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114節
泠瑯在聽,這喧囂的雨聲和前后二人的足音之中,有不同尋常的第三種聲響。 頭頂的枝葉,不該在此時搖晃。不會有游蛇愿意在雨中出沒,側后方的草叢何來摩擦。 泠瑯扶著斗笠,在一處倒塌枯木邊猛然回首—— 依舊是重重晦暗中的密林,它沉默著注視著來客,好似沒有絲毫義狀。 但她已經看到,身后很遠的灌木旁,有一片細碎冷光閃過,就那么一瞬,但她已經看了個分明。 那是金屬在雨水下的反光。 江琮隔著雨霧和她對視,他只用口型說了一句:“有我?!?/br> 泠瑯便很干脆地轉身繼續走,她知道他落在最后面,必定早就發現了林中蹤跡。 不然,也不會那般暗示。 風緊雨涼,繞過了一個光禿禿的山隙,泠瑯皺眉打量,發現這附近全是倒塌的樹木,連根須都清晰可見,好似被大水沖刷過。 阿濤連說帶比劃:“快到了?!?/br> 泠瑯點點頭,那人似乎已經知道自己被發現,后來這一路十分隱蔽,跟得很遠,不再像原先那么近。 不現身,亦不出招,只跟隨著觀察,即使明知被發現也無任何動作。 她已經猜想到了這是誰。 終于看到了用于歇腳的低矮巖xue,它地勢偏高,雨水無法倒灌,上首有肥大芭蕉樹遮擋,十分干燥。 阿泰翻找出里面備好的干柴,在石堆上鋪好點燃,火光一亮,溫暖隨之而來。 三人圍坐在火邊,任熱度烘烤半濕的衣擺和頭發,阿泰好像又恢復了精神,說現在雨大,明日反而會更晴朗好走。 他帶著歉意表示,今夜大約得在這里歇,等天明才能趕往谷地。 泠瑯自然說無妨,她想起先前那處古怪的上隙,問道:“這里曾經有過山洪?” 阿泰點點頭,他殷勤地遞上自帶的rou干:“之前夏天,一直下雨……塌了好多地方,現在入秋,阿爺催我來采藥——” 說得磕磕絆絆,泠瑯也聽懂了,她嚼著rou干默然地想,眼下這秋雨的架勢,比起夏季的暴雨,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她視線滑向對面端坐著的青年身上。 江琮雖面朝火堆,但始終微微側身,朝洞口傾斜。無名劍躺在他腿上,隨時可以出鞘。 火光跳躍,勾勒著他深俊清雋的輪廓,泠瑯看了半晌,才說:“今晚怎么說?” 江琮抬眼:“夫人休息便可?!?/br> “這可不行,”泠瑯敲了敲刀鞘,“要想馬兒好,得讓馬兒休息飽?!?/br> “那是劣馬?!?/br> “嗯?” “良馬不休息,也能跑得很好?!?/br> “殫精竭慮,良馬也能虧空成劣馬,”泠瑯嘩啦一聲抽出云水刀,細細觀察刀身凝結的水珠,“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br> 吹落一滴水,她又改口:“不行,你倒時候說不定不叫我起來換崗,還是我來守上半夜?!?/br> 江琮輕笑著低頭整理袖口綁帶:“謹遵夫人之令?!?/br> 二人便不說話,只各自烘烤衣物,阿泰已經躺在角落里睡熟了。外面雨聲越來越大,樹木在風中劇烈搖晃,天地無光。 忽然,一道閃電劃過,陡然照亮了整片樹林。 泠瑯皺起眉頭,按照這個架勢,明日就算放晴,也少不了滿地泥濘,甚至水流阻斷路途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到了什么,問道:“那個……” 轟隆一聲雷響,將她后半截話蓋得嚴嚴實實。 江琮說:“什么?” “就是……” 又一聲炸雷,比方才那聲還響亮,頗有撕裂天穹的架勢。 江琮還在好整以暇地等待她重復,泠瑯便湊上去,再次開口:“我是說……” 雷聲滾過天際,竟持續了三個呼吸之久,她再次白費了口舌。 江琮忍不住悶笑幾聲,泠瑯卻氣急敗壞,覺得倒霉且丟臉,她瞧著近在咫尺的俊美側顏,想也不想,張口便咬了上去。 “不準笑!” 咬在對方下頜,很扎實的一口,牙印立刻便顯現。 江琮嘶了一聲:“咬我?!?/br> 泠瑯扒著他肩膀,觀察自己留下的印記,自覺比起那枚林檎果上的牙印的整齊程度,也不遑多讓。 她得意地輕哼:“咬你又如何?” 江琮抬手,幫她繞起耳邊碎發:“不如何?!?/br> 泠瑯并沒有坐回去的意愿,她覺得江琮身上意外的暖和:“我剛剛是想說,那人只跟著,明知被發現了也不出手,很像某個人的風格?!?/br> 江琮幫她說完:“寂生?!?/br> 泠瑯說:“如果真的是他,我會十分好奇——不是說當時給了他脖子一劍?他怎這么快就又能出來行尾隨之事了?” 江琮把玩著她發梢,目光落在火堆上:“這也是我在想的問題,但夫人應該很清楚,我在北坡密林挨了一刀后,也很快再次同夫人相遇?!?/br> 泠瑯笑了:“我差點忘記,你們青云會是何等剝削成員?!?/br> “或許是他手下也說不定,”江琮輕聲,“到點了,夫人先休息?!?/br> “說好了我守上半夜?!?/br> “我會叫醒你的?!?/br> “好罷?!?/br> 于是便睡,并且是枕在江琮腿上舒舒服服地睡,巖洞外的風雨聲變成助眠樂音,潮濕水汽與清淺蘭香氤氳著,舒緩了疲憊思緒。 只是睡夢中,那雨絲如影隨形,又飄拂了一點在額間唇角。 小心翼翼,溫柔而憐惜。 難道石洞里也會漏雨?懷揣著這個疑問,泠瑯猛然睜開了眼。 第95章 小蔥刀 火光漸趨暗淡。 她仍躺在青年膝上, 目之所及,是跳躍搖晃的昏黃,和一只欲收卻停留的手。 清瘦修長, 骨節漂亮, 是它擾了她的好夢。 泠瑯一把攥住,視線往上抬,鎖住手的主人。 江琮垂目看她, 沒有半點被當場捉住的慌張,他輕聲:“醒了?” 泠瑯嗯了一聲:“你偷偷摸我做什么?” 江琮說:“是喚你起來?!?/br> “怎么這樣喚?” “這樣不用吵醒阿泰,不是正好?” “是正好?!便霈槹淹嫠氖种?,從指腹到指尖, 任意摩挲貼纏,像撫弄乖順美好的玩具。 她宣布:“我晚些也這么喚你?!?/br> 江琮低低地笑:“好?!?/br> 泠瑯便略有一頓,她發現從這個角度, 可以清晰地看到青年說話的時候, 喉結是如何震動, 在他微笑之前, 它還會微不可查地上下輕滾。 這個東西平時只藏在衣領里, 小氣得很,并不給她太多機會看見,能觸碰的時刻也不多。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江琮頭發垂落了幾絲在她眼皮上, 若即若離地掃, 有些癢,她卻不想去拂。 江琮似乎毫無覺察, 他轉頭凝望洞口:“雨勢一直沒有小, 這樣下去森林會有水流——” 隨著這個動作, 他下頜線條愈發明顯,喉結也隱沒于陰影,再次看不分明。 眼皮上的發線如同落到了泠瑯心底,像草尖在輕撓。 她無法控制地回憶起清晨林間那個漫長的吻,撕咬和廝磨沒有什么差別,它們都讓此刻變得難以忍受。 泠瑯嘆了口氣。 江琮收回視線:“怎么了?” 泠瑯慢慢坐起來,直到她坐定,江琮才松開扶著她后頸的手臂。 她舒展著筋骨,自語道:“得想辦法占點便宜?!?/br> 雨聲紛繁,洞內一時陷入靜寂。 江琮看著她:“夫人剛剛說什么?” 泠瑯羞赧一笑:“是在說夫君好看,我很喜歡?!?/br> 江琮不說話,只默然注視她,泠瑯沖他拋了個不甚嫵媚的媚眼,起身往洞口行去。 她站在雨簾前:“晚上有動靜嗎?” “沒有?!?/br> “這么大的雨,他會躲在哪里?” “應該不會太遠?!?/br> “管他在哪里,”泠瑯抱著刀冷笑,“被雨淋死最好?!?/br> 她轉頭催促:“你快些休息,我來看著?!?/br>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