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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對他來說，就算是坐牢，只要能跟辰叔一起坐牢，那他也是十分幸福的。 甚至于，如果世界上有一個僅僅容得下他們二人的牢籠，那他應該心甘情愿，永遠靜待其中。 2、程亦辰 我因為聽見響動而從夢里驚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 屋子里沒有開燈，夢境帶來的恍惚還未消退，我在那昏暗的視野里，一時失去了時間和空間感。 我混亂了一刻，聽得有人低聲說：“醒了？” 那聲音立刻把我喚回現實，令我感覺踏實且平靜了下來。 我“嗯”了一聲，而后意識到那吵醒我的聲響是橘子茶在摔碗。 “……” 這貓脾氣還挺大。 陸風說：“我去給它添貓糧?！?/br> “嗯……” 陸風開了小燈，黃調的光線不至于刺眼。我依舊乏力，于是躺著，看著陸風熟練地在貓食盆旁忙碌，一大三小四只貓圍著他喵喵叫。 以前我沒想過他會愿意給貓準備貓糧，換貓砂，也沒有人想象得出這種畫面。畢竟他長得那么冷漠而不友善，也并不喜歡小動物。 但我覺得自己確實是老了，大概也是因為再受過一次傷的緣故，身體愈發不如之前，很容易覺得精神不濟，四肢乏力。照顧四只貓而已，時常都讓我很疲憊，有時候還會忘事。 陸風幫了我不少的忙，他替我帶大小貓們去寵物醫院，添置需要的寵物用品，我買不著適合小奶貓那么小體型的衣服，他還貢獻自己的襪子給我剪。 陸風把貓糧分配好了，橘子茶一家立刻心滿意足地圍著吃了起來，三只小貓都穿著同款式同LOGO的襪子，樣子還挺洋氣，在陸風腳邊看起來意外地和諧，跟他的腳很像親子裝。 我不由微笑了起來。 小竟和文揚他們搬出去了，柯洛也早就不住這里，家中冷清了許多，我確實也失落過。 孩子們長大獨立之后，我難免覺得自己像空巢老人。幸好養了貓，三只小奶貓很能讓我回想起那三個年輕人還在的日子。 喂好了貓，陸風過來坐回我身邊，說：“我剛才去把米飯下了鍋，現在應該已經熟了?！?/br> 我這才意識到早就過了晚飯的點了，貓都餓了，人更要吃飯。我忙坐起身來，道：“我去炒點菜，簡單吃吃吧……” “不用炒，剛好有個現成的菜?！?/br> 我不由猶豫了：“你做的嗎？” 我對他的信任里，并不包括廚藝這一塊= =。 他微笑道：“不是，是你睡著的時候，林竟來了一趟，送了碗燉豬蹄給你?！?/br> “啊……你怎么不叫我起來？” 他看著我，說：“你睡得那么沉，想讓你多睡一會兒?！?/br> 我抱怨道：“你啊……” 他笑著說：“是我壞?！?/br> 他笑起來其實真的是很好看的，溫柔又順從，和外人嘴里的他，完全不一樣。 只可惜太少有人見過他的笑容。 他又說：“林竟問你周六晚上要不要過去吃飯。程亦晨和秦朗他們也會在?！?/br> “好呀！” 對于小竟悄無聲息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亦晨這件事，我們都發自內心，又不敢聲張地高興。 亦晨在跟我講起小竟主動說他可以過去住的時候，才憋了幾個字就沒繃住哭了，哪怕還沒有得到“爸爸”這樣的明確稱呼，他也已經心滿意足。 高興過后，我又想到了陸風。他可能習慣了自己是不被邀請的那個，他也未必享受那種場合，畢竟在場的眾人對他并不是懷著喜愛之情。 但總把他一個人留在家里，我心里終歸是不好受。 他說：“林竟也邀請了我?！?/br> 我愣了一愣：“啊……” 他像是看出我的疑慮，又認真道：“是真的?！?/br> “……” 我忍不住伸手摸一摸他的頭：“那很好啊?！?/br> 小竟是個很好很好的孩子。 小竟不止一次在無聲地向我證明，自己已經放下了。我知道那所有以德報怨的大度，都只是為了能讓我好過一些。 我很感激，欣慰，但又難免有點心酸。 受害者的寬容，不是我可以洗去自己過錯的理由。身為罪人，卻還要反過來得到寬慰和救贖，這本身就令我覺得更沉重。 我聽見陸風輕聲叫我：“小辰?！?/br> “嗯？” 他的手拂過我的臉，要替我抹去什么虛影似的。 他說：“對不起?！?/br> “什么？” “你的表情?！?/br> “嗯？” 他低聲說：“和我在一起以后，你才有了這種表情?！?/br> “……” “你的大部分痛苦，都是源于我，對嗎？” “……” 他把雙手放在我臉上，我感受到了來自他手心的溫度和力量。 “你不要再有負罪感了，小辰?！?/br> 我虛弱地望著他，在我露出苦笑之前，他又說：“那些事都是因我而起的，我才是那個制造罪惡的人，你不是！你不是罪人，小辰，你沒有做錯任何事?！?/br> 過了一會兒，他又說：“不，可能你也做錯過?！?/br> “……” “你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事，就是選擇了我?！?/br> “……” 我在他臉上，看見了我一種所陌生的，脆弱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