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吻 第93節
輕軟又執拗的嗓音。 晏析茶黑的眸子里有一瞬的回避,可最終還是由著林以檸握上了他的手腕。 玄關的光線昏暗,林以檸抬起晏析的手腕,她沒有看錯,那行紋身確實不見了。 之前被紋身覆蓋的疤痕紋路也好像不見了,冷白的皮膚,像是沒有絲毫瑕疵的上好白玉。 「紋身呢?」林以檸問。 「還這么喜歡啊?!?/br> 晏析說這話的時候語調不太正經,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從前那種相處的狀態里。 但看林以檸眼中水光漫漫,似是又要掉眼淚的樣子,晏析扯了下唇,「有傷口,破壞了之前的圖案,就……蓋掉了?!?/br> 有傷口卻沒有疤痕,這個「蓋掉了」必然不是洗掉。 「疼不疼?」林以檸問,鼻子發酸。 「疼?!?/br> 很輕的一個字,晏析將林以檸圈進懷里,想到那個時候林以檸決絕的要分手。 「怎么不疼,要疼死了……」 林以檸像是個乖順的娃娃,就任由他這么抱著,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疼……你為什么不說?」 什么都不說,什么都不讓她知道。 「怕你也疼啊?!?/br> 輕,卻認真的一句話。 落入林以檸的耳中,她纖長的眼睫顫了顫,是心尖被狠狠敲過后的震顫。 胡楊曾經問過晏析,為什么手傷的事不告訴林以檸。如果林以檸知道了,或許就不會走了。 晏析扯出個笑,眼底盡是闌珊。 告訴了她,她肯定不會走。 她會自責、內疚,覺得是自己毀掉了他從醫的夢想,甚至會用下半生去彌補和補償。 晏析想起林以檸離開晏家的那天,隔著一道門板,她半蹲在地上,和寧崽道別。 他聽著她輕軟的一字一句,叮囑寧崽以后不可以再咬人,也不可以打架。 他其實真的有想過,用她的自責,可恥的把她留下。不管她心里喜歡在意的是誰,先折斷她的翅膀,往后余生都將她禁錮在身邊。 可最后,他還是沒能說出來。 他站在窗邊,看著她上了劉叔的車,車子一點點駛遠,消失在視線的盡頭。 桌上還放著那張明信片,被揉成一團已經看不出樣子的明信片。 他收回視線,將皺皺巴巴的硬紙一點點展平,夾進書里。 「會……影響生活嗎?」 林以檸輕軟的聲音將晏析的思緒拉回,他低眼看她,深寂過后,茶黑的眸子里終于氤氳出了點兒笑。 「你指——哪方面的生活?」 林以檸:「……」 林以檸將人推開,繃起臉從晏析身邊經過,全然不去看他含著笑的眼睛。 這么一折騰,桌上的菜又涼了,糖醋魚酸甜的醬汁已經結成一塊。林以檸看到桌上那束卡羅拉,又重新折回到玄關。 地上還放著一束封了保護套的,林以檸將花抱起,轉身往陽臺上走去。 陽臺上有水池,有水桶和剪刀,看得出主人日常都在醒花。 林以檸按部就班的將一大捧卡羅拉浸泡在水中,她想起上一回,她也是在這里,醒了一束瀕將枯萎的卡羅拉。 知道晏析走了過來,就站在她身后,林以檸低聲問道:「那束花呢?」 「你不在,沒人管它,死掉了?!?/br> 似是而非的回答,也不知是不是在說花。 林以檸抿抿唇,起身。 她不看晏析,由著他的視線一直凝在她身上。 走到桌邊,林以檸將龍井蝦仁和米飯端進廚房,又返回來去端那一小鍋腌篤鮮。其他的菜,再熱就不好吃了,這兩個勉強還可以將就。 晏析卻抓住她的手腕,「干什么?」 「熱菜?!?/br> 「餓了?」 「我……」林以檸不想撒謊了。 「我其實已經吃過了?!?/br> 晏析:「……」 察覺到手腕上的力道有一瞬的微滯,林以檸低眼,「你只說讓我來送方案,又沒說管飯,那我不填飽肚子來,到時候餓得前胸貼后背……影響了溝通效果……怎么辦……」 從振振有詞,到聲音越來越小。 林以檸好像自己也知道,晏析是不會讓她真的餓肚子的。 「方案呢?」 「???」 「你不是來給我送方案的?」 「哦?!沽忠詸幷ツ靡巫由系耐刑匕?,又想起晏析還沒有吃飯。 「你還是先把飯吃了吧,吃完再看?!?/br> 「沒事?!?/br> 晏析看著她,唇角勾出點笑,「你在這里,我真沒什么心思吃飯?!?/br> 林以檸:「……」 「方案給我,我們聊聊奶奶的情況?!?/br> 林以檸這幾年也常常因為學習和工作廢寢忘食,她沒再勸晏析,從包里拿出一疊厚厚的護理方案。 「你先看一下,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可以問我?!?/br> 話落,又覺得自己這話有點班門弄斧。 畢竟眼前這個男人,是曾經京大的「醫學院之光」。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晏析笑了下。 「術業有專攻,我早不是當初那個晏析了?!拐f著,他接過林以檸手里的文件,走到沙發邊坐下。 林以檸也跟了過去。 客廳里又重新變得安靜起來,晏析弓著背,一頁一頁翻過去,看得格外認真仔細。林以檸規規矩矩坐在一邊,視線卻不受控制地打量起整個客廳。 沒有很重的居住痕跡,可見他日常并不會住在這里。 一想到這個男人今晚種種的故意,當真是吃準了她會睹物思人,會對他心軟。 林以檸倏地站起身。 晏析抬眼。 「我想了下,還是想再吃一點?!拐f完,林以檸也不去看晏析,逕自走進廚房。 片刻,廚房里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 龍井蝦仁的清香混了米飯的麥香。 晏析低下眼,眼底溺著許多年未見的溫柔色。 不一會兒,林以檸就從廚房端了兩碗炒飯出來,她把多的那一碗放在晏析面前,「多少吃一點,都已經快要九點了?!?/br> 「好?!龟涛龊仙衔募?,接過林以檸遞來的筷子,「方案很專業,沒有什么需要完善的,接下來就麻煩林……」 他微頓,「奶奶,我就拜托給你了?!?/br> 很誠懇鄭重的囑托,林以檸卻聽得不舒服。 「什么拜托不拜托……奶奶從前對我那么好,現在我能盡一點力,是應該的。你放心,雖然現在還沒有可以根治的辦法,但我會努力配合老師,做好基礎護理,減緩病癥的進展?!?/br> 「我知道?!?/br> 四目相對,兩人的視線又交疊纏繞在一起。 有些話雖然說開了,但好像更尷尬了。 林以檸想,他們現在算是什么關系?護理醫師和病患家屬?還是……舊情人? 「吃飯?!沽忠詸幍拖卵?,別扭的說了兩個字。 「嗯?!?/br> 一碗炒飯被很快解決掉,晏析抬眼看向墻上的掛鐘。 「時間不早了,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br> 「嗯?!?/br> 晏析起身回房間去換衣服,林以檸也走到桌邊,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羽絨服。新年過后,京市的氣溫驟降,她這件羽絨服比上一件更厚,剛好也是米白色。 片刻,晏析從房間里出來,外面只穿了件黑呢外套,見林以檸又把自己裹的嚴嚴實實,脖頸間系著藍白格子的圍巾,過膝的羽絨服下只一雙細細的腿。 他輕笑了聲,薄薄的音色。 林以檸:「?」 「這么怕冷?」 「我怕冷,你又不是不知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