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夫郎 第60節
臘八粥熬得多,吃起來就是好幾天。 白雪皚皚,臘月寒冬擋不住年關將至的喜悅,陸谷一整個冬天都挺忙的,又是做飯洗衣又是做針線念書,沈玄青還要教他打拳。 如今不同了,洗衣裳能燒熱水,做針線寫字有湯婆子暖手腳,再無凍瘡裂痕。 “行了,就這樣,不用改了?!毙l蘭香理理沈雁身上的新衣裳,見她美得傻樂,便笑道:“快脫下來,年節時再穿?!?/br> “娘,改明兒去趕大集,再買些頭繩絹花行不?”沈雁邊脫邊說。 “行行,給你買?!毙l蘭香答應道,又轉頭對陸谷說:“給你也買?!?/br> 陸谷的新衣裳已經試過了,很合身,這會兒已經疊好,聞言眼睛微彎小幅度點頭:“嗯?!?/br> 沈玄青給他買簪子鐲子,但衛蘭香是不一樣的,他怎能拂了這份好意,再說過年時無論女人雙兒頭上多少都得有點彩的絹花戴,鮮亮好看,連有的男人發間都會戴呢,圖個喜慶熱鬧。 “二青回來讓他試試,哪里不合適的話再改改?!毙l蘭香說道。 “知道了娘,到時我給他改?!标懝赛c頭道,做新年衣裳時他一直在家里,跟著學了幾手,改衣裳不算太難的事,他也該學著做做了。 正說著,外面沈玄青回來了,和紀秋月聊了兩句。 等沈雁換好衣裳,陸谷才抱起兩身衣服出去。 “娘,三叔說后天把牛車借給咱,套他家的板車就行,現成的?!鄙蛐嗾f道。 “嗯,那省事了?!毙l蘭香點點頭,又問紀秋月:“后天去兩丈橋,你也跟著看看?” 紀秋月笑著說道:“這是自然,趕大集熱鬧,我也湊湊去?!?/br> 自打有身孕以來,因天寒地凍路面滑,沈堯青看她看得緊,不太讓出門,成天就是在家里村子里,大集上人那么多熱鬧的和年畫一樣,她肯定得去,不然留在家里太悶了。 陸谷和沈玄青回房試衣裳,沈玄青長得太高大,他就算想幫著寬衣都不方便,只能站旁邊看。 “挺好的?!鄙蛐鄵Q好后活動一下胳膊腿說道,他在穿衣上不是很講究,暖和干凈就成了。 陸谷幫著順了順后背的布料,朝遠站幾步再看過來,沈玄青寬肩窄腰挺拔結實,就算是布衣也撐起氣派,處處都顯得妥帖。 “那就不用改了?!标懝瓤赐旰笳f道。 “你的也做好了?”沈玄青解開新衣問道。 陸谷淺淺笑著說:“好了,我都試過了?!?/br> 他笑眼如星,臉頰又瑩潤白皙,讓沈玄青沒忍住,伸手過來摸了會兒臉,還低頭在他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 陸谷又是害羞又是高興,每每和沈玄青靠近了,都讓他覺得安心,可大白天就摸臉,耳邊的話聽著正經,可沈玄青說完就趁機親他頸側,這就有點不正經了。 —— 兩丈橋的大集一擺就是好幾天,今兒到了沈家二房去趕集的日子了,大門一鎖一家六口都去,只留了狗在家里防賊,快過年了,雞鴨都得看好了。 沈順旺一早把牛車備好,等他們過來就利索給牛套上。 “那三叔,我們先走了?!鄙蛐酄恐@K道一聲。 沈順旺拿出腰間的煙袋鍋子,聞言點點頭:“去吧,二嫂子路上慢些?!?/br> “哎,知道了?!毙l蘭香笑道。 牛車雖慢點,但耕牛拉東西十分有力氣,不用人背著竹筐挎著籃子沉甸甸從兩丈橋走回來。 沈順旺這頭牛正是力壯的時候,好在性情溫順,也認得沈玄青沈堯青兄弟倆,乖乖往前走了。 今兒出來,因太陽總被云遮擋,時不時還有風,他們都圍上了獾皮領子,不然冷風直往脖子里灌。 皮貨就是不一樣,輕而暖和。 為照顧紀秋月,他們走得慢些,悠閑自樂,路上碰見村里人還要說幾句話。 “蘭香啊,去集上?”阿金奶在院里看見,連忙出來詢問。 “是呢?!毙l蘭香笑道。 阿金奶便說道:“那你幫我捎一包灶糖回來,小順子個饞嘴猴兒,把灶糖吃的就剩一點了?!?/br> 衛蘭香說:“成,回來我在門前喊你?!?/br> “哎好?!痹钐堑氖虏挥盟约涸倥芰?,阿金奶笑瞇瞇的。 牛車吱呀吱呀出了村子,走了一陣腳下越發泥濘,沈玄青拽著牛停下來,說道:“累的話坐車上?!?/br> 去兩丈橋路遠著呢,沈堯青就把紀秋月扶上了牛車。衛蘭香腳下走慣了路,再說她還沒到走不動路的時候,就沒坐車,讓陸谷和沈雁上去了。 兄弟倆一個牽牛一個扶車,走著走著沈堯青還高興了,天高曠遠,他放開嗓子唱起旁人聽不懂的山歌,詞句少,多是由肺腑中發出渾厚綿長的曲調,聽著有種別樣的暢快。 大集果然熱鬧,橋兩邊加起來,沿途擺了能有二里地,更別說還有挑擔叫賣的,人聲鼎沸摩肩接踵,帶小孩出來的都得牽好了,不然擠丟了容易被拐子拐走。 連陸谷見到這么多人,都緊緊和沈雁牽著手,一步不落跟在牛車旁邊。 大集上賣什么的都有,對聯桃符,門神年畫,賣酒rou的,賣果子點心的,還有香燭紙錢元寶蠟燭,鍋碗瓢盆簸箕掃帚,磨刀磨剪子的。 銅鑼鐺鐺鐺鐺響起來,賣藝雜耍的在場中舉著火把“噗”一聲噴出酒來,火焰便“騰”的燒成長龍,這一手噴火技藝漂亮,圍看的人不住叫好,扔過去的銅板這才多了些。 看見賣絹花頭繩的,沈雁連忙喊娘,這攤子大,擺的花兒和彩繩很多,直讓人眼花繚亂。 一路走一路買,牛車上東西漸多,屠蘇酒膠牙餳,干果蜜餞,糖糕點心,對聯年畫和窗紙黃歷,桃符門神和吃鬼鐘馗,上墳和供神佛的供品也有。 爆竹也買了不少,二踢腳麻雷子,還有火起花和太平花。 過年掛燈籠,正月十五才掛花燈,但這會兒已經有賣各種燈籠花燈的了,鄉下不比鎮上和集市附近,離得遠,買一回備全了最好。 彩燈艷麗,各種顏色都有,陸谷和沈雁看一眼這個,又看一眼那個,覺得都漂亮。 “想要就多買幾個?!鄙蛐噙^來對他說道,瞧見有個極漂亮的金紅走馬宮燈,掛著五彩流蘇垂穗,直接提過來問價。 貴是貴,但他還是買了,過年時有個玩耍的燈籠的也高興。 連賣紙鳶的都來了,只要一開春,天晴風好,就能將紙鳶放起來。 今年有錢高興,現成糊好的紙鳶也漂亮,衛蘭香就給沈雁買了個飛燕紙鳶,在沈玄青給陸谷挑了個老鷹的紙鳶后,她一并掏了錢。 集市上人多東西多,別看逛了這么一會兒,又是挑揀又是擔心走失,還挺累的。 炸油糕烙餅子的吃食聞起來挺香,還有雜鹵湯陽春面湯餛飩,燒雞rou夾饃油酥餅,一來到吃食攤這邊,就勾的人饞蟲都出來了。 陸谷原本沒主意,想隨沈玄青吃一樣的,但在沈玄青問他后,就小聲說想吃陽春面。 吃的東西太多,六口人都挑著自己想吃的吃,紀秋月是雜鹵湯和烙餅子,沈堯青是糟涼粉rou夾饃,衛蘭香愛吃甜甜的炸油糕,沈雁要吃湯餛飩和rou餅。 沈玄青給陸谷端了碗陽春面過來,自己吃的雜鹵湯,還把豬雜給陸谷夾了些,又買了三個酥香熱乎的油酥餅他倆分著吃了。 吃完又在集市上轉了一會兒,見沒什么要買的了,人多牛車也不好走,沈玄青讓小販包了十根糖葫蘆后,一家子高高興興滿載年貨而歸。 —— 臘月二十三送灶神吃灶糖,糖瓜粘甜,自打親娘走之后,陸谷好幾年都沒吃過了,就算他已經成親不是小孩子了,但還是有點饞,今年灶糖放在那里,他想吃就去拿,沒人會說他。 二十四掃塵迎新年,一家子忙得熱火朝天,擦灰撣塵收拾院落,陸谷把大鍋搬出來,把鍋底灰給鏟了,弄得臉上都有黑灰,沈玄青瞧見就笑了,蹲下來用指腹幫他擦了擦。 見擦不干凈,沈玄青笑著說:“算了,等下用水洗?!?/br> 陸谷臉上被擦得有點癢,就用袖子重重蹭了兩下臉。 這舉動一出,便讓沈玄青眉頭輕擰,問他:“怎么,嫌棄我摸你臉?” 旁人還好,被自己夫郎嫌棄,讓沈玄青心里頭有些不是滋味,還看一眼自己的手,起碼沒有陸谷臉蛋上的黑灰,怎么就不愿讓他摸摸呢。 忙著干活的陸谷連臉上有灰都顧不得,怎會莫名其妙嫌棄沈玄青,眼神疑惑說道:“沒有,你怎么這樣想?我臉上癢癢?!?/br> 沈玄青自知誤會了,有點沒臉,訕訕笑一下,又見陸谷神色困惑看他,趁院里沒人注意他倆,極輕捏了下夫郎臉頰占個便宜。 雙兒皮rou嫩,在他眼里陸谷又弱弱的,捏臉頰都不敢用力氣,和碰一下沒區別。 “我去掃后院?!闭纪瓯阋怂推鹕碜吡?,留下陸谷一個人皺著眉頭。 紀秋月現在月份不大,能走能干活,她在廚房拾掇碗筷不小心聽見小兩口的話,朝外看一眼,一個人在里頭就悄悄笑了,二小子長本事了,摸人家臉蛋還不許人家嫌棄他。 第90章 掃灑除塵一整天,里里外外都得拾掇干凈了,可累人了,陸谷坐在小凳子上鏟完鍋底,臉上不少鍋底黑灰,他沒照銅鏡不知道,一抬頭家里其他人看見,全都笑了。 二十四就在忙碌熱鬧中過去,第二天一早,雪花又飄起來。俗話說瑞雪兆豐年,今日風小,白雪悠悠落下,逐漸覆蓋地面。 早上衛蘭香就帶沈雁去隔壁村豆腐坊買豆腐,今兒臘月二十五,該吃豆腐接福了。 她挎著墊了布的大籃子,足足買了半板豆腐回來,一到家見著紀秋月就說:“得虧去得早,買豆腐的人可真多,擠來擠去,何家小夫郎膽子小,也窮,只買得起一小塊豆腐,被人推來推去不敢言語,生生被擠出去,站在后邊差點沒哭出來,還是全子夫郎瞧見,跟鄰村那幾個婆子罵仗,我和你三阿嬤幾個也幫著罵了?!?/br> 紀秋月素日說話輕快利落,和全子夫郎很熟悉,若她在,定然也是要幫著罵的。 衛蘭香把籃子布揭開,捏了一小塊兒白豆腐嘗嘗,又說道:“也虧是豆板子和他老婆心眼好,見何家小夫郎原先是站在前邊的,就先給他切了一塊讓回家去?!?/br> 豆腐坊的老板人稱豆板子,紀秋月陸谷這一輩見了就喊豆板叔。 人窮確實更容易受欺負,就連他們家沒錢的時候,在清溪村都遭過別人看不起的白眼甚至欺負,那種窩囊是說不出的心酸氣憤,更別說自家人冷眼相待。 也是因此,就算后來沈家大房示好,沈玄青輕易不會給大房家分獵物rou食。 衛蘭香因忙著占住前面的落腳地,沒注意別人,后面買完一聽全子夫郎和人罵起來,兩三下弄清狀況便開始幫腔。 “那幾人該罵?!奔o秋月和她同仇敵愾,同樣想起前兩年他們遭人白眼的事,神色就有些憤憤,欺負何家夫郎算什么本事,那三個婆子她認得,家里過得根本不算好,就逮著比她們更窮的欺負。 “是該罵,但你可別窩氣,高高興興的,娘去做豆腐,晌午可勁兒吃一頓?!毙l蘭香怕她動氣傷著胎,連忙勸道。 “娘,我知道?!奔o秋月露出個笑來。 陸谷在房里幫沈玄青把衣袖縫補好了,方才掛木頭上扯了一個小口子,縫上才不顯得邋遢破爛。 沈玄青穿上外裳,兩人都聽見外面衛蘭香的話,何家夫郎他知道,膽子不大,就和陸谷差不多,這會兒便有些擔心,眉頭輕擰說:“以后出了門,若有人推搡你欺負你,打不過回來喊我,再不濟還有娘和阿嫂去罵?!?/br> 他不打女人雙兒,但能揍對方家里的男人,也別說什么和善有禮,他們這山腳下的村子,沒念過書的人多了去,有時道理是講不通的,只能靠拳頭說話,威勢立起來對方就怕了。 “嗯?!标懝戎刂攸c頭,他也知道自己膽小,出門在外不敢和人吵架打罵,總覺得心里顫顫的,這會兒沈玄青說的話如同定心丸,叫他生出一種后背堅實有所依靠的感覺。 衛蘭香在廚房做豆腐,陸谷去幫忙了。 沈堯青在院里掃雪,沈雁和紀秋月也沒閑著,端了漿糊碗把買的福字紙在門上窗上都貼了。 到晌午吃飯時,桌上有菘菜燉豆腐、rou沫炒豆腐、炸豆腐和拌豆皮,沈堯青一看就樂了,說:“全是豆腐,這叫全福宴?!?/br> 他話說得好聽討喜,衛蘭香笑得嘴都合不上,可不是呢,吃的就是全福宴。 紅色的福字紙往門窗上一貼,家里登時就不一樣了,越瞧越喜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