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春信 第71節
反正已經是沒什么要求了,無非湊合著,走一步看一步。 晴柔點了點頭,移到月洞窗前坐下,定下心來琢磨肅柔和她說的法子,思前想后,還是有些下不了決心。畢竟姐妹們不論過得好壞,都是有了人家的,若是自己真和黎家撕破了臉,那么就成了張家門里唯一一個和離的,實在丟不起這個人。 其實她還在隱隱期盼,盼望上元節黎舒安萬一能夠回心轉意,帶她出去賞花燈、逛州橋夜市。結果等來等去,等來他如常的冷漠,他回來后直去了書房,連她的小院都沒有踏進一步。 她很失望,仰在躺椅里和花嬤嬤說:“我這樣的婚姻,真是壞透了。剛成婚那會兒我還想和他理論理論,問他為什么這樣對我,可到如今再看見他,已經連嘴都懶得張了?!?/br> 花嬤嬤垂手替她掖了掖腿上薄衾,“若是兩個人有相處的機會,慢慢生出些感情來,也不是不可能??晌铱蠢枥勺泳苋擞谇Ю镏?,他連面都不愿意和娘子照,娘子還是早做打算為好。說句實在話,娘子比起小門小戶沒有倚仗的姑娘來,不知強了多少,至少你有二娘子幫襯,有老太太護著,真到了那一步,家里不會不管你的?!?/br> 晴柔沉默不語,這個計劃像火一樣灼燒著自己的五臟六腑,只有勉強壓制才能讓自己冷靜。她想等到上元節這日,再看看他有沒有表示,這樣重要的節日,作為婆母的黎夫人總會想辦法撮合撮合,提醒兒子別冷落了新婦吧,可誰知黎夫人好像也并未將這件事放在心上,闔家一起吃了飯,就意興闌珊返回各自的院子了。 晴柔不甘心,又一次鼓起勇氣去了書房,一進院子就看見小廝正倚門打瞌睡?;▼邒呱锨敖辛寺?,那小廝才猛地回神,問公子在不在,小廝說:“公子用完飯就出門了,不在府里?!?/br> 晴柔聽了便火起,厲聲質問:“去了哪里?你是他的貼身小廝,為什么你沒有跟著伺候?”小廝支支吾吾,不好作答,她愈發覺得有內情,便恫嚇,“你要是不老實,我就稟告夫人你冒犯了我,讓夫人把你趕出府去!” 這下小廝徹底不敢隱瞞了,蝦著腰說別,“公子他……他出城去了。今日是俞四娘子忌日,公子照例,要上四娘子墳前點燈籠,放煙花?!?/br> 晴柔頓時一口氣泄到了腳后跟,才知道是永遠無法贏得黎舒安的心了,自己還盼著上元能有個轉圜,沒想到人家寧愿去墳前點燈,也不愿意多看她一眼。 *** 肅柔那廂呢,今夜也無法去逛燈市。 上元佳節,文臣武將紛紛帶著家眷出門賞燈,鬧得不好就會遇上熟人。在這夫妻假裝同床異夢的時日,出門賞燈成了一種奢侈,片刻的歡喜過后,麻煩也會接踵而至,所以還是老老實實留在家里最為穩妥。 眼下稚娘顯了懷,肚子一日大似一日,今日過節,肅柔設了小小的家宴,讓人把她請過來一同用飯。席間不說話時,總有淡淡的尷尬縈繞,對于哨戶來說,與主人同桌吃飯是一種僭越,因此稚娘面對赫連頌時還有些放不開手腳。倒是和肅柔很有話說,聊一聊過兩日要制春衣,還要為四月里孩子落地做準備。 赫連頌悶葫蘆般吃罷了一頓飯,就先離了席,說這兩日乏累,要回去歇著了,可惜連個恭送他的人都沒有。 他別扭地看了她們一眼,無可奈何負起手,一個人走了。等到肅柔吃完飯,洗漱過后回內寢,進門才看見滿室輝煌,兩排花燈一盞接著一盞向前綿延,一直通往內寢,走在其間,簡直如皇帝臨朝般聲勢浩大。 肅柔失笑,知道他又在搞花樣,便邁著方步踱進去。果然見花燈排到床前,盡頭有個穿著透紗羅的漢子橫陳在床榻上,支著腦袋沖她綻放一個惑人的微笑,膩聲問:“娘子可喜歡我為你準備的一切?” 肅柔蹬掉了腳上軟鞋,歡天喜地撲上去,照著他的胸口狠狠親了一口,“喜歡……好喜歡!” 當然這樣顛倒的情況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被反客為主了,他壓她在下,親親她的脖子,“對不住啊,今日不能陪你出去看花燈,只有在內寢補償你?!边呎f邊開始感慨,“遙想上年中秋,你我相伴賞燈,你對我深情款款,暗送秋波,發誓愛我入骨,要與我廝守終身……” 肅柔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醒醒!睜著眼睛也能做夢嗎?” 他挨了一下,心里很覺惆悵,嘟囔抱怨著:“一直是我在巴結你,你連讓我做一下夢都不行……” 肅柔覺得他就是這陣子太閑了,自打朝堂上提出放他回隴右的議案,官家那頭遲遲沒有下文,他就顯見地開始懶政,城外軍中不去了,隔三差五還稱病。因為知道和官家肚子里打仗沒有用,過去的兢兢業業,并未讓官家放松警惕,既然如此就該學著反其道而行,一來表明立場,二來也讓自己好好休整。 但這樣唯一的壞處,就是讓他有了更多的時間傷春悲秋。他百般不依,她只好順勢而為,“好好好,一見鐘情的是我,不擇手段的也是我。我在你打算開辦女學時想盡辦法作梗,讓你只能賃下我的屋子,也在你打算退婚的時候聯合官家來催逼,讓你不得不娶我,這樣總行了吧?” 他啊了聲,“又舊事重提!” “你也會覺得不好意思么?”她含笑撫了撫他腰間緊致的肌理,換了個他更喜歡的話題,輕聲說,“官人,我覺得你的腰,近來愈發有力了?!?/br> 他很驚喜,“真的?我也覺得!看來那幾瓶藥用得巧妙!” 這人是經不得夸的,夸了便山火般熱情,把他會的十八般武藝都展示了一遍,最后對著精疲力盡的肅柔說:“娘子,你看我長能耐沒有?” 肅柔只管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他還有精神去開窗,摟著她看東墻之上升起的明月,“今晚夜色多美,我原本還因為不能帶你去看花燈而遺憾,現在這樣……其實也挺好?!?/br> 半開的窗底,有隱約涼意滲透進來,兩個人裹緊被子賞月,別有一種凜冽的詩意。 肅柔想起了晴柔,“你說今晚黎郎子有沒有帶三meimei出去賞花燈?自上回拜年之后,一直沒有三meimei的消息,又是十幾日,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br> 赫連頌唔了聲,“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哪里用得著你牽掛?!?/br> 肅柔仍舊唏噓,“她性子太軟弱,要是有綿綿一半的烈性,也不會弄得現在這樣?!闭f罷又和他提起了伯爵府,“上回宋夫人同綿綿借了二十萬兩,才沒過幾日,又開口要五萬兩,說要填還先前買莊子的虧空?!?/br> 他蹙了蹙眉,“那莊子歸到表妹夫婦名下嗎?” 肅柔說沒有,“宋夫人連提都不曾提,好在綿綿機靈,說自己的錢投了外面的買賣,等收回來再給婆母送去,一面營造出賺了大錢的架勢,今日給姑舅買這個,明日又給哥嫂買那個,把宋家人饞得不知怎么才好,一個個非要跟著她下本?!?/br> 赫連頌明白過來,“這是打算把借出去的錢都收回來?” 肅柔說是啊,“黑市的明礬買賣沒有票據,就是愿者上鉤,全憑他們自愿。起先那些人還有些猶豫,架不住綿綿下本兒釣魚,前幾日她來串門,同我說已經從公婆姑嫂那里收回四萬兩了,等過幾日一人發上五百兩,再哄得她們下血本?!?/br> 所以那些有爵之家以為低娶,就能算計人家的陪嫁,讓新婦有苦說不出,結果竟是踢到了綿綿這塊鐵板。畢竟她六歲起就跟著父親進出商號,看他父親談生意做買賣,耳濡目染下這點算盤還是會打的。她不像晴柔顧忌那么多,擔心后路,擔心人言,惹她不高興了外面置辦個私宅,把宋明池帶出去自立門戶。宋明池雖然大大咧咧,但知道好歹,跟著娘子有rou吃的道理,比誰都明白。 “還有啊,你可聽說素節懷上身孕了?”肅柔笑著說,“真是好快,才成親兩個月就有了,鄂王家高興得什么似的,今日派了車輦來,接溫公爺和長公主夫婦一同過節來著……” 結果她說得很歡喜,扭頭一看,身邊的人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看來先前的一番殫精竭慮,是真的累了。 她只得支起身關上窗,正打算閉眼的時候,見外面燃起了煙火,一蓬蓬一簇簇,五顏六色照亮了窗紙。今晚的上京城是火樹銀花不夜天,城里的喧囂,怕是要到后半夜才能消停了。 第二日赫連頌要上衙門承辦公務,一早就出門了,他走后肅柔便招了稚娘來,兩個人挑選布料花樣子,預備給孩子做襁褓,縫制衣裳。 總是要有個好寓意,花開富貴啊,慶豐年錦啊,還有碩果累累的纏枝葡萄。雖不是自己的孩子,但肅柔也對即將到來的小生命滿含期待,兩個人仔細直挑了大半日,中晌稚娘在上房吃過了午飯,才回的橫汾院。 雀藍對稚娘老大的不滿,瞪著她的背影道:“娘子別和她這么親近,還是要堤防她些為好,別看她怪老實模樣,其實也有小心思。前幾日王爺回來,她還在園子里堵人呢,不知和王爺說了些什么,掂著個肚子,扮那討巧的小意兒,好多人都瞧見了?!?/br> 肅柔嘆了口氣,“畢竟她是王爺妾室,總要容人家說幾句體己話?!?/br> 當然聽了這個消息,就可以名正言順心情不好了,從中晌睡到申正才起來,那時赫連頌已經在外間看書了,她捧著腦袋出來對他哀嚎:“官人,我頭疼!” 窗前的人只得放下書,招手讓她坐下,一面嘀咕“睡了那么久,能不頭疼嗎”,一面仔細替她按壓。 武將的手真是溫暖有力,肅柔感慨于他的恰到好處,閉著眼問:“你以前也替人按過嗎?我瞧手法很嫻熟啊?!?/br> 他說:“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做得好不好,得看是替誰按,你可是我最心疼的娘子,要是換個人,本王才不伺候!” 語氣里帶著一點小傲嬌,肅柔聽來很受用,正要回身抱他,忽然聽見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便到了廊上。 蕉月站在門前支應,看清了仆婦帶進來的是三娘子跟前陪房郁mama,一時有些納罕,問:“mama怎么來了?” 郁mama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邊喘邊揚手,“姑娘快別問了,稟報二娘子,就說我們娘子在黎家自縊,險些連命都沒了,請二娘子快瞧瞧去吧!” 第95章 蕉月嚇得不輕,忙讓郁mama等著,自己上里間通傳。 因先前嗓門不低,其實里頭已經聽見了,走到一半便見王爺和自家娘子匆忙出來,到了廊上問郁mama:“晴柔怎么樣?人要不要緊?” 郁mama道:“幸好花嬤嬤發現得早,人沒有大礙,但脖子給勒得腫起來老高,連話都不能說了。這事驚動了黎府上下,黎家還想遮掩,花嬤嬤不依,打發我來給二娘子報信,另有幾個女使往張府去了,料想張家不多會兒就要來人的。二娘子受累,出了這么大的事,還請二娘子給我們娘子主持公道?!?/br> 肅柔道好,一面打發郁mama先回去,自己進去梳頭更衣。待登上馬車,赫連頌見她一副沉著模樣便明白了,壓聲問:“這是你給她出的主意?” 肅柔瞥了他一眼,“被你看出來了?” 他說當然,“否則你哪能這么冷靜。不過這樣也好,不掙個魚死網破,她早晚也會把命送在黎家。還是趁著現在年輕掙一掙,否則再過上兩三年,認了命,一輩子也就這樣了?!?/br> 肅柔說是,“我也是初三那日看她給耽誤成了那樣,才下決心給她出了這個主意。人就怕認命,一旦認命,黎家就吃定了她,將來還會因她沒有子嗣,反過來指責她。其實我一向知道三meimei不是個要強的性子,本以為她沒有這勇氣的,沒想到這回果真說做就做了,想是黎舒安實在太不像話,她已經忍無可忍了吧?!?/br> 赫連頌撫著膝頭,放眼看街市上華燈漸起,嘆道:“這頭雖起了,但還是要看她最后怎么選擇。黎家必定好話說盡平息這件事,她要是耳根子軟,或許換來一堆許諾,事情就此抹平了也不一定?!?/br> 肅柔聽了不免悵惘,到底哪個女孩都不愿意成婚一個多月便和離。這種事不管怎么占理,都像瓷器磕出了裂紋,無論如何都難以圓滿了。 不過眼下顧不得別的,先替晴柔撐腰要緊。馬車到了黎家門前,門上還有小廝上來阻攔,被赫連頌一腳踹開了。 郁mama在前頭引路,招呼著:“王爺,二娘子,請隨奴婢來?!?/br> 眼下晴柔那個小院子,被黎家上下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人還沒進院子,就聽見有人在氣急敗壞地指責:“到底什么天大的事,值當這樣?二meimei不要臉面,我們黎家還要臉面呢……” 結果話才說完,就見一隊身穿軟甲的長行沖進門,開辟出了一條路。先前黎家上下你一嘴我一嘴,怨怪晴柔惹出事端,這回終于都住了口,大家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軍士闖進家里來。 黎家長子也入了仕途,哪能不認得嗣王,慌忙下臺階上前迎接,拱手道:“王爺怎么來了……” 赫連頌看了他一眼,浮起一點涼笑,“聽說妻妹在貴府上出了差池,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闭f罷沒有再理會他,快步進了正房。 這時晴柔已經被攙扶坐進了圈椅里,氣若游絲地倚著花嬤嬤,見赫連頌和肅柔進來,眼淚滾滾墜落,張嘴想喚他們,卻又發不出聲。 肅柔心頭驟痛,忙上前查看,發現她頜下勒痕青紫,不由震驚她竟這么對自己下得去手,未見得不是真的抱著去死的打算,當即便火冒三丈,轉頭對黎家人道:“我meimei連命都險些沒了,你們還在說什么臉面不臉面?你們這些人,究竟對她做了什么,逼得她新婚不久就要尋死。今日不說出個所以然來,我就去擊登聞鼓,讓官家還我meimei公道!” 這下嚇著了黎家人,黎家長子黎舒平今年剛升了禮賓副使,黎舒安不久后也要參加殿試,要是這時候鬧到官家面前,那么一家子的前程可說是不用再作打算了。 黎夫人忙上來打圓場,“王妃……王妃千萬別惱,先消消氣,有什么話咱們好好說……” 肅柔一甩手,將黎夫人揚了個趔趄,“好好說?若是我們不來,你們可打算好好說?一人一句指責她,不將她逼死,你們是不肯罷休嗎?” 黎家那些女眷們忙上來攙扶黎夫人,兩個小姑子抱怨起來:“王妃怎么不問青紅皂白就埋怨人……” 肅柔道:“我meimei險些死在你家,竟是我不問青紅皂白嗎?”一雙眼狠狠看住了黎家兩個姑娘,復又冷笑,“你們且別急,有你們后悔的時候。別以為家里出了這種事,你們就能置身事外,黎家差點逼死新婦的消息,明日便會傳遍上京,我倒要看看,你們將來能有什么好姻緣!” 世上的人,永遠是刀沒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那兩個嘟囔的姑子聽了這話,氣焰頓時都熄了,一個個縮在黎夫人身后,再不敢言語了。 黎舒平又上前來拱手作揖,“王爺,王妃,這事咱們從長計議……” 赫連頌的視線從他臉上劃過,四下打量一遍,納罕道:“妻子懸梁自盡,丈夫卻不在家,正主哪兒去了呀?” 黎舒平鬢角冷汗都下來了,結結巴巴說:“已經……已經打發人去傳話了?!?/br> 赫連頌目光微轉,對黎舒平道:“昨日剛過完上元節,原應該高高興興,怎么今日鬧出了這場風波,黎副使,不應該啊?!?/br> 他那種微揚的聲調,雖沒有雷霆萬鈞之勢,卻也能讓人窺出字里行間的詰責和恫嚇。 黎舒平支吾著正想替兄弟開脫,不妨晴柔跟前的女使婆子大聲嚎啕起來:“娘子!娘子你受委屈了,別人不知道,我們這些人看得明明白白??!” 肅柔有心借她們之口宣揚,便道:“花嬤嬤,你是三meimei乳娘,三meimei一應都是你在照顧,究竟前因后果如何,你今日給我半點不要錯漏,細細地分說清楚。將來就算到了控絨司,咱們也好向錦衣使陳情?!?/br> 花嬤嬤忙領命說是,擦了淚道:“我們娘子有心事,不是一日兩日了,今日稱要早些睡,把房里人都打發了出來,我因看娘子神色有些不對勁,便留了個心眼,沒有走遠。后來廊上要掌燈,里間也暗下來,我想著要不要進去點支蠟燭,結果聽見屋里有踹翻凳子的動靜,砰地一聲嚇人一跳,我就喊娘子,喊了好幾聲娘子也不應我,門又推不開,就讓人一面通稟上房,一面叫了幾個小廝把門撞開。結果一抬頭,就發現我們娘子掛在房梁上,連臉色都變了……”花嬤嬤又嚎哭起來,“天爺,可嚇破了我的膽兒了!趕緊把人放下來,好在還有一口氣,要是再晚半步,心窩就涼了……我的娘子!在家千珍萬愛的嬌主,到這戶人家,被人往絕路上逼!大婚至今黎郎子連內寢都沒邁進去一步,我們娘子守活寡到今日,還有沒有天理王法!黎家欺人太甚,黎郎子對俞家四娘子念念不忘,昨日上元節,半夜里出去給俞四娘子上墳,這是書房里小廝親口說的。我們娘子實在是受不得這屈辱,才走了這一步……黎舒安,這該殺的賊,要是我家娘子有個好歹,我豁出這條老命,也要向他討要公道!” 然后便是亂哄哄的附和,枇杷和膏膏并郁mama紛紛大哭起來:“我們娘子苦,求王爺和二娘子替我們娘子做主?!?/br> 黎家人頓時個個臉上訕訕,黎夫人還要給兒子遮掩,忙說:“不是這樣的,想是晴柔誤會了,二郎近來身上不好,大夫讓他暫忌房事,絕沒有惦記俞四娘子這一說?!?/br> 肅柔冷笑,“夫人就別替他說話了,都是過來人,誰又是聾的瞎的?我們張家也是官宦門第,不說累世高官,文臣武將出過幾個,這樣的門戶尚且要受你們欺壓,要是換作平頭百姓,進了你家豈不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現下到底怎么樣,夫人是家主,還請夫人給句準話?!?/br> 這里剛說完,黎舒安就從外面進來,看見這陣仗顯然有些發懵,惶然叫了聲jiejie、姐夫。 赫連頌擺了擺手,“咱們的親戚,是從三meimei身上來,既然今天鬧成了這樣,黎公子就不必認親了?!?/br> 黎舒安臉色灰敗,實在沒想到懦弱的張晴柔,有膽子做出這樣尋死覓活的事來。 “娘子,你這是干什么?為什么要這樣?”他轉頭追問晴柔,語氣很是不善。 一旁的肅柔哼笑出聲,“妻子懸梁,當丈夫的回來不先去查看她的傷勢,竟來質問她為什么要尋短見,你若是對她好,她何至于這樣?我算看出來了,花嬤嬤的話半點也沒冤枉人,黎公子素日確實就是這么對待我三meimei的?!?/br> 黎夫人瞪著黎舒安,示意他趕緊彌補,黎舒安不得不上前探望晴柔,結果晴柔直往花嬤嬤懷里躲,胡亂劃拉著,將黎舒安推開了。 黎舒安有些氣惱,心里當然恨她多事,也很厭煩這些所謂的娘家人來替她撐腰,當即向赫連頌及肅柔拱手道:“這是我們黎家的事,還請二位不要過問?!?/br> 結果換來肅柔狠狠的一聲呸,“晴柔是嫁你為妻,不是賣給你的,她的性命你不稀罕,我們這些骨rou至親卻稀罕?!?/br> 赫連頌也訝然,“照你這么說,張家人死在黎家也是你黎家的事,與張家再無瓜葛嗎?你是學富五車的讀書人,是要上金殿面見官家的,怎么能說出這等草菅人命的話來?” 黎夫人見大帽子要扣下來了,忙試圖轉圜,對肅柔道:“王妃著急,我們很能體諒,但兩家都是有長輩的,這件事還是長輩們坐下來商議為好……” 這時外面有人接了口,“既然親家夫人說要長輩之間商談,那好,長輩來了,就請親家夫人說說,這事應當怎么料理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