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怎么還是黑化了 第34節
為首的那個有幾分娃娃臉,長相可愛清秀,像是羞窘,小姑娘一般低著頭,只敢偶爾朝這邊看一眼。 第二個則個子高些,長相端正,但在這三人中間比起來,算是木訥。 最后一個探花長得頗有俊逸之態,尤其不笑時唇角也微微勾起,很是風流。但那雙眼睛飛揚得過了頭,顯得他的風流也有幾分造作。 鶴知知在心底里嘆了一聲,她雖然沒有反駁母后的安排,也在試圖改變自己的想法,努力去接受婚姻這件事,但說到底,婚姻并不是說熟就熟的果子,到底還是得等待一個合適的人選,合適的機緣。 她在心中如此慨嘆著,面上并沒有顯露出來,同他們一一打過招呼,只留下了為首的狀元郎。 為了不讓母后回去又念叨自己,鶴知知必須得選一個人留下。 狀元郎便是那個羞羞怯怯的娃娃臉,聽到公主點自己的名字,便渾身一僵。 同伴相繼離去,他踟躕再三,也只好在鶴知知身邊坐了下來。 鶴知知雖然不是什么人精,更比不上母后敏銳,但是一雙眼睛也不可謂不鋒銳,幾乎掃一眼,便能看出這位狀元郎并不甘愿坐在她旁邊,恐怕不只是因為羞怯。 她微微扯唇,在心中想道,原先她不曾考慮過成親,很大原因是因為她不太愿意去接觸別人。在她眼中,旁人總有這樣那樣的不好,極難成為親密的人。 倒是沒想過,在別人眼中,她大約也有這樣那樣的不好,也并不是人人都愿意來親近她的。 如此一想,婚姻還果真是艱之又艱,要花上許許多多的心思,許許多多的時間,還要耗費諸多的心情,最后還不一定會有結果,真是極大的浪費。 有這般時間,去做點別的什么不好呢。 鶴知知指尖在面前的果盤上繞著圈,陷入思辨之中。 一旁的狀元郎裴緒見公主并不搭理自己,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偷偷糾結在一起。 他父親亦在朝中任職,正是鳳閣侍郎裴新文。父親常常在飯桌上還討論國事,也曾提及過公主,此次他進宮來,父親更是暗示過他,要在公主面前表現得端正一些。 裴緒壓力很大,再加之,從時常來往的好友那里聽聞了不少傳言。 說這位公主目無法紀,蠻橫專治,作風很有問題,對國師有不軌的企圖。 對于信教的人來說,這樣的傳言,便相當于是在說,公主對天上的神明起了色心,與那覬覦女媧的紂王又有何異。 而且,退一步說,就算這些傳言都是假的,裴緒也絕不希望被公主看上。 大金以前,科舉制度還不完善,尋常的學子若沒有門道,便很難進入宮城,那時候駙馬的身份很值錢,尚公主便意味著一步青云,扶搖直上。 但現如今不同了,但凡有志氣的學子,都不肯去尚公主,因為身為駙馬有諸多忌諱,大多不能擔任朝中要職,又如何實現心中的抱負。 因此此次進宮前,裴緒的友人們都憂心忡忡,希望自己不要被公主看上,另一位榜眼和探花亦在其中。 卻沒想到,他就是這么倒霉,竟然被公主單獨留下。 公主的恩寵讓周圍數雙眼睛都看向這邊,讓本就不平靜的裴緒更加緊張,偷偷地握著拳,不停地悄悄提氣。 樂曲停了,赤印使臣大笑著離場,離場前雙手抱拳舉在頭頂,大聲說了一句長長的話。 交流官喜氣洋洋地替他翻譯道:“波魯大人是我們赤印有名的樂癡,他很喜歡金國的曲子,他說是他聽到的最美的音樂,忍不住就想翩然起舞,如果能一直聽到這樣美麗的音樂,他會流連在金國不忍離去?!?/br> 太常寺卿站起身來拱手致意,客人夸他招待得好,當然要致謝。 鶴知知卻看向了左邊,那一排單獨的桌椅被蓮花座墊高,用檀香縈繞著,只坐著國師一人。 這些年來,金國的新曲子大多都出自睢晝的手筆。 不管是可以被歌女和著詩詞吟唱出來的小曲,還是全部由器樂演奏出來的恢弘樂曲,他都非常拿手。 每一次聽他寫的曲子,都讓人感覺心曠神怡,哪怕不懂音樂的人,也能直觀地感覺到好聽。 有的時候鶴知知會不由自主地想,這世界上好像沒有能難得到睢晝的事情。 她的目光似乎被察覺,睢晝撩起眼簾,朝她直直地望了過來。 和她的目光對上,睢晝彎起唇角,微微一笑。 鶴知知迅速地收回眼神,撇開頭。 她用手指抵著唇瓣,反復蹭來蹭去。 裴緒的凳子是額外加的,有人從旁邊經過,不小心在他背上撞了一下。 裴緒連忙回頭說:“無、無礙……” 對方是唐大人身邊負責招待使臣的官員,還沒道歉呢,裴緒便已先開了口。 那人眼珠子在裴緒和公主之間轉來轉去,嘿地笑了一聲,拍拍裴緒的肩膀,喊了聲“世侄”,便抱著肥肥的肚子離開。 鶴知知以手掌撐著臉頰,跟裴緒湊近了些,問道:“你很緊張?” 裴緒正懊惱自己方才的失態,聽到鶴知知跟他說話,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 “我,嗯,是的?!迸峋w并不擅長撒謊,干脆直接承認。 鶴知知又看向他的手,因為剛剛的碰撞,它們從袖子里露了出來,握成兩個鐵拳,正放在桌上。 這動作放在如此文弱的書生身上,已經堪稱暴力了。 鶴知知輕聲問:“你想打人?” “什么?”裴緒腦袋發懵,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趕緊松開,在衣擺上抹出一個濕痕,是汗的印跡,“不不不,我……微臣,微臣只是緊張,緊張的時候微臣就特別喜歡抓點什么東西在手上?!?/br> “噢?!柄Q知知點點頭,“原來如此?!?/br> 她瞥見旁邊有一盤核桃,便拿了過來,放在裴緒面前。 裴緒懵懂地看向鶴知知。 鶴知知點了點下巴,示意道:“喏,你捏吧?!?/br> 裴緒雙眼立即瞪大,滿是感動。 公主竟如此照顧他。 他這種小怪癖不知被父親訓斥了多少次,責令他一定要在人前改過來,免得遭人恥笑。 他為了不被公主誤會有斗毆之嫌,才不得不解釋,公主卻沒有怪罪他,也沒有嘲笑,還替他想了辦法作掩護。 只、只要他在這里剝核桃,就不會有人看出來他的緊張了。 裴緒用力地點點頭,雙手環抱著那盤核桃,一手抓起一個,蹙眉抿唇,奮力一捏,就碎一個。 不一會兒,面前的盤子里就堆上了一堆果rou。 裴緒專心致志地捏著核桃,表情果然舒緩下來。 好像只要這樣做,就可以屏蔽周圍所有人的打量。 鶴知知看得津津有味。 這可是聶龍山下野生的核桃,殼非常非常硬,沒有專用的工具,很難打開。 這裴緒看著柔弱無力,卻把這硬得出奇的核桃一捏一個,如此反差倒很是有趣。 左右無聊,鶴知知便干脆托腮欣賞起裴緒的捏核桃表演。 這一看,倒是能看挺久。 左下首的蓮花座席上,睢晝朝公主的正席望了好半晌,都再也沒有得到過回應,臉色漸漸地沉了下來。 點星端著一個銀壺上來,替睢晝換杯。 “大人,您嘗嘗看,這個果漿很好喝,公主那邊也是用的這種?!?/br> 說完卻沒得到回應,點星奇怪地探頭一看,結果給嚇了一跳,大人的神色怎么這樣嚇人。 “點星?!鳖兟曇魫艕诺?,“你說?!?/br> “大人,說什么?”點星摸著腦袋。 “你說公主殿中,是不是真的很缺一個剝核桃的下人?!?/br> 第29章 點星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還以為國師大人又是想起了許久之前,被公主叫到金露殿去要他剝核桃的事,在這兒生氣。 于是勸道:“大人,怎么可能呢?您不要多想?!?/br> 睢晝的聲音還是沉沉的,語速很快地道:“那她為什么老是叫別人給她剝核桃?” 點星這才順著國師大人的目光看過去。 公主身邊坐著一位一身紅衫的青年,那喜慶的顏色,正是此次新鮮出爐的狀元。 裴緒身出名門,自己又博聞強識,年紀輕輕便一舉考中狀元,在朝中正當紅呢,誰見著他都要想方設法說幾句話。 當初殿下讓大人剝核桃,大人不肯,如今狀元在公主身邊剝核桃,剝得很起勁嘛。 點星想了想,先義正言辭道:“就是啊,殿下怎么能這樣對待新科狀元呢!” 然后又忍不住說:“不過,那核桃的確難剝,要是要讓殿下親自剝,也不好吧?!?/br> 以前點星還總說公主的不是,現在他卻已經忍不住為公主說話了。 “你搞錯了?!鳖兡缶o手心,低聲怒道,“他憑什么給知知剝核桃?” 點星張大嘴愣在原地。 知、知知?公主的名諱,可以隨便亂叫的嗎,大人是不是喝醉酒了。 點星連忙低頭去看自己端過來的杯子,但看來看去,都確定這里面不過是果漿而已。 再抬頭時,面前的國師已經不見蹤影。 睢晝大步走向正席,那步伐簡直虎虎生威,每一步都踩著滿滿的慷慨憤懣。 但越靠近正席,卻越收斂。 最后走到公主面前時,已經又收回成了他平日里優雅端靜的步子,不動聲色地在鶴知知身前站定。 等鶴知知抬起眼來看他,睢晝便溫溫一笑。 “睢晝?”鶴知知有些意外,放下撐著下頜的右手,“怎么啦,有什么事嗎?” 睢晝抿抿唇,垂眸看著桌上那盤核桃果rou,并不說話。 鶴知知熟悉他的表情,每當他如此含蓄的時候,便是有話不能直說,希望她能夠自行意會。 于是鶴知知努力觀察了一下,可是在桌上也只能發現一些瓜果花生,再無它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