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美人搖晃著腰肢得意地進了長坤宮。

    *

    夜深人靜。

    明藍蘊跪坐在詭譎安靜的室內，膝叩蒲團，香案供師門師祖牌位。

    掌心相對，含銅錢，闔眸凝神。

    她拿起龜甲，輕輕搖晃，銅錢落下，叮當作響。

    溫熱的指腹滑過冰冷的銅錢面，心中算明子綃的命數。

    最后一卦出后。

    她輕聲呢喃：“死相……”

    明藍蘊嘴角緩緩勾起，眼中卻沒有笑意，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啊……李美人，拿你殺雞儆猴是最好不過了?！?/br>
    作者有話說：

    藍蘊用的是六爻卜卦。

    本文架空，情節需要。

    這兩天身體不適，休息好了~

    第11章 、求情

    第二日。

    明藍蘊如常進入藍園學堂，諸位皇子皇女陸續進來落座。

    明藍蘊望向早早到來的凌賀之，他正在伏案書寫。

    昨日皇后與李美人談過后，今日李美人沒有再為難大皇子，便送他早早地到了學堂。

    明藍蘊今日不講書，閑聊古今圣人的行事作風，只論事不論道。

    眾學生聽得倒也津津有味。

    語閉，做結束語，明藍蘊問：“何為君子？此無定論，諸位殿下思索三炷香，稍作討論?！?/br>
    不用提筆作文，大家也便圍繞著君子此話題多說了幾句。

    “行事光明磊落?！?/br>
    “要善良，要讀書好?！?/br>
    “要認真讀書，學史明今！”

    明藍蘊望向并不發言的凌賀之，問：“大殿下可有見解？”

    凌賀之抬眸：“與其自己做君子，不如他人做君子，方天下安定?！?/br>
    明藍蘊思索后，結合凌賀之處境后，點評：“見地獨特，若殿下身邊皆君子，殿下又當何論？”

    凌賀之袖中握拳，若自己身邊全是光明磊落之徒……

    他眼神堅定地望著明藍蘊：“那先生，我便會是君子?！?/br>
    凌賀之說完后，靈海清明，驚詫地察覺自己吐露了心聲。

    自己身邊都是一些財狼虎豹，她們欺人辱人做小人，憑什么要自己做君子？！

    但這樣的道理，大多數教書先生都不會喜歡，戾氣太重。

    凌賀之擔心明藍蘊因此而對自己有所偏見。

    心中思索下次時，應當要謹言慎行，追尋大流。

    旁人怎么說，自己便怎么說。

    學堂里詭譎的寂靜后，凌賀之聽見淡淡的笑聲。

    笑意停下，明藍蘊的聲音輕卻清晰，宛若秋日的寒風入骨，叫眾位學子聽到。

    凌賀之抬起頭，看到學案后坐著的明藍蘊神態輕松：“憲問中，弟子曾問圣人，以德報怨，何如？”

    “圣人回，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不若以直報怨，以德報德?！?/br>
    明藍蘊末了補充一句：“倒也不錯?！?/br>
    君子和而不流。

    反派如今有這個想法，終究是被生活磨礪出來的。

    明藍蘊布下今日課業：“本君今日所說古人事跡，大家選一則寫下來，寫上幾句個人點評即可?！?/br>
    沒人有說法，倒是三皇子凌亦如趴在桌子上，小聲嘀咕。

    又是講這做人的鬼道理。

    他都聽出繭子了。

    這幾日父皇老問他功課，他都不知道該怎么在父皇面前顯擺，只能如實回答。

    幸好父皇沒說什么。

    中午。

    凌賀之窘迫地坐在明藍蘊的面前，?？翟谝慌圆疾?。

    ?？到o大皇子添置了一雙碗筷。

    ?？狄浑p杏眼彎彎，說：“大殿下，師父說在藍園食堂修繕完畢前，您先和她一起用午飯?！?/br>
    凌賀之低著頭盯著那一雙嶄新的筷子，十指交叉摩挲指腹：“李美人說會有宮女準時送來?！?/br>
    明藍蘊微微蹙眉：“大殿下不應當如此拘束，李美人的飯菜您恐怕不愛吃，?？凳炙嚥诲e?！?/br>
    ?？翟谝慌越釉挘骸按蟮钕聡L嘗吧，這些菜可都是師父教我做的，要是不喜歡，可以嘗嘗這靈沙?！?/br>
    前國師為先帝到處開壇祈福，搜羅了不少民間或者官家書籍，這食譜后來由明藍蘊整理成冊。

    起初是沒什么作用的，因為明藍蘊自己不下廚，跟著太史院食堂吃。

    后來?？颠@孩子來了之后，明藍蘊便將食譜給了他。

    明藍蘊見?？涤行┢饎?，揮袖道：“先退下罷?！?/br>
    ?？捣?，聲音清脆：“哎~”

    凌賀之等明藍蘊動了筷子后，才小心地嘗了一口。

    日頭移動，枝葉陰影偏移，凌賀之吃完后，明藍蘊垂眸盯著他，眉頭皺起：“李美人可還打你？”

    凌賀之身子一顫，想起昨日夜里李美人的話。

    她罵自己日后不過了了，便是有了國師做靠山，那也無非是國師見他如見昔日的小弟明子綃，多了幾分憐憫。

    但國師也愛莫能助！

    他若是希望國師為他出頭，又能如何？

    國師還要闖入御書房跪地上求皇帝憐憫他不成？！

    到頭來，明藍蘊只會被他這個小禍害連累！

    凌賀之手指蹭著衣緣的滾邊，緩緩搖頭：“沒……”

    明藍蘊微微張口，欲語還休，最終從袖中拿出一瓶藥放在桌面推到凌賀之面前：“若有跌倒磕傷，殿下可涂抹此物?！?/br>
    凌賀之呆滯小許，伸出手謹慎地收了藥物：“謝謝先生?！?/br>
    明藍蘊不與他繞彎子：“有心者，沒看見傷便知道有傷；無心者，沒看見傷便是無傷。殿下，你說，該如何讓無心者知道有傷？”

    凌賀之不懂她為什么突然說這個，抬頭直接說：“讓無心者看見啊?！?/br>
    “傷在內在衣服下，看不見，”明藍蘊閉眼小憩，口中卻說，“傷人時不在，依舊無法看見。但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有明鏡記載?！?/br>
    凌賀之鼻頭發酸，抿著唇，輕聲回答：“沒有鏡子，而且轉身即逝?！?/br>
    明藍蘊闔眸輕嘆：“殿下，有的?！?/br>
    凌賀之不懂。

    明藍蘊喚?？颠M來收拾，又催促凌賀之去武場學騎射。

    ?？当谋奶剡M來了，再送了凌賀之出去，忙碌個不停。

    “師父，師父，什么鏡子不鏡子的？”

    明藍蘊拿起拂塵，輕輕地敲了他的一下腦袋：“偷聽還敢讓我知道？”

    ?？蛋T癟嘴，嘴角耷拉，跟在明藍蘊身后：“學堂亮堂堂，空蕩蕩的，沒阻擋，弟子耳力好使，無意聽見的啊?！?/br>
    明藍蘊嘆氣：“聽見了，不一定非要說出來。至于鏡子，太宗曾道以人為鏡，可以知得失?！?/br>
    “大殿下便是李美人的一面鏡子?！?/br>
    ?？点裸露?。

    *

    大殿下在學堂過了幾日，李美人見國師并沒有去陛下面前告發自己，心中得意。

    她且對明藍蘊不以為然。

    紙糊的老虎，跛腳的驢。

    她明藍蘊也就是仗著前國師之名，現陛下曾對她有意，皇后為她撐腰罷了。

    至于那黃河水災的功勞，已然過去數年，如今也沒必要拿出來說。

    皇后不許李美人針對明藍蘊，李美人心道自己教訓教訓不懂事的大皇子可還行。

    她篤定是大皇子在國師面前講了不該說的話！

    深夜，消瘦的少年攥緊了手中的藥瓶給自己上藥。

    可背上的傷口他摸不到，耗費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在大秋日累出了一身汗，躺在床上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