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吻 第70節
「吃飯了嗎?我去給你熱飯?!?/br> 「不用了,我在車上吃過了?!?/br> 梁琴走到廚房的身形一頓,「好?!?/br> 她似乎沒有什么多余的話,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這些年為了讓林以檸練舞,梁琴專門騰了一個房間出來,八點一到,林以檸換好衣服,走進了練舞室。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習慣,在沉寂了一段時間后,又一點點開始恢復。 林以檸拿出手機,看到音樂列表里那首playinglove,一首陪伴了她四年的曲子。 她點了下屏幕,按了「刪除」。 最后一組旋轉跳做完,林以檸胸口微微起伏,她平復著呼吸,一轉頭,卻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梁琴。 梁琴似是注視了她很久,又在她轉頭的一瞬,默然地走開。 林以檸皺眉。 半夜的時候,林以檸聽見隔壁的梁琴一直在咳嗽。 她身體好像突然間差了很多。 林以檸想起梁琴從前和她說的許多話,說她沒有天賦,說她不夠努力,這些年,她好像已經習慣了在沒有天賦的設定下,一日復一日的努力。 這次回來,她其實都做好了被梁琴繼續批評的準備,但梁琴卻什么都沒說,對她的態度倒是一貫的冷淡。 林以檸只在家里待了兩天,坐周日下午的車回京市。京大下學期的期末考試安排在六月上旬,為期兩周。 滿打滿算,她在京大的時間也只有一個月了。 六月初的一天,林以檸在醫學院碰到了晏析。她來給陳教授送整理好的材料,兩人在辦公室門口遇上,一個站在門里,一個站在門外。 這么炎熱的夏天,他還穿著長袖的外套。 林以檸抱著一疊資料,沉默的僵持后,和晏析微微點了下頭。 晏析定定看了她片刻,錯身讓開位置。 林以檸經過的時候,鼻息間有淡淡的煙草味。 他說要戒煙的,可還是言而無信了。 陳教授這些年的主要研究方向也是在臨終關懷領域,這次讓林以檸整理的材料也是這方面的。雖然只是一個來京大的交換生,但陳忠譽很喜歡林以檸,甚至對這個努力的女孩子有點偏愛。 「不錯?!龟愔易u翻看著林以檸整理的材料,又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睛,才抬起眼,「有沒有興趣以后考京大,來讀我的研究生?」 林以檸微訝,旋即唇角綻出笑,「當然!我一定好好努力!」 陳忠譽笑著點了點頭。 林以檸從陳教授的辦公室出來,發現晏析還站在走廊里。 她腳步微滯,低下眼,安靜地從他面前經過。 「要不要回去看看寧崽?!?/br> 很低的一句話,他嗓子啞得厲害。 林以檸聽清楚了,步子微微頓了下。 「好?!?/br> 「那我……」 「過段時間我會回去收拾東西?!?/br> 晏析抿唇,抄在褲包里的手一直摩挲著打火機。 直到那道纖薄的身影消失在視線里,他才低下眼,扯了扯唇角。 手機嗡嗡的振動聲響起,是胡楊打來的電話。 「析哥,你他媽人呢!老太太和從海市來的專家都在了,你把晏槐那個王八蛋打殘了,是不是自己也準備陪他殘廢?!」 胡楊有些暴躁,他不過就是上了個廁所,晏析居然就從醫院跑了。 「知道了,這就回去?!?/br> 晏析掛斷電話,正要轉身,卻被恰好出門的陳忠譽叫住。 「我說你小子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我這里,到底是來干嘛的?」陳忠譽上下打量著晏析,視線落在他的左手腕上,眉頭又跟著微微蹙起。 「我聽說,你奶奶給你找了最好的醫生?!?/br> 晏析扯出個笑,「沒什么,就是想來看看您。好歹一日為師,終身為父?!?/br> 「狗屁!我兒子可比你聽話多了?!沽R完人,陳忠譽眼中又浮起些哀色,「真的不打算再做這行了?」 晏析笑了聲,「我不配?!?/br> 「學?!?/br> 「再說,您看我這手,還能拿得了手術刀嗎?」 陳忠譽啞然。 「無所謂,當不了醫生,我還能干別的?!?/br> 晏析眼中浮著笑,笑意卻始終未達眼底。 至于為什么來這兒,也不過是聽馮師兄隨口說了句,有個大二的小學妹今天要來給老陳送材料。 他想來碰碰運氣。 * 進入六月,考試周在即,整個京大的學習氛圍越發濃厚,學生忙忙碌碌,只等著考完試松一口氣。 林以檸考完最后一場已經是下午四點,距離考試周結束還有兩天。 她買了今晚的車票,準備回蘇市。 有女生從她身邊經過,聊著學校論壇里最新的八卦。 「距離上次公開追求林以檸才過去了多久?就又有新的女朋友啦?」 「可不是,照片都拍到了,是今年京影藝考的第一名,叫秦什么來著……」 「擦,那才多大,成年了嗎?」 「誰知道呢,這些公子哥,還管這個?」 …… 女生的交談聲漸漸變遠,林以檸抬眼看了看天空,陰沉沉的。 今天天氣不算好,她要去晏家一趟,去拿她放在那里的最后一點東西。 晏老太太最近在國外,林以檸來的時候,家里只有李嫂一個人。 知道她要回蘇市,李嫂心中舍不得,「留下來頓飯,再嘗嘗李嫂的手藝?!?/br> 林以檸彎起笑,「不了,我買了晚上的車票,等下東西收拾好了,我就去車站了?!?/br> 「那我讓劉叔送你?」 林以檸沒再推拒,「好,以后有時間,您和劉叔隨時來蘇市找我玩,坐動車很方便的?!?/br> 李嫂點點頭,抹了把眼淚,「行,我記下了?!?/br> 林以檸上了樓,進到自己的房間。 她留在晏家的東西不多,大部分都已經被她陸陸續續搬到了學校,只有一些零散的小東西。 拉開柜門,林以檸看到了那個被她妥帖收在衣柜最下層的禮盒。里面是一件香芋色的裙子,是晏析送給她的。 對著盒子發了很久的呆,林以檸把盒子抱出來,放進了桌下的大箱子里。箱子里是晏析之前給她的書和學習資料,還有那本被她稱為「人體畫冊」的局解筆記。 她又從包包里摸出那把gemera的車鑰匙,一起放進了箱子里。 這些東西,她都不會帶走。 這個房間里,似乎也沒什么可以讓她帶走的。 或者,還有一樣。 林以檸翻了抽屜,又去翻床頭柜。 可好像被她弄丟了,哪里都找不到。 最后,林以檸只收拾出一個手提袋的東西。至于那個她想要帶走的月亮發圈,卻是怎么也找不到了。 她低眼笑了笑,這大約就是天意。 老天爺都不想她再有一點念想。 打開房間的門,林以檸看見蹲坐在門口的寧崽。 寧崽吐著舌頭,搖著尾巴,看到她出來,主動地蹭到她的腳邊。 那天如果不是寧崽咬住了晏槐,林以檸都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她蹲下,看到了寧崽眼角明顯的紅腫,都這么多天過去了,還沒有徹底消下去。 「寧崽,我要走了哦?!沽忠詸幟蠊饭返念^,「以后你要乖乖聽話,好好睡覺,你表現好了,我就讓李嫂給你開你最喜歡的rou罐頭?!?/br> 林以檸輕輕碰了下寧崽的眼角,喉嚨有些被堵的難受。 「以后再有人打你,你就躲得遠遠的。不要咬人,也不要……再跟人打架了,記住了嗎?」 她說這話的聲音很小,烏黑的眸子里覆著一層薄薄的水光。 卻分不清到底是在說給誰聽。 寧崽許是聽懂了她在告別,蹭到她懷里,小聲地嗚嗚著。 從晏家出來,已經臨近傍晚。 天空陰沉沉的,大片大片的鉛色云團排鋪在天際。 林以檸恍然想起,她來晏家第一天,似乎也是這樣一個天氣。 劉叔的車已經等在門口,憨厚的中年男人看到她,連忙去拉后排的車門,「以檸小姐,我送您?!?/br> 他還是改不過來稱呼,固執地叫她「以檸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