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恍惚想起那年在清池中學附近的電玩城，晏析也幫她打發過一個小混混，當時，他也是兇巴巴的和對方說了句「松手」。

    時光重疊，記憶里的少年和眼前的男人一點點重疊，一樣英雋的眉眼，黑眸湛湛，凝著千盞琉璃色。

    這漫長的時光里，林以檸悄悄將他藏在心里，或酸或甜，都像極了剛才那杯「first sight」，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可這一瞬，不知道是酒精作祟，還是多年的情緒積壓，林以檸只覺無比委屈。

    這些天兩人相處的點滴如浮光般掠過，那些讓她心尖震動的瞬間，讓她自以為自作多情的言辭，走馬燈般在眼前一幀幀浮現。

    烏黑的眸子涌上更洶涌的水色，連眼尾也沾了紅。

    她是真的委屈。

    晏析明顯察覺了她神色中的異樣，像是委屈極了，卻又無法宣之于口。女孩子眸子烏亮，就那么定定地看著他，讓他心尖無端抽痛。

    「怎么了？」他低眼，輕聲開口，聲線不自覺地放低，像是那晚在病房里哄小女孩，帶了不自知的寵溺。

    低醇的男聲落在林以檸的耳膜上，四周的喧鬧仿佛自動被屏蔽。

    鴉羽般的長睫顫了顫，她極緩地眨了下眼睛。

    晏析的指腹落在她的眼角，輕輕按住了那過分明顯的一滴晶瑩。

    男人的指尖溫涼，沾著濕意拭過她的下眼瞼，臉頰就這樣貼上了他溫熱的掌心。

    林以檸微微偏頭，在晏析的掌心輕蹭了下，口中喃喃：「你討厭……」

    「什么？」

    林以檸的目光有一瞬的失焦，她好像看著眼前這個人，又透過他，看到了記憶里那個張揚耀眼的少年。

    「你怎么……」林以檸頓了下，神色怔怔。

    一顆心像被浸泡在了檸檬水里，潮濕得幾乎要沉了底，用手輕輕一捏，便有酸澀溢出。

    從心尖，從眼眶。

    難過和委屈交織，在酒精的催化下被一點點放大，最后化成軟軟的一句話：「你怎么……才來?！?/br>
    她像是在說眼前這件事，好像又不是。

    第023章

    這邊的動靜不小, 引來了周圍人的注視，其間有認識晏析的，識趣地收了八卦的視線, 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麻煩讓一下?！狗降さ娜巳褐袛D了進來, 一臉的擔憂，待看到林以檸身邊站著得晏析時，整個人都呆住了，「晏析學長……？」

    而林以檸此刻整個人已經幾乎要掛在了晏析的身上, 她的臉頰貼著男人的頸窩, 嬌艷的紅唇喃喃，不知道在說什么。

    方丹丹摀住嘴巴，一聲「我靠」被壓在了喉嚨里。

    晏析微微偏頭, 眼睫壓下，問懷里的人：「不舒服？」

    「嗯……？」林以檸抬起眼, 兩人間的距離被拉開, 她纖長的眼睫眨了眨, 紅唇一彎, 帶出唇角淺淺的小梨渦。

    「沒有呀……」

    軟軟的調子，拖得有點長, 帶著不自知的嬌意。

    祝晴也從衛生間回來了, 這會兒正站在方丹丹身邊, 安靜地看著卡座里舉止親密的晏析和林以檸。

    rola的保安已經在清場，老板弓著背小心翼翼地湊到晏析身邊, 壓低聲音詢問：「晏少……」

    晏析完全沒理會周圍人的言語和視線, 只低眼看著面前醉得愈發糊涂的林以檸。

    「回家？」

    明天是周日, 不用上課。她這個樣子, 晏析也著實不放心把她送回學校。

    林以檸微怔了一瞬, 似是在分辨「回家」這兩個字的含義，旋即笑眼彎彎地點了下頭，「好呀?！?/br>
    晏析的視線往她的腳踝上掃了眼，在眾目睽睽之下，附身將人打橫抱起。身體驀然懸空，林以檸輕輕低呼了聲，下意識圈住了晏析的脖頸。

    「抱好了?！龟涛龃寡劭此?，叮囑道。

    視線相接，林以檸烏亮的眸子映著水色，卻懵懵的。

    晏析正要邁步，身旁傳來怯怯的聲音，「等……等下?！?/br>
    方丹丹大著膽子將人攔下，這是她進京大以來，第一次和這位風云學長這么近距離的接觸，說不激動是假的。

    可比起犯花癡，方丹丹此刻更在意的是林以檸的安全問題。林以檸喝醉了，即便這個人是晏析，她也不能隨便把讓人把她帶走。

    「你是她室友？」晏析側眸看向人群里的短發女孩。

    方丹丹點頭，「是?！?/br>
    「一起吧?！?/br>
    「啊……？」

    方丹丹還有點懵，看著晏析抱著林以檸從她面前經過，僵硬的扭動脖子，看向祝晴，「晏析學長……剛才說什么？」

    祝晴平靜的視線亦追隨著走遠的兩人，「讓我們一起?！?/br>
    「??？哦……那我沒聽錯?！狗降さぐ櫫税櫭?，「所以，檸檸和晏析……認識？」

    祝晴的視線落在遠處，極淡的回了三個字：「不知道?！?/br>
    *

    晏析今晚開的是一輛四座的科尼賽克gemera，上周才剛剛提得車。他將林以檸塞進副駕駛的位置，附身進去扣好安全帶。

    林以檸的酒品很好，這會兒雖然人不大清醒，但不哭不鬧不廢話，就睜著一雙烏亮澄澈的眼睛，安靜地看著晏析。

    晏析偏頭瞥了她一眼，唇角輕勾，「現在倒是聽話了?！?/br>
    他著實沒想到林以檸膽子會這么大，喝醉了一個人待在夜店這種地方。

    還好，他出現的及時。

    晏析繞過車頭，坐進駕駛位，車子發動，照顧到身邊的醉鬼，有「動力怪獸」之稱的gemera緩慢的匯入主干道。

    車子后排，方丹丹第一次坐這么貴的車，整個人有種按捺不住的興奮，要不是情勢不允許，她都想開直播了，估計一晚能漲幾萬粉。

    倒是祝晴，一直都安安靜靜。

    半小時后，車子在京大的校門口停下。

    「你們下車，我帶她回家?！?/br>
    方丹丹微愣，猶豫地看向晏析，「可是……」

    祝晴卻點了下頭，「好，麻煩了?！?/br>
    兩人下車，看著車子駛遠，方丹丹還有點擔心，「真的不要緊嗎？檸檸都醉成那樣了?！?/br>
    祝晴卻笑了下，「有什么要緊的，你沒看他們很熟?！?/br>
    「熟嗎？」

    「不然呢?！棺Ｇ甾D身，唇角的笑一點點收起。

    車子里，林以檸已經歪著頭睡著了，酒后的余韻映在臉頰上，凝白里透出一抹霞色，薄薄的光線里依稀能看到皮膚上一層細細的絨毛，像嬰兒。

    晏析抬手，將車里的溫度又調高了一度。

    夜涼如水，車子里卻舒適安靜，身邊還有女孩子淺淺的呼吸聲。

    車子在別墅門口停下來的時候，第一個迎出來的是寧崽。晏析甫一將林以檸從副駕駛里抱出來，寧崽就撒花一樣地湊上來。

    「噓——」

    大狗狗通人性，立刻乖覺的收了爪子，搖著尾巴跟在晏析身后。

    李嫂看到來人，也忙迎了出來，見林以檸窩在晏析臂彎里睡得香甜，不禁皺眉，「這是怎么了？」

    「喝醉了?！?/br>
    「這……」

    「麻煩您煮碗醒酒湯?！?/br>
    「好，我這就去?！?/br>
    晏老太太已經睡下，聽到動靜又披著衣服起身，乍然見到晏析抱著個姑娘回來，還以為自己是眼花了。待看清楚女孩子的模樣，憂色浮上眉間，「這是……怎么醉成這樣?！?/br>
    「嗯?！龟涛鲭S口應了聲，「我送她回房間，您去休息?！?/br>
    晏析一路將林以檸抱回房間，身體沾到柔軟的床鋪，林以檸本能的往里滾了滾，給自己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長睫闔著，睡得愈發香甜。

    晏析失笑，視線落在林以檸安靜的睡顏上，微凝了片刻。他附身將一旁的被子扯過來，幫林以檸蓋好，才轉身出了房間。

    樓下，李嫂已經去廚房煮醒酒湯，晏老太太卻沒有回房間，坐在沙發里，像是專門等著晏析下來。

    祖孫倆自有默契，晏析在晏老太太身邊坐下來，「您找我有事？」

    晏老太太往樓上看了看，眉頭皺起，「檸檸她……這孩子素來乖巧聽話，怎么醉成這個樣子？」

    「不清楚，我遇到的時候，就已經醉了?！?/br>
    想到今晚在rola遇上的事，晏析隱隱還有些后怕，等林以檸醒了，他得好好跟她算算這筆賬。

    偌大的客廳有片刻的安靜。

    晏老太太就這么直直看著晏析，直到晏析扯唇笑了下，「奶奶，您想說什么？」

    老太太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銀邊眼鏡，細細的鉑金眼鏡鏈墜著珍珠，垂在頰邊。

    「你老實和奶奶說，你和檸檸……你們……」

    晏老太太欲言又止，晏析卻聽出了她話里的深意，「您覺得呢？」

    「我……」

    晏老太太這幾年越發摸不清自己孫子的脾性，但有一點還是清楚的。

    晏析平素里瞧著吊兒郎當的，身邊好像鶯鶯燕燕也很多，但在男女之事上卻從來沒有胡來過?？山裢?，看他抱著林以檸回來，眉眼中毫不掩飾的擔心，才讓晏老太太不得不慎重起來。

    半晌，老太太舒了口氣，面上也終于浮起了點笑。

    她是打心眼里喜歡林以檸，要是能把小姑娘長久的留在身邊，那更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