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那位我家的 第149節
深冬的寒風在野蠻呼嘯,滲進人骨子里,全身器官都沒了感知。 也是在此時,頭頂夜幕驟然出現煙火,噼里啪啦在耳畔炸開,漆然背景布上色彩紛呈,煙花變換出漂亮形態,與十分鐘前放的那箱,又是不一樣的。 此起彼伏,天空這一處那一處,可能這箱放完,之后的另一箱又是不同的。 每年除夕*t 夜皆是如此。 她喊他的名字:“許柏成?!?/br> “嗯?”他應著,看著還在看煙火的她。 蔡莞沒收回目光,仰著脖頸,在爆竹聲中與他說著祝福:“新年快樂?!?/br> “新年快樂?!彼f。 空中一道煙火消散,短暫靜默,而后又是一聲。 蔡莞偏過頭來,終于是看向他,那雙眼是真的很大,瞳仁占得部分也多,平時看就是又黑又亮的,這會上頭附著層淡淡水光,就顯得更加清亮,情緒也隨之透徹。 他把袋子置在地上,用指腹去抹小姑娘臉頰的淚。 “可……”她抽噎著,話音也是含糊的,“我怎么一點也不快樂啊……” 她的淚成串成串地在掉,想起的是躺在重癥病房里的母親,想起的是這段時間不太固定的一次次通話,想很久很久以前,與母親有關的、記憶都快模糊了的事…… 想她的樣子,想她的聲音,想再多說那么幾句她愛聽的。 可,現在好像真的辦不到了。 還沒有渡過危險期。 什么時候能渡過危險期。 怎么就突然生病了。 為什么生病了要做手術也不和她說啊。 …… 接連不斷地問題,在腦子里無休止地蔓延,可誰也給不了她答案,最后化成淚水,點滴滲進嘴角,苦澀得難以言喻。 她被許柏成擁進懷里,用雙手環得很緊。 因為哭得太急,抽噎得太用力,小嘴一張一合,有熱氣不斷呼出來,回憶也由遠及近,慢慢地,停在了年夜飯時,父親告訴她的母親的話上—— 只要是能讓醒醒開心的事,她就答應。 明明她是想讓自己留在這里的,也明明她有好多個不準許的理由,可偏偏還是什么也沒說,輕易答應下來,就連病情也對她隱瞞著。 她想讓她開心,所以如此。 可當這個已經被哄開心的小姑娘,再回過頭來看時, 這才發現如今,那個哄她開心的人已經不能感同身受了。 就連,醒過來。 都成了件那么奢侈的事。 小姑娘哭得幾乎快踹不上氣,腦袋隔著布料埋在男人胸口,什么話也不說,就是在哭。 能感覺到懷里人因為啜泣而起伏的身體,許柏成看得心疼,俯身把人摟得再緊一些,順勢擋住迎面而來的風,在簌簌中告訴她:“好,那就不快樂?!?/br> 太多的人,太多的祝福,要你快樂。 但小姑娘,我想告訴你,不快樂也是可以的。 來日方長,都會好的。 - 除夕夜這晚,蔡莞是在酒店住的。 她不想一個人呆著,抱著從家里收拾的換洗衣服,跟著許柏成,去了他來時定的酒店。 因為沒有考慮到小姑娘會來住,再加上春節期間,房源緊張,這間是個大床房。 許柏成把床讓給她,而后打電話,麻煩酒店服務員搬過來幾床被子,在床邊上隨意打了地鋪。 很快收拾洗漱完,兩人躺上各自的床,燈也隨之熄了。 安靜地躺了半個小時,蔡莞還是怎么都睡不著,那雙眼睛在閉上又*t 睜開間搖擺,被子掀開又蓋上,也大概是太缺安全感,人悄聲挪移著,最終停在了靠著許柏成的床邊沿,似乎再動一下,就要掉下去。 可還是止不住,輾轉反側。 心慌慌的,半秒鐘都躺不下去像是堵住,又像是被掏空,想哭,可好像……耳畔已經有均勻的呼吸,估計是許柏成睡著了。 忍住。 一定要忍住。 畢竟剛剛凌晨大街上,她已經哭了這么久,哭得抽噎不止,哭得疲憊不堪,哭得濕了男朋友半件外套,就連鼻涕都不小心蹭在上頭。 那會心思在哭上,也沒在意,可剛看他在洗漱臺那清理,想的全是他會不會嫌棄了……要是有人往她衣服上蹭的話,她肯定是皺眉頭了…… 所以眼下得忍住。 不然又弄濕了他的被子。 可怎么辦,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了…… 蔡莞猛吸鼻子,用手背很快抹了兩下,眼淚連帶著沒吸回去的鼻涕全弄上去了。 糟糕……要不要去拿床頭柜上的紙巾,可把他弄醒了怎么辦,可不拿紙巾擦,總不能擦被子上吧…… 糾結著。 黑暗中,手腕上忽然有溫熱覆上來。 蔡莞驚了一下,要掙脫,可反應過來抓著她的人只能是他以后,人不動了。 “要不要開燈?”她聽見他的聲音,低沉的,溫和的。 “???”她有些遲鈍,“哦,可以?!?/br> “那先閉眼?!彼阉斝『⒄疹?,解釋給她聽,“怕你不適應強光?!?/br> “哦?!?/br> 幾層窗簾把外頭夜色遮得嚴實,昏眛中,男人起身,手摸到最外側的開關。 他記著,這盞最柔和,最不刺眼。 摁上,一室恢復光亮,在她乖乖閉眼的幾秒間隙里,他也沒閑著,手指找到柜上的紙巾盒,尋過來,給她擦拭著弄臟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細而認真。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他坐在床沿邊,離她很近的位置。 看著和平時沒多少區別,身上穿的是短袖長褲,眼窩是真的很深,垂下的睫毛又長又密,鼻梁也很高,唯一,就是因為方才洗過頭才吹干的緣故,這會他的黑發是軟軟地耷下來的,尤其是額前,把清雋的眉眼全遮擋住了。 蔡莞用那只干凈的手去摸。 “感覺,”她指尖觸到他的頭發,眼里是他的動作,“我們這樣好像我爸和我媽?!?/br> “嗯?”男人抬眸看她,動作沒停。 “這樣的動作,我爸也對我媽做過?!彼鼗貞浿?,說給他聽,“而且還好幾次,我媽燒菜切到手了我爸就給她包扎,我媽想涂指甲油了我爸就幫著給她涂,還有他們辦婚禮戴戒指的時候,也是這樣?!?/br> “小姑娘還參加爸媽婚禮了?”許柏成問她。 蔡莞點頭,“我出生以后,他們又辦了一場?!?/br> “那會幾歲?” “五歲?!?/br> 許柏成笑,把臟了的紙巾丟進旁邊垃圾桶,又抽了張新的給她擦眼淚,饒有興致地問:“那我們也等孩子五歲了,再辦一場婚禮好不*t 好?” “……”蔡莞不好意思,“我又沒說要和你結婚?!?/br> “嗯?那怎么說我們和你爸媽像?” 蔡莞糾正:“我說的是動作?!?/br> “感情也是?!彼由?。 她抿了抿唇,勉為其難還是嗯了聲。 許柏成看她這副別扭模樣,好笑得不行:“那結婚?” “……”蔡莞很快否決,“不要?!?/br> “可不是感情都培養得差不多了?” 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說:“是差不多?!?/br> “嗯?” 下一句,情理之中的轉折,她嘀咕著:“可我和其他四個男朋友培養得也差不多了?!?/br> “……” “總不能都結?!庇质且痪?。 “……” 這些習以為常嗆人言論能在這會聽到,看樣子算是被成功轉移注意力,恢復了不少心情。 心頭被那樣攸關生死的事占著,惦記著,是折磨人的,可也是徒勞無功的。好多人能意識到,卻做不到,因為太過沉重,因為那是最親近的人,也因為當意志最消沉薄弱時,總是孤身一人的。 這種類似的情緒,他從前實實在在體會過。 那一年他還沒遇上她,所有苦難和情緒都是自己在背;可這一年她已經有了他,那些感同身受的苦難情緒,如果可以的話,他愿意也想,替她再背一回。 他不想看到她哭。 他只想看著她笑,就比如此時—— 小姑娘延續每回打一巴掌給一顆棗的傳統。在嗆完人以后,習慣性地往后退,臉上露出怯怯的表情,像是怕他干什么似的。 許柏成笑,把手里擦完鼻涕眼淚的紙巾丟進垃圾桶,沖她敞開懷抱:“要不要抱一下?” 她訥訥地:“為什么?” 也沒爭取到她的同意,男人長臂已經伸出去,找到小姑娘纖細的手臂,把人往自己懷里帶過來,很簡單的一個擁抱,可力道給的很足。 小腦袋猛地壓上他胸口,能感受到起伏,也能聽到他不太正經地、含著笑地調侃:“是不能都結,可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