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骨生香 第44節
庭煙渾身發抖,她知道這種時候,這種境地,唯有讓自己冷靜下來,將傷害和損失降到最低,找機會逃跑或者等人來救,才是上策。 最不濟也就是被人欺負,那也不怕,她發現個秘密,只要身處絕境,阿姐就會出來。 阿姐可厲害了,班燁那樣的人,都曾折在阿姐手里,更何況這些嘍啰。 怕甚! 沒得失了公主的體面。 想到此,庭煙啐了口,身子不再發抖,昂首挺胸了起來。 這小院倒是和朱家差不多,不甚大,臟兮兮的。 兩間上房蠻干凈,門口沒有一點積雪,側面是一間破爛窯子,里頭傳來讓人臉紅心跳的男女歡愉之聲,而在門口,站了三四個男人,踮著腳看里頭的光景,瞧穿戴,像是農夫、小販之流。 這些男人排著隊,商量著下一個誰先去。 正在此時,上房忽然傳來咚地一聲,只見從里頭滾出來個一絲不.掛的小姑娘,干瘦而黑黃,尖臉齙牙,算不得好看,但也不丑,長發凌亂地披散了一身,身上到處都是傷,鞭子打出來的,擰出來的,咬出來的都有,女孩環抱住自己,跪在雪地里,哀求賞她件遮羞布。 緊接著,氣呼呼地走出來個矮胖的婦人,手里提著個長木條,長得跟個母夜叉似得,不住地往女孩身上打,邊打邊罵: “你還當自己是官家小姐?別做你娘的春秋大夢了,已經到了下九流,早都不干凈了。知道為什么不叫你穿衣裳,太費事,沒得叫你爹們等著。趕緊給我進窯子里去,上午才接了三個客,掙了二十來個銅板,還不夠買茶水的,今兒要是沒賺到一吊錢,老娘就打死你?!?/br> 許是發覺院中進來人了,那婦人略抬眼,瞧見庭煙,登時一愣,手里的棒槌都掉地上了,兩只死魚眼笑成了月牙兒,忙不迭跑過來,歡天喜地道:“親爹哎,世上竟有這么標志的女娘,今兒真是開眼了?!?/br> 說罷這話,婦人斜眼覷向孤云寄,曖昧笑道:“還是道長手段高,九年不見,一回來就給老jiejie弄回來個仙女來,這小姑娘若是開了臉子,在我屋里掛牌,那豈不是日進斗金?” 說罷這話,婦人兩手使勁兒搓著,上下打量庭煙,連連問道:“姑娘多大了?家里哪兒的?有沒有經歷過人事?我姓鮑,人都叫我鮑三姑,你以后就叫我媽,我疼你?!?/br> “去你媽的!” 庭煙啐了口,毫不畏懼地罵道:“丑八怪,母夜叉,你要是敢碰我一根兒頭發絲,我jiejie就把你的指甲全都拔光?!?/br> “嚯,還挺辣?!?/br> 那鮑三姑怪笑了聲,陰陽怪氣道:“甭管你jiejie是誰,就算是公主娘娘,到了我手里也得做yin.婦,不做,打也得打服了你?!?/br> “咳咳?!?/br> 孤云寄揮了下拂塵,揮開鮑三姑伸過來的手,冷眼瞥去,竟將那兇狠的母夜叉嚇得一哆嗦,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只見孤云寄環住臉色發白的庭煙,俯下身子,柔聲道:“小妹子,你瞅見沒,沒爹沒娘的女孩子就是這么被人欺負的,告訴道長,你怕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本章應該叫農夫與蛇,但實在喜歡孤云寄這個名字! 多多留言~~ 第44章 、長兄如父 是呀, 為什么沒爹沒媽的孩子就該被人這般欺負。 庭煙沉默, 怕么?是有點。 只不過她怕的并不是厄運本身,而是利和欲荼毒了心的人。 正在此時,庭煙忽然察覺到屁股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回頭那看,是那老鴇子鮑三姑。 這娼婦笑吟吟地打量著她,眼里透著算計和欲望,盯著她的胸脯, 笑道: “模樣是上等的,就是太瘦了些,怕是一天接不了幾個客?!?/br> 說罷這話, 鮑三姑微躬著身子,看向孤云寄, 神情相當恭敬:“老朱說這女娘是班大人的小姨,這燕國人誰不曉得,班大人無兒無女, 無親無故,哪里冒出來個年輕俏麗的小姨, 可見是扯謊。道長您見識高, 您給分辨分辨, 她是哪家的女孩?” 孤云寄笑了笑,一派的云淡風輕,問鮑三姑:“剛才是哪只爪子摸的?” 說話間,孤云寄忽然出手, 用拂塵卷住鮑三姑的右胳膊,用力一拉,只聽咯嘣一聲骨頭脫節響動,竟生生將婦人胳膊給扯斷。 鮑三姑疼得連聲喊,娘老子都哭出來了,癱跪在地上,眼淚鼻涕一起掉,連頭都不敢抬。 道上誰不曉得孤云寄的大名?傳說此人性情乖張,孤僻狠厲,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 其實她和孤云寄也算舊相識,九年前王城大亂,叛兵燒殺搶掠,當年的她也還是良人婦,被幾個賊兵按在破窯里欺辱。 本以為定要喪命,誰知老天垂憐。 還記得當年孤云寄帶著個穿著錦衣的落魄少年進破窯歇腳,見她被辱,出手狠辣,眨眼間就殺了那幾個賊兵,救下她。 這九年來,孤云寄神龍見首不見尾,好像是豫州太清教的首領,他手下都是道士道姑,只在梁國活動,做下的都是滔天大案。沒成想這位神仙老爺居然會來燕國,竟能找到她這樣的腌臜人,可見對燕國了如指掌,手眼通天了。 今早上賣豬rou的老朱來,說給她十兩銀子,央告她尋摸個可靠的殺手,他家里有兩個辣手貨,男的可以殺了,女的放在這窯子里賣,到時候三七分賬。 剛說完話,這孤云寄就進門了,敘了幾句舊,就將這宗買賣給接下了。這兩件事碰上,本就怪蹊蹺的,若仔細看,孤云寄和這小女娘眉眼間有那么一兩分神似,難不成是舊相識? “神仙爺爺,奴家知錯了?!?/br> 鮑三姑連連磕頭。 冬日的地堅硬,再加上那起腌臜人在院里常潑水、撒尿的,更是硬如石,沒幾下額頭磕出了血。 “錯哪兒了?”孤云寄笑的溫柔。 “您老爺帶來的人,奴家不該不經您允許就碰?!?/br> 正在此時,上房簾子被人從里頭挑開,走出來個中等身量,渾身是傷的男人,正是那屋主朱進。 他一瞧見庭煙俏生生地立在當院里,狠笑了兩聲,扯動了臉上的傷,咧嘴倒吸了口冷氣,一瘸一拐地走下來,罵道:“好個小娼婦,你男人差點沒把老子打死,就這么算了?沒運道的狗男女,難道就沒聽說過窮巷莫入么?大半夜進了老子門,打了人,殺了豬,還想當老子的家替那棄婦主持公道,做夢?!?/br> 說罷這話,朱進搓了搓手,過去扶起鮑三姑。 他用市井無賴的那般態度,給孤云寄彎腰作揖,陪著笑:“原是三姑不懂事,老神仙莫要怪她。她說的也沒錯,昨兒晚上小人趴在窗縫兒瞧清楚了,小女娘身上白花花的,沒幾兩rou,與那蠻漢子似乎是私奔出來的,倆人本就不干凈,而今正好給她尋了個好去處,哈哈,老神仙您自然是第一個享受?!?/br> “哦,這樣啊,不錯不錯?!?/br> 孤云寄揮了下拂塵,點頭微笑,似乎同意朱進的說辭。 忽然,他右手作爪,一個箭步躍了前去,竟生生將朱進的兩個眼珠子給挖了下來,隨手一擲,扔給院門口的狼狗吃。 “鮑三姑,這潑皮眼睛不規矩,嘴也不規矩,實在讓人討厭,這樣吧,你和你院里的那個龜奴按住他,把他的舌頭拔.出來,讓貧道泡酒喝,不然,貧道就割了你們的舌頭?!?/br> 說罷這話,孤云寄笑著環住被嚇呆了的庭煙,帶著女孩進了屋子,柔聲道:“看見了么,和尚、道士、妓.女龜奴、販夫走卒,這些人都是下九流,以后你的包子就扔給狗罷,這個世道,人連畜生都不如,別輕易相信陌生人?!?/br> “好?!?/br> 庭煙咽了口唾沫,忙答應著。 剛進屋子,一股香暖之氣就迎面撲來。抬眼看去,屋里陳設倒是有幾分氣派,竟有個一人高的紅木大柜子,大炕上堆了好幾床被子,墻上掛著馬鞭、柳木條各類打女人的東西。 都是利用女人皮rou買來的東西,哪一件上頭都沾著血。 此時,院外頭傳來屋主朱進撕心裂肺地喊叫,還有鮑三姑與她龜公惡狠狠地怒罵聲,聽著滲人得很。 或許正如孤云寄說的,這個世道,人不如畜生。 無情無義、恩將仇報,買兇.殺人,逼良為娼…… 庭煙倚靠在墻上,身子有些發抖,她偷偷看向里屋里的孤云寄,他舀了些水,仔細地在洗手上的血污。 這道士實在太平靜了,嘴角帶著抹云淡風清的笑,仿佛傷人是極平常不過的事。 “道,道長?!?/br> 庭煙深深吸了口氣,磕磕巴巴道:“你,你是不是要把我賣到那個母夜叉這里?我告訴你,我,我大伴可厲害了,會殺了你,還有我魏叔,他,他” “他他他?!?/br> 孤云寄兩手成掌,舉起來,學著女孩磕磕巴巴的樣兒,忽然促狹一笑:“我跟前缺一個侍奉灑掃的清秀小童,你跟了我罷,道長給你教功夫,帶你離開燕國這腌臜地兒,咱們去大梁的東京,看看繁華盛世,如何?” 庭煙一愣,竟說不出話來。 半響,才咽了口唾沫,手撓著頭,磕磕巴巴道:“你,你放了我罷。咱們素不相識,干嘛要害我,我,我,我還給你吃包子哩?!?/br> “那,那,那包子差點噎死我哩?!?/br> 孤云寄又磕巴著打趣,搖頭一笑。 忽然,這道士一屈膝,躍上房梁,從上頭拿下個大包袱。 他用拂塵輕掃著包袱上的灰,微藍且深邃的眼滿是溫柔,笑道:“你若不答應,那我的面子就下不來,少不得要把你賣進這種臟地界兒,讓你去受苦?!?/br> “可,可,可我阿娘怎么辦?我jiejie的丫頭月牙兒怎么辦?” “你,你,你都自身難保啦,還想著別人?!?/br> 孤云寄莞爾壞笑,他走過來,將包袱塞到庭煙懷里,指著旁邊離間的小門,故意板著臉,兇道:“進去把道袍換上,乖啦,不然道長可就生氣啦?!?/br> 庭煙氣急,可又不敢違拗了他。 瞧吧,鮑三姑和屋主朱進就是下場,她可不想被摳了眼珠子去。 想到此,庭煙抱著那個大包袱,走進隔壁屋子。 抬眼看去,這屋子很是精致。#^_^#除^o^雪^v^ 梳妝臺、繡床一應具有,桌上擺著大紅蠟燭,畫了春宮的木屏風后有個浴桶,像個富家小姐的閨房。 起初,庭煙還不愿換衣,生怕自己剛脫掉,那些臟人就進來羞她。 但孤云寄本事那樣大,就算用強,她又能怎樣。 想到此,庭煙無奈扁扁嘴,轉到屏風后,坐到小凳子上,將大包袱放在腿上,打開。 里頭果然是身道袍,摸著又厚又軟,想來續了很多上等的綿。再翻翻,竟還有肚兜和褻褲這樣私密的東西,而且瞧著和她平日里穿的尺寸相近。 疑惑之下,庭煙除去身上的這身半舊襖子,連忙換上孤云寄給她準備的衣裳,嚯,不大不小,正合適,且那肚兜的里層續了上好皮子的絨毛,暖烘烘的,肚子也不涼了。 外頭的孤云寄敲了敲門,問:換好了沒? “好啦?!?/br> 庭煙忙將換下的衣裳裹到包袱里,畢竟是女孩子穿過的,不太好叫男人瞧見。 沒一會兒,只聽腳步聲傳來,從屏風外頭轉進來個清瘦高大的男人。 “不錯?!?/br> 孤云寄上下打量著庭煙,連連點頭。 他目光落在庭煙赤著的小腳上,笑了笑,蹲了下去,手輕輕附在女孩的腳上,嘆了口氣:“這么涼啊?!?/br> “我都習慣啦?!?/br> 庭煙端坐在小凳子上,不敢亂動,她從發上將簪子拔下,緊緊地攥在手里,好在道袍寬大,孤云寄并未看見她這般舉動,只要這賊道士敢行不軌,她定要拼個你死我活,不能再讓趙煜的事在她身上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