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夫郎 第71節
狗崽沒見過鱉,歪著腦袋眼里全是好奇,它想湊過去聞,王八這類的東西別看走路慢,可是吃rou的,逮著啥就咬啥,咬緊了還不松口,非得咬下一塊rou來,陸谷怕它被咬,連忙拽著它脖子上的厚毛皮拉到旁邊去了。 “個頭不錯?!鄙驁蚯嗫粗~簍里的水鱉露出個笑,見他倆采了春苗回來,拎起魚簍三人一同往家里走,說道:“豬rou我買好了,回去就能燒湯,這水鱉放桶里浸一晚,明日就把它燉了?!?/br> 都說春寒甫消,甲魚正肥,他們鄉下管這東西叫水鱉,擱鎮上就喊甲魚了,這會兒正是肥的時候。 “阿嫂能吃?”沈玄青問道,自打紀秋月有了身孕以后,許多東西要忌口,這不能吃那不能吃,有時連他看著都覺得遭罪,水鱉對常人來說挺滋補,但因不夠熟悉藥理,他順嘴就問了。 沈堯青自然比他更上心,一早就問過郎中,說道:“頭先看診時我問過王郎中,水鱉不能多吃,小半碗湯一兩塊rou解解饞就好,主要還是豬rou雞rou,再就是魚湯,這些不懼?!?/br> “她今日能吃春青苗過個癮,這水鱉明日咱們吃就行?!鄙驁蚯嗄┝擞中χa一句。 冬天終于過去,春日可不得吃些時鮮滿足滿足口腹之欲。 至于紀秋月,雖吃不了許多東西,但沈堯青隔幾天就買豬rou或是烏雞給她做rou燉湯,rou是沒斷過的,最近雞鴨下蛋,衛蘭香還給她蒸雞蛋羹,回回都淋香油,完全沒虧待過。 等到了家里,沈雁已把瘦rou片切好了,撿著沒出芽空心的蒜切了點蒜末。 陸谷如今做飯已十分熟練,就算以前沒燒過春苗湯,問一下衛蘭香就知要如何。 春苗和豬rou滾湯也簡單,蒜末炒香,倒熱水滾開后把瘦rou片倒進去,燒開再把洗干凈的春苗嫩尖倒進去。 春苗采的多,滾了一大盆湯出來,嫩尖吃起來實在是沒得說,蒜末很少只是提個香,湯微咸而美味,許是野菜足夠新鮮,竟比燉rou的湯都好喝。 這種野菜溫平不用忌口,又是和豬rou煮湯,有身孕的人也能吃,紀秋月總算是美美吃了一頓野菜。 今天晚飯吃得早,陸谷洗完碗去外面倒水,斜陽和晚霞交映,天際一片橘紅。 水潑在屋旁的空地上,流向柿子樹根部,他一手提著空木盆直起腰來看向西邊,傍晚的微風陣陣吹拂,十分舒坦。 陸谷正要轉身回家,看見不遠處山坡走下來一個人影,離得較遠沒認出是誰,他沒怎么在意,再轉頭看見在村子里玩耍的狗群,狗崽吃完就出去玩了,雖然沒看見它的身影,他還是喊了一聲。 “汪!” 狗崽從兩戶人家之間的空地縫隙里鉆出來,搖著尾巴往回跑,見狀陸谷就站在門口等它。 不曾想從山上下來那人也近了,卻是村里的黃達。 “喲,是陸谷啊?!秉S達一對小眼睛在眼眶里亂轉,說話也輕佻,素來是村里人唾棄厭惡的二流子。 也是見陸谷一個人在門口,他眼神就不老實起來,況且以他對這些婦人和夫郎的了解,那弱怯的若是被人在口頭上占了便宜也不敢和家里漢子說,生怕挨罵挨打。 陸谷早就被沈玄青叮囑過,遇見黃達不必理會,就沒答話,這會兒被異樣的眼神看著,他只覺一陣陰寒由心而生,莫名感到厭煩,洗碗時挽起來一截衣袖露出胳膊,這會兒竟有汗毛直豎的感覺。 狗崽跑回來了,黃達看見,伸出手想摸摸狗頭。 “乖仔!”陸谷忽然出聲,語氣帶了一點受驚后的尖銳,讓狗崽一下子變得警覺,跑到他跟前抬起頭,似乎想弄明白怎么了。 “嘿?!秉S達沒摸到狗,見陸谷長得實在好看,白又漂亮,穿戴的也夠好,眼見陸谷轉身要回去,他便在嘴里嘟囔:“這谷子?!?/br> 他聲音不大不小,故意能讓陸谷聽見。 陸谷胃里直犯惡心,打心底生出一種恐懼,腳下更快了。 見他如此,黃達在院門外笑得越發猥瑣,他其實不敢多跟陸谷說話,是見沈家兄弟不在,嘴上討個便宜,還能讓陸谷害怕,心里就覺得自個兒厲害。 他正往探頭沈家院子里看,誰知沈玄青從堂屋出來了,立即縮了脖子趕緊離開。 “怎么了?”沈玄青見陸谷腳下匆忙臉色煞白,門外溜走的黃達他也認出來了,眉頭便緊皺在一起。 陸谷這下才泛上一點委屈,老老實實把黃達看他還喊他名字的事說了。 要是別人還好,黃達這個二流子嘴里是沒一句正經話的,沈玄青臉一下子就黑了。 若放在以前,陸谷還會覺得是自己哪里有錯,如今已經能知道,沈玄青現在生氣不是對著他來。 見沈玄青直接往門外走,一看就是要去找黃達事,陸谷張了張嘴,想勸又不知從何處勸起,放下木盆連忙追上去,心里突突直跳。 結果出了門還沒找到黃達的身影,只聽張家門口一聲驚叫,采了野菜回來的李婉云直喊道:“遭賊了遭賊了!” 第105章 此時天還沒黑,附近十來戶人家聽見李婉云的驚呼都出門來看,有的正在吃飯端著碗就出來了。 沈玄青正要去找黃達麻煩,見狀頓住腳步,陸谷從后面趕上來。 “有賊?”陸谷走到張家門前,沈玄青跟在他后邊。 李婉云手里的鎖和鑰匙還沒收,野菜籃子還挎在胳膊上,聞言抽泣一聲,說道:“可不是,我走時還好好的,不過挖些野菜回來,就被翻成這樣?!?/br> 她說著就推開院門往里走,陸谷見她家院子實在亂,連竹筐簸箕都被扔了一地,廚房也翻得亂七八糟。 “這光天化日,竟有做賊的?!?/br> “是啊,這賊膽子也忒大,不在夜里動靜,大白天就敢下手?!?/br> 村里人跟在后面進來,皺著眉頭你一言我一語,鬧賊可不是小事,今天偷了張家,明天可能就偷別家,就算賊有可能是見李婉云一個寡婦好欺負才找上門,可旁人免不了會起防備之心。 從房里出來的李婉云擦一把眼淚哭道:“我藏在床底下的二十文錢全被偷了,我就剩二十文了啊?!?/br> 她哭著又想起什么,連忙往后院跑??催@架勢,連陸谷都知道她是去看后院雞了。 陸谷下意識跟了上去,村里別的人也是,都往后院來了。 老張氏病的時候李婉云賣了不少雞鴨,村里人都知道,而此時三只鴨子只剩兩只了,雞圈里散落不少雞毛,看起來像是生人抓雞時雞一直在撲騰,李婉云清數完后便捂臉哭道:“雞也沒了一只?!?/br> “這殺千刀的賊!”苗大娘在后頭聽見這話,忍不住罵道。 沈玄青視線在后院墻上掃一眼,再看看雞圈里那幾個稍微能辨認出的腳印,李婉云的腳有多大他沒去看,也沒吭聲。 李婉云哭了兩聲不再捂著臉,抬頭想說話卻無意中對上那雙沉靜的黑眸,她心中驚異,連臉色都有點變。 見她明顯慌張,沈玄青挪開視線,假作什么都不知道,拉著陸谷衣袖說道:“到前面去?!?/br> 他倆一動,其他人也下意識往前院走,端著碗愛干凈的婦人更是先一步離開,不然雞鴨糞便的味道也夠受的。 在后面的李婉云定了定心神,她和沈玄青打的交道不多,但和衛蘭香常說話,沈家沒有混賬人,都是善心的,如此一想心中才稍微安定。 “幸好沒全偷了去?!?/br> 苗大娘和遲來的衛蘭香說話,村里別的人聽見也都點頭,全部的錢被偷走,要是雞鴨也沒了,這日子可怎么過。 也是雞鴨都長得大,不像銅板那樣藏在身上別人看不見,青天白日的,估計也沒哪個賊有膽全偷走,被抓住就人贓并獲了,一頓打都是輕的。 “你說能是誰呢?”衛蘭香邊說邊琢磨。 “方才有人看見黃達溜過去,不會是他吧?!泵绱竽飰旱土寺曇舨聹y。 院子里人不少,離她近的也有,聽見這話不免也懷疑到黃達頭上,不說別的,黃達這個二流子以前沒少干過做賊的勾當,少說也偷過村里五六戶的雞鴨,有時連別人家的菜都禍害,摘就摘了,偏偏還要把好端端的菜踩幾腳,心肺是黑透了的,就沒干過人事。 陸谷也聽見好幾個人嘴里在罵黃達,可他剛才看見黃達的時候,那人手里什么都沒有。 他抬頭看一眼沈玄青,見沈玄青搖頭就沒說話。 李婉云這會兒擦干了眼淚,撿起地上一個竹筐說道:“沒抓到賊,我也斷然不敢說做了賊的人是誰,只是這日子實在沒法兒過了,我沒田沒菜地,只能去挖野菜,今天偷兩只,明天趁我出去再來偷,遲早這個家都要被搬空了?!?/br> 她這話說得確實在理,只有千日當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她一個家里沒人的寡婦,一沒靠山二沒錢,別人可不踩著頭欺負。 “唉?!毙l蘭香嘆口氣,到了這個局面,李婉云孤苦伶仃一個人,也虧是隔壁全子一家人都好,若是別人,仗著兩鄰家離得近,也不知怎么欺負呢。 “如今我手里一文錢都沒了,家里也不剩多少米面,后院只剩那幾只雞鴨,就怕輪不上我吃蛋吃rou被賊偷去?!崩钔裨七@會兒沒哭,她臉色最近一直不好,很是蒼白。 她看看衛蘭香和苗大娘,又看看村里別的夫郎,說道:“阿嬤,嬸子,不怕你們笑話,我沒錢吃喝了,借東西不是個法子,我沒法兒還你們,后院那幾只雞和鴨,若誰想要我賤價賣了,以后能買米面吃,如若不然,連雞鴨我都保不住了,平白便宜了賊人?!?/br> “就算賣成錢,你放家里賊又來偷,錢不是也沒了,總不能一直揣身上?!弊≡诖遄又虚g的林金虎也過來湊熱鬧,他來得遲,聽見這話忍不住出聲:“就算你揣身上了,賊夜里來偷怎么辦?”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己媳婦掐了把胳膊上的rou讓住嘴。李婉云一個寡婦,夜里來賊只偷錢也就罷了,萬一是偷人的,豈不是污了人家名聲。 被掐了一把,林金虎反應過來這話不能亂說,訕訕閉了嘴。 但這話已經說出來了,李婉云緊緊抿著唇,過了會兒才說道:“不成,我回娘家去,家里沒板車拉,雞鴨不好帶,換成錢回去,也能給娘家帶些米面,總不能空著手去吃白飯?!?/br> “這倒不錯,頭七已過了,后頭的事沒那么緊?!鄙蛐啻盍饲?,算是給李婉云一個臺階讓離開。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得有個帶頭說話的,李婉云家里遭賊日子不好過,再說女人和雙兒回娘家住幾日也是常有的事。 陸谷手里有錢,又有沈玄青站在旁邊作定心丸,頭一個就出聲問李婉云雞鴨要怎么賣。 下蛋時的母雞母鴨別說十七八文了,有時都能賣到二十文,蛋能賣,以后不下蛋了還能把老母雞老母鴨賣掉,怎么都是不虧的。 “不多,兩只鴨一只公雞四只母雞,你若都要,公雞就送你,母雞母鴨各十文一只?!奔仁顷懝葐?,李婉云咬咬牙,將價錢壓到了最低,沒說十五文。 一共才七只,確實不多,陸谷抬頭看一眼沈玄青,見他點頭就放心了。 “行,那就都買了?!毙l蘭香也說道,她看一眼陸谷。 “娘,我去取錢?!标懝瓤炊怂凵?,既然是他要買,沒有讓家里別人出錢的道理。 這買賣十分利落,陸谷先開口要買,別人就是眼饞這么便宜的價也沒辦法了,不是沒人想多掏一兩個銅板截胡,就算十二文錢買一只蛋雞回去也劃算,可沈玄青往院里一杵,這么高的個兒別人就不愿和他家起沖突,況且李婉云也答應了。 等陸谷過來,村里其他人該散的都散了,天快黑了,吃完飯還要洗碗呢。 “這……”李婉云大致數了下銅板,卻是七十個,按她方才說的,公雞送陸谷了,給六十文錢足以。 “你千萬收好了?!标懝葲]多說別的,只問她:“何時回娘家?” 李婉云將銅板妥帖塞進懷里,眼中全是感激,說道:“今天晚了,明天白天去?!?/br> 既如此,陸谷點點頭,也沒別的話了,他捉起地上的兩只鴨子,剩下那五只雞沈玄青和衛蘭香抓了,叫上狗崽三人就往家里走。 后面李婉云看著他們,張嘴想說家里這些竹筐籃子都給陸谷,可再一想,終究作罷了,低頭收拾起亂糟糟的院子,就算以后不回來了,家當也不能全給出去,得做出過日子的姿態,否則別人要起疑心的。 夜色籠罩大地,因鬧了賊,許多人家早早就關上門,李婉云也是如此。今日鬧成這樣,四鄰夜里肯定都會防備,就是黃達那個二流子,想來也不敢輕易靠近。 她關好門窗,把菜刀放在床沿邊,伸手就能碰到,枕頭底下還藏了剪刀,待躺下后睜著眼睛始終沒睡著。 就算林金虎不說那些話,她也得找借口回娘家,鬧賊本就是個大事,她躲回娘家誰也不能說什么。 至于這鬧賊,其實是沒有的事,是她自己悄聲弄亂院子和廚房,屋子和后院的狼藉也是她一手弄的。沒別的目的,清溪村她待不下去了。 今日下午她坐在院里劈柴,大門開著,路過的黃達站在門口看了她好一會兒,那個二流子的眼神讓她萬分恐懼,又驚又怕。 比起張家那些好親戚,黃達的眼神是全然不一樣的,下流邪穢,以至她連話都不敢說,緊緊握著斧子的手都在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若黃達敢進來,她只能用斧子劈過去了。 幸而是白天,黃達不敢亂來,看了一會兒就走了。 她不敢忘了那種眼神,她娘家村里七八年前有個寡婦獨自一人住,夜里被人翻墻進去,后來那個寡婦一根麻繩吊死在家里。 有人酣睡一晚,有人一夜未眠。 翌日雞鳴天還沒亮,聽到鄰家有了動靜,李婉云才起身去了后院,她腳步很輕,一聲不吭拿鐵锨鏟開糞堆,在惡臭中翻找到一個裹得嚴嚴實實的錢袋。 錢袋套了兩個,外面的沾了糞她直接扔了,埋在里面這么多天,第二層錢袋同樣惡臭,打開錢袋取出用布裹著的銀子,布里是用油紙包的整整三十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