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傅尋反應迅速,他側目看了眼已經追上來的后車,忽然啞聲問曲一弦:“喜歡我那輛大g嗎?” 曲一弦一愣。 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眼睜睜看著傅尋放棄剎車,反而加速,甩尾,一個漂亮的漂移,車輪碾著柏油路面發出尖銳的啃胎聲。車后,是車輪揚起的黃沙,被剎停的風高高揚起,緊接著又急急墜下,散落一地煙塵。 曲一弦只來得及握住車頂把手,一聲劇烈的碰撞聲后,她整個人被慣性拋向擋風玻璃,又被傅尋伸來的手臂死死地摁回座椅里。撞擊后,整個大腦暈??瞻椎臓顟B里,探索者被巡洋艦撞得往前滑了一段,硬生生讓出了雅丹群的入口。 傅尋唇角緊抿,快速收回手,倒擋,掛擋,在后車追上來之前,駕駛巡洋艦猛得沖進了雅丹群內。 劇烈碰撞后,儀表臺的外罩碎裂。超標的水溫和已經粉碎的車頭,令還未喘息過來的引擎轟鳴聲如咳咳碎響不斷的老人,不斷的發出異響。 曲一弦此刻也顧不上檢查愛車的損傷程度了,她胃里一陣翻騰,難受得要命。 她抬手,摸了摸四只爪子緊緊揪著她衣服的貂蟬,暗自松了口氣——貂rou沒飛出去,真是太好了。 —— 巡洋艦深入雅丹群內,一路往南八仙的腹地駛去。 眼前的雅丹群不復入口時小型的雅丹,一座座土堆巍峨壯麗,高有數米,像凸出地面的墳堆,在風口下維持著各種各樣的形態。 巡洋艦如喘息的老牛,從兩座雅丹中穿出,駛上高地。一剎那,月光溫柔地傾瀉而下,而眼前,密密麻麻的土堆,安靜佇立。 曲一弦看著這片顯得有些陌生的雅丹群,唇瓣翳合數下,問傅尋:“今晚……什么時候有月亮了?” 第46章 “這里已經是敦煌了?!鄙砗鬀]車再追來,傅尋找了個背風又寬敞的空地把車停下來。 隨即,他下車,查看巡洋艦的損毀程度。 車上有股東西燒糊后的焦臭味道,曲一弦猜測是巡洋艦撞擊后,引擎溫度太高,燒掉了什么零件。那氣味,又順著空調濾芯渡進了車內,填充得整個車廂都是。 她下車后,先去后備廂拎了工具箱。 等曲一弦繞到車頭,看見巡洋艦的慘狀后,饒是之前有心理準備,也沒能按捺住親眼所見時的震驚。 巡洋艦的車頭整個被撞爛了。 如果非得用個詞來形容,那就是——“血rou模糊”。 前排的保險杠應該在撞擊當時就整體剝落了,裸露出底下泛著黑灰色金屬色澤的零配件。 左側的大燈不止外罩粉碎,連燈芯都被碾成了粉末,缺口處只有幾條沾滿了灰塵的短電線,顫顫巍巍地掛在車前。 巡洋艦的引擎蓋更是嚴重變形,整塊鐵皮殼呈短波狀,彎曲杠起。連原先連接車身的引擎蓋鎖扣也在撞擊中扭曲內凹,完全沒了形狀。 曲一弦深深呼吸了一口氣。 不斷地暗示自己——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 她沉住氣,面無表情地先把工具箱遞給傅尋。 目前最要緊的不是心疼車,是先檢修巡洋艦。若她猜得沒錯,這里應該就是南八仙雅丹群的腹地。 他們要想離開這里,還得靠身邊這輛不知道還能不能跑得動的車。 傅尋從她手里接過工具箱放到腳邊,先用扳手撬開引擎蓋,檢查巡洋艦的動力設備。 剛才千鈞一發,他來不及思考太多。 腦子里浮現出的所有解決方案里,只有頂開探索者深入雅丹群是唯一可以甩掉探索者車隊的辦法。 這全力一擊之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他用扳手斜向上做功,用反作用力旋開螺絲,一項項做深入檢查。 曲一弦就負責在旁邊替他拿手電,懂車的女人,幾乎不用他開口指示,他換一副扳手或螺絲刀的功夫她就能從他手上的工具分辨出他要檢修哪一處的問題,每次沒等他調整,手電的光自然偏向他檢查的位置。 起初,傅尋還會看她兩眼。到后來,越來越默契的配合下,傅尋幾乎沒再抬過頭。 撞毀的車頭自然沒法立刻修理如初,好在曲一弦自備的材料和工具齊全,螺絲的替換和小零件的拆卸,沒花多久就完成了。 傅尋確保巡洋艦能上路后,重新掰正調整引擎蓋的鎖扣?!?/br> 這是道細活,不止考驗耐心,也十分考驗體力。 傅尋做到一半,替換螺絲時,曲一弦先他一步把需要替換的型號螺絲遞了過去。 他垂眼,目光落在她細白修長又沾了些許汽油的手指上,忽然有些心浮氣躁。 他默不作聲,接過那顆螺絲,幾下擰套在零件上。 等引擎蓋修理結束,他把扳手扔進工具箱里,摘了手套,從煙盒里敲出根煙來,咬在嘴里。 “這車是二手買來的?”傅尋問。 曲一弦整理好工具箱,抬袖抹了下額頭,點點頭:“二手的,車齡六年了?!?/br> 傅尋盯著她,半晌,含著煙,聲音含糊道:“回去換了吧?!?/br> 他摸出打火機,撳下機蓋擦出一叢火焰來,湊到煙屁股上輕燎:“車是我撞的,我賠給你?!?/br> 曲一弦剛要擰滅手電筒,聞言,手心一抬,把光懟到他臉上,輕晃了一下:“怎么著,錢多得沒地散了是吧,我要你賠我?” 她語氣里含笑,只是那笑帶了幾分輕嘲,幾分戲謔,聽著有些諷刺。 “你撞巡洋艦前,問我喜不喜歡大g,就是現在這個意思是吧?”她擰上手電筒插進上衣口袋里,冷了眉眼,把拎在手里的工具箱扔給他:“用不著?!?/br> 話落,她轉身,去后備廂拎出備用油桶,給巡洋艦加油。 傅尋在車前站了會,等她拎出油箱,把煙擲到腳底,腳尖一踏,碾熄了。 他雙目沉沉,拎著工具箱放回車后。抬眼時,見她彎著脖頸,專心致志地加著油箱,心念一動,忍不住駐足,倚著車燈看她。 曲一弦頭也沒抬,她聽著液體倒入時的咕嚕聲,懶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子,說:“你有話就直說,盯著我我又不知道你在想什么?!?/br> 傅尋雙手插兜,低著頭,語氣淡淡的:“我沒見過哪個女人,在這么快的車速下還敢站在開了后備箱的車沿上朝人豎中指的?!?/br> 曲一弦笑了笑,說:“那是你還不夠了解我?!?/br> 她的語氣平淡,就好像這件事對于她而言,稀疏平常,并不值得一提。 傅尋覺得她說得對,他是不夠了解她。 除了彭深遞上來的幾紙救援報告,他對她的了解就如九牛一毛,他所看到的,接觸的也不過是她的冰山一角。 他一沉默,曲一弦反而有話要說了:“你用不著覺得我是個女的,就格外照顧。今晚這事說起來還是我連累你,你別跟那些自以為是的男人一樣,覺得我特別不容易,突然生出點憐香惜玉之情,我可擔不起?!?/br> 她回想了一下傅尋當時在后視鏡里瞥她的那一眼,可能她當時的樣子的確有些悲壯。正常的男人無非兩種反應,一是覺得這個女人惹不起,二是覺得她這么堅強一定很缺愛。 袁野當時對她有點幻想時,就是第二種反應。后來被她揍了一頓,老實了。也終于明白什么叫“越是漂亮的女人越是惹不起”。 傅尋笑了笑,他又從煙盒里抽了根煙,咬進嘴里。 這次他沒點,只把玩著打火機,斜睨著眼打量她:“你是不是習慣性拒絕別人?” 曲一弦沒聽懂:“我習慣性拒絕誰了?” 話問出口了,她才反應過來……她眼前不就一個被她慣性拒絕的男人嗎?說這話跟羞辱他一樣,實非她本意。 油箱終于加滿。 曲一弦擰上油蓋,見他還擋在那,拿腳尖踢了踢他:“準備走了?!?/br> 傅尋一下一下地撳著打火機,斂眸看她。 沒挪地方,也不說話。 就這么看著她。 袁野總說南八仙一到晚上就有些邪乎,她以前不信,今天是信了。傅尋今晚的確挺奇怪的,跟迷怔了似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繞過傅尋,把備用油箱塞回后備箱的角落里。正要走時,被傅尋拉住手腕,整個壓在了車身上。 曲一弦一怔,下意識抬腿要踢。耳邊瑟瑟輕響里,似有車聲順風而來。 她瞬間不動了,只微微抬眼,示意他放開。 傅尋當做沒看見,他低頭,鼻尖近到幾乎抵到她的。仿佛嫌這個距離還不夠,他像是故意的,俯身,錯耳和她耳語:“好像是,追來了?!?/br> 曲一弦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離我們還遠著呢,你能不能別……” 話沒說完,有一束燈光從夾縫中透進來。 曲一弦倏然閉嘴,她側目,看著那束車燈從土堆前一晃而過,驚出一身冷汗。 她抬眼,看向傅尋,無聲地用眼神詢問:“怎么回事?” “你不是說南八仙一到半夜就容易鬼打墻嗎?”他語氣淺淡,相比曲一弦渾身緊繃的狀態,他看上去云淡風輕,仿佛半點不擔心離他們僅一步之遙的敵隊車隊。 “我們就在墻里?!?/br> 第47章 墻里? 這種形容瞬間讓曲一弦毛骨悚然。 她下意識偏頭,打量四周。 曠野寂靜,月光溫柔。視野范圍內,所有土臺安靜佇立,像一座座廓體相似的金字塔,四面環繞。 而她和傅尋,此刻就站在雅丹環繞的空地里。 夜涼,背風。除了一輛接近報廢的巡洋艦,和一只不知何時爬到車頂,正扒著固架往下看的雪貂之外,別無它物。 她收回視線,正要再問。 突的,她腦中靈光一現,驟然回頭,重新打量眼前的這片空地。 和南八仙外圍順著風向塑形的雅丹土臺不同,腹地深處的土臺形狀不受風力侵蝕,大多尖頂厚墩,形似金字塔。 數量上,更是四四分座,相互錯落,像一個簡易的八卦盤。 曲一弦面色微變,數秒后才鎮定下來,問:“這里是怎么回事?” “帝王陵墓慣用一個規律,人為的布置一些地面標志物,讓人迷失方向感?!备祵ぬа?,示意了一下四周如同天然屏障般的雅丹土臺:“南八仙這幾座土臺就是一個陣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