后,就懶得管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