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小夫郎 第13節
后來村里有人閑話被他聽到,卻是野種這般刺耳的流言,他心驚不已,慘白著臉約莫懂了。 那天的閑話猶在耳邊,叫陸谷至今都不敢去細想。 而走在他旁邊的沈玄青,跟陸家那些糟心事過去沒多久,見到陸文心生煩悶,自然沒有好臉色。 陸文是在跟他定了親之后跟別的漢子有染,短時日內,他還無法徹底放下這事。 娘和家里人氣成那個樣子,長久鬧下去怕是連日子都過不成了,過了三年的苦日子,如今剛起來,家里人人臉上都有笑,他不愿再生事端毀了,但他也不愿吃虧,搬了陸家的東西拿去變賣,好歹換些銀錢。 可杜荷花罵人太難聽,陸大祥又當著眾人面污蔑他跟陸谷之間不清白,怒從心起,便不再克制動了手。 沈玄青思緒漸漸回攏,當注意到旁邊的陸谷后,心想如今他的夫郎是陸谷,跟陸文再無瓜葛,心中稍稍好受了些,連帶初見陸文時的那份驚艷和悸動,已盡數被厭惡淹沒。 —— 回家的路上,陸文避開人多的地方,盡量低頭不被注意到,他垂了眼捷,微抿著唇神色不愉,成親的事確實是他沒處置妥當,悉數交由他娘去辦了,不曾想最后鬧成那樣。 不過他后來知道了也不甚怕,就算沈家真鬧上縣衙了,有李家在,是不會出事的。 當初之所以沒有直接讓李家來人,是因著他還要臉,畢竟婚書上寫的是他名字,不到萬不得已是不肯落下話柄的,況且這事著實不光彩,要真到了縣衙里,被更多人知道,甚至是縣里的官老爺,那可真是出大丑了。 若說后悔,他是不后悔的,那時能答應沈家,一則是沈玄青確實長得不賴,英俊挺拔,別說鄉下了,就算到了鎮上那也是好看的,二則是因為獵戶的身份。 比起在莊稼地里刨食的村漢,獵戶是個掙錢的行當,不然沈家也不會一下拿出二十兩的彩禮,還是在過了幾年苦日子之后,他聽人說過,沈順福當年病了后吊命的可是人參,但最后還是沒救回來,沈家前后為給他治病,欠了怕是有一百兩往上的債,人家愣是咬著牙兩三年多就還清了。 但鄉下的獵戶再有錢,那都是幾個小錢,跟鎮上的公子是比不得的,尤其那李家還是富戶。 若非他一個雙兒獨自住在鎮上會被說閑話,否則是不肯回來的,也怨他家里窮,沒個好親戚在鎮上,不然就能暫住了,以前的同窗家里住一兩天還行,但無法長久,李郎曾說要給他置間屋子住下,但他心氣高,怎能讓自己落下被人養在外頭的名聲,怎么也得做李家明媒正娶的夫郎。 村里的閑話他不是不知道,不過也好辦,吃人嘴短拿人手軟,鄉下人只要得了點好處,手指縫里隨便漏一些,就能向著他說話。 —— 這次沈玄青回來在家里住了三天,還算久了,沒有立即進山,他把那條五步蛇賣到了鎮上醫館,五步蛇的蛇膽恰是蛇膽中最名貴的其中一種,而且那條蛇個頭大品相好,挖了蛇膽后還能熟浸泡藥酒。 在醫館里他剛把五步蛇從口袋里倒出來,就有個肥頭大耳的男人一拍桌子說讓與他,要回去泡蛇酒壯壯陽。 最后他得了兩錠五兩白銀,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回去后便給了衛蘭香一錠。 當天晌午衛蘭香就提了雞鴨,讓沈堯青紀秋月看家,她帶著沈雁沈玄青,還有陸谷一同到她娘家去了一趟,將十兩銀子還清了,順道在娘家吃了頓飯,回來的路上都覺渾身輕快了許多。 要么說獵戶比一般農戶有錢,平時不過是賣些常見的獵物和皮毛,一筆又一筆小錢地掙,也算不錯了,要是運氣好在山上碰到個好東西,賣掉便是一大筆錢,可這到底得看運氣。 之前借錢的時候,因十兩銀子不是小數,為了不出差錯,也是為了讓家里能緩口氣,過幾天不用勒緊褲腰帶的苦日子,衛蘭香才謹慎許諾,說明年五六月還,那時旱地里的冬麥子能收了,再加上他們在這段時日攢的,就足夠十兩銀子。 第二天陸谷剛起呢,衛蘭香就將他喊進了房里。 她看陸谷的眼神都喜愛起來,怎么看陸谷都覺著比陸文順眼多了,這嫁過來沒多久,家里的霉運似乎漸漸走了,好事情接二連三到來。 雖說經過沈順福的事后,那年她拜了多少神佛磕了多少頭都沒把自己男人救回來,往后就不怎么信這些了,但人逢喜事精神爽,陸谷又聽話乖巧,她臉上笑意便越大。 等陸谷從她房里出來,看見院子里的沈玄青,心里頭就開始打鼓,娘說明天一早叫他跟沈玄青一起進山,還說讓他倆好好處,畢竟山里就他兩個,也沒其他說話的人。 第18章 既說定陸谷要跟著一同進山,今日就得將東西收拾妥當,明兒一早只管趕路,別的不說,起碼口糧得備足了。 飯后沈雁在院里挖蔥姜蒜再拔了一些菜,衛蘭香喊了紀秋月跟陸谷在廚房裝米面。 家里雜面是最多的,能給帶一百斤左右,之前成親換的精細白面還有小半缸沒動呢,就拿布袋子裝了有二三十斤。 如今不比從前,沈玄青不用再去打短工扛大包,陸谷也不用換藥了,在山里會待得久些,若不急著賣東西的話,十天半月下來一次差不多,更何況又是兩個人吃飯,多拿些就省得一趟趟跑。 沈家吃的是陳米,去年水田里的稻谷熟了后,打下來的新米趁著價錢好全賣了,買了便宜的陳米來吃,到如今已剩的不多了,就三口袋。 家里人多,一天要吃不少糧,尤其有兩個年輕漢子,胃口更是大,無論米缸還是面缸,每次做飯挖上幾大碗都能少好些,等今年新米熟還有近兩月,衛蘭香原本還算著多添些水吃稀飯,好歹要撐到新米打下來。 這下好了,手里有錢就不怕沒吃的,她直接喊沈玄青到放糧食的小屋去扛了一口袋,一百斤起碼能叫他倆吃上一兩個月的,再說還有面呢。 “回頭稻谷熟了,咱今年就吃新米,不賣光了,到時候給你倆帶上去兩百斤,想吃蒸的干飯就可勁吃,不心疼?!毙l蘭香笑著對陸谷說。 陸谷忙不迭點著頭附和她,手中將裝白面的布袋口扎緊了,抬眼從窗子去看院里的沈玄青。 沈玄青扛了米出來放在地上,又從院墻角把靠起來的二輪板車放下來,這板車舊了,好幾處都用木板重新補釘,但好在偏大又結實,運這些米面不成問題。 車前頭是兩個結實的木輪,靠把手的這邊,左右兩邊各有根下豎的木棍,足以在放下來后撐住地面。 沈玄青將板車放好后,將米面都擱了上去,怕山路崎嶇不好走,又拿麻繩捆了幾圈。 “二青哥,這些夠你倆吃了吧?!鄙蜓氵€蹲在院里的菜地中,指著她挖的一堆東西問。 陸谷提著裝白面的布袋走過來,想放在車上,聞言也看了過去,有姜蔥青菜,還有豆角辣子加兩個大南瓜,一大堆夠吃好些天了。 “夠了?!鄙蛐嗾f道,他從陸谷手里接過布袋,快三十斤不輕呢。 “再帶一辮子蒜?!毙l蘭香從屋檐下掛著的蒜辮中抽了一辮,她又想起來什么,說道:“你那里連個咸菜壇子都沒有,不如帶一壇咸菜上去,早起就著餅吃?!?/br> 東西是越帶越多,沈玄青嫌麻煩本想說不用如此,但抬眼看到陸谷,想起往后他不是一個人吃飯了,多帶點吃的也好,回頭壇子也不用拿回來,吃完了再腌上,能長久吃。 “rou呢?”衛蘭香又朝他喊。 沈玄青開口:“不必,你們留著吃,我到上邊了再打些就成?!?/br> rou說的是他這次回來帶的那幾只野兔和山雞,沒賣完,各自留了一只,讓家里殺了吃rou。 衛蘭香見板車放了不少東西,但還是閑不住,又問他:“雞蛋呢,你愛吃這個,把這些天攢的都給你倆帶上?!?/br> 她說完看到了紀秋月,覺著自己這樣說有些偏心,又連忙對紀秋月說:“咱們在家里吃鴨蛋,有不少呢,近來就先不賣了,給你跟大青也補補?!?/br> 雖說沈玄青得了不少銀錢,但那是交給她的,紀秋月沒見著一個子兒,也拿不到,沈堯青無論是莊稼賣了錢還是農閑時做短工掙了錢,都會交與她一些,都是給錢的,若雞蛋全分陸谷了,總叫人心里不痛快不是。 紀秋月嫁過來三年,過得那樣苦都沒跟家里鬧過,帶著沈雁到處挖野菜摘果子填補家中口糧,她怎能讓大兒媳寒了心。 果然,紀秋月一聽這話,本來抿緊的唇放松了,重新露出笑臉。其實有rou吃對她來說足夠了,那是沈玄青打的,留給她們了,拿些雞蛋去也無甚大礙。 但婆婆說話若能顧著她幾分,便是不偏不倚,將她也放在心上了,不然心里哪能舒坦。 板車放了個滿滿當當,雞蛋易碎,只能拿竹籃裝,用稻草墊得厚實,等明天一早上路,陸谷提著就行。 弄完這些,衛蘭香想起陸谷去了要帶衣裳,可第二雙鞋還沒做好,就匆忙到屋里取針線籃子了,她人還沒出來,又對外邊喊:“秋月,你裝些豆子,跟沈雁去換幾塊豆腐,咱拌豆腐吃?!?/br> “知道了娘?!奔o秋月也喊道。 雖說今天不年不節的,但因著債還清了,還余了錢呢,家里人人都高興,陸谷又是頭一次跟沈玄青進山,也該吃些講究的。 衛蘭香跟陸谷在屋檐下做針線,見沈玄青沒事干了,又給他找了活,邊納著鞋底說:“去泡碗木耳,再把那只山雞殺了,完了去你三叔家摘個吊瓜回來,今兒吃個吊瓜燉雞?!?/br> 他們各自分開忙碌,等到日落昏黃,橘紅晚霞灑滿天邊時,便圍在桌前喜意融融吃起飯。 蒜片清炒黑木耳,拌豆腐再加一鍋燉雞,只這三樣就挺豐盛了,自家做飯菜量大,又有饅頭,足夠六個人吃。 陸谷不再像之前那樣局促謹慎,好歹敢伸筷子夾點菜吃了。 雞湯很鮮,待雞rou撈完后,紀秋月拿了幾個碗過來,將剩下的湯分著喝完吃完,不然倒了可惜。 一家人吃得肚飽意足,待拾掇完后天色晚了,農人循著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規矩,連燈也不用點,各自回屋歇了。 衛蘭香還睡不著,趁天沒徹底黑,來幫陸谷收拾衣裳了。 “山里冷,尤其夜里,寒氣重,記得多蓋層被子?!彼搓懝染腿硪律褍呻p鞋,沉吟一下又說道:“你這衣裳單薄,撐不住,這樣,我把我那件夾襖改了給你帶上?!?/br> “娘?!标懝妊凵袂尤?,但聽到她的話后滿心都不知該說什么好,最后只小聲喊了娘。 衛蘭香看他這么乖,笑得嘴都合不攏,忙道:“我這就點燈給你改去,明兒一早帶上?!?/br> 不過在出去之前,她又跟沈玄青說:“我這幾天到鎮上買些棉花和厚布,回頭給他做兩身厚衣裳,穿著暖和?!?/br> “娘,你拿這些去買,再多做床被子?!鄙蛐嘀浪馑?,從懷里掏出幾塊碎銀子。 房門開著,他倆說話也沒特意壓低避諱誰,家里其他人都聽到了。 衛蘭香笑著接了,這是單給陸谷做衣裳,二青出錢老大那里她也好說。 沈雁聽到她說改夾襖,就在屋里點了燈,昏黃燭光映在半開的窗上,隨微風輕輕晃動。 衛蘭香從箱底翻出之前洗凈的夾襖,比照著陸谷的身形改瘦了些。山里冷,可不得穿這個御御寒,她這件其實不算厚,勝在前胸后背都填了棉花,連兩個袖子都有呢,不怕凍著胳膊。 做厚衣裳的事連沈雁都沒多問,她曾去過一次深山,夜里可冷了,尤其這入了秋,往后雨水一多就更冷,陸谷跟去做飯洗衣,好叫二青哥能吃上口熱飯,打獵也就更有勁了不是。 連她都懂,紀秋月哪能不知道,該做的衣裳就得做,況且在山里多少要吃些苦,光趕路都得走上許久,她自然不會計較。 房中,陸谷撐著麻袋,沈玄青把陪嫁箱子里那床新被塞了進去,山里那兩張被子他蓋久了,舊了不說,總不能讓陸谷一去就蓋臟的,有這床新的用就能把那兩張拆洗了。 他忙著打獵,再說拆洗被褥的事也壓根兒不會,最多就是趁著天晴曬一曬,實在太臟就背下山,帶回來讓衛蘭香幫著洗洗。 幸好板車夠大,沈玄青也年輕力壯,才十八歲,正是力氣大的時候,拉個兩三百斤的東西不成問題,就是路上比他平時多費些功夫罷了。 —— 夜深人靜,燈也熄了,喧鬧漸漸平息,天上月亮漸漸往西移。 稀疏幾顆星星閃爍,差不多寅時過半,沒太睡安穩的陸谷察覺到沈玄青有動靜后也醒了。 昨晚該收拾的都收拾了,他倆起來用冷水洗把臉,草草用青鹽漱了口,等在路上歇息的時候就能直接啃饅頭吃,不必去想口中潔不潔凈。 “二青,谷子,這就走了?”衛蘭香隔著窗戶喊,想了下又說:“我送送你倆?!?/br> 沈玄青說道:“娘,不用,大哥出來了,外頭冷你睡下就行,我倆不耽誤,這就走了?!?/br> 大灰它們已被放了出來,沈玄青說完,見陸谷背好包袱提著雞蛋籃子,便推了板車一同出門。 沈堯青送他倆出去,陸谷走了一段再回頭,門口就沒人了,夜幕下,仿佛只剩他跟沈玄青兩個。 板車吱呀輕響,大灰跟在陸谷旁邊,兩條細犬這幾日被拴在后院,一放開就往前竄了,到處嗅嗅聞聞,離得遠了才停下,轉過頭等沈玄青趕上來。 漸漸到了上山的坡路,沈玄青把板車倒轉過來,車輪到了后邊,接著將兩個車把手之間的布繩車絆套在肩上,就能用到身上的勁,往上拉車的時候好使力氣,悶頭只管往前走就是,不然靠兩只手往坡上推到底艱難。 陸谷在板車后邊護著,因手里提著雞蛋籃子,怕碎了他沒法幫著推,只看著東西,別有掉下來的就成。 沈玄青下力氣干重活慣了,不用他幫也能拉動,兩人就這么上了山。 第19章 天還沒亮,山里霧蒙蒙的,若不是有沈玄青還有狗在,陸谷一個人是不敢這時候上山的。 細狗不時汪汪吠叫兩聲,在空曠的山林里蕩開。 他倆這會兒還處在山林外圍,這里常有人來,野獸很少,帶上狗是不必懼怕的,那些兇猛的狼蟲虎豹都在更深更遠的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