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61節
女孩仰頭看了眼桃樹,道:“你不配來這里?!?/br> “帶著你的嘍啰,可以滾了?!?/br> 五個呼吸的時間,黃公子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滾了。 泠瑯和凌雙雙并肩站在樹下,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只看著風中泛著微光的池面出神。 片刻后,泠瑯低聲說:“舒服了?” 凌雙雙乖巧道:“挺舒服的?!?/br> “一年不見,雙雙倒是有了長進,學會留手,”泠瑯由衷道,“我以為今天那人再怎么也該掉個胳膊腿兒的,沒想到只是折損了一副玉冠?!?/br> 凌雙雙赧然:“可不能叫那等玩意兒的血臟了這池?!?/br> 泠瑯抬起手,捏了捏女孩圓翹的鼻尖。 “你啊……”她輕輕嘆息,“面紗也不戴了,不怕被認出了?” 凌雙雙嘿嘿地笑:“管他呢?!?/br> 泠瑯也笑:“方才奪他玉冠的那一手,確實是大有進步?!?/br> 凌雙雙摸了摸后腦:“阿瑯走后,沉鶴沉迷練劍,只有我被抓著練習,日復一日,不想長進也難了?!?/br> 泠瑯一頓,道:“今天抽簽,卻沒見著沉鶴,似乎有人替他來抽取名次?!?/br> 凌雙雙滿不在乎道:“或許又在貪睡呢?誰曉得,但明天第一輪比試,他總不能叫別人替代了罷?!?/br> 泠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二人又在到處逛了幾圈,直到太陽下山,才慢慢順著山路返回廂房。 回去的路上,沒有人再說話,彼此都陷入了饜足之后的愜意沉默之中。 何止是凌雙雙舒服了,泠瑯輕松地想,連她也頗為舒暢,這樣你一言我一語,你一刀我一劍,四處捅婁子找架打的日子,實在太久沒有重現了。 還是相當默契絲滑,叫人無比懷念。 可惜今天她沒帶刀,也帶不得刀,不然也能多沒收幾個玉冠。 直到踏入屋門的時候,泠瑯面上的笑容都是相當明快的。 叫她意外的是,江琮仍坐在先前的位置上,手里握著相同一卷書,她疑心那翻開的還是相同的頁數。 她行到桌邊,端起涼茶一飲而盡,隨后說:“夫君屁股不疼嗎?” 江琮放下書冊,柔和道:“夫人手腕不疼嗎?” 泠瑯一滯,這才瞥向自己手腕,那是先前她阻撓黃公子嘍啰所致,那嘍啰想抽劍偷襲,被她格了一下,皮膚上留了點紅痕。 要不是沒想到這人還有偷襲的膽子,更沒想到那花里胡哨金光閃閃的劍真能抽出來使,也不會挨這么一下。 她摸了摸那處:“不疼,瞧著嚇人罷了,你不說我還沒注意?!?/br> 江琮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果然出去惹是生非了?!?/br> 泠瑯悠然:“我不惹事,事也要惹上我?!?/br> “可需要傷藥?” “不用?!?/br> “已經習慣了不處理?” “小傷而已,麻煩?!?/br> 江琮看著她,淡淡道:“小傷若是積累起來,會更麻煩,現在能熬過,但萬一以后因著什么契機爆發,會十分棘手?!?/br> 他頓了頓,又說:“況且——你身上積累的傷很多已經不算小傷?!?/br> 泠瑯移開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江琮耐心提醒:“我為夫人上過一次藥?!?/br> 泠瑯當然記得這一茬,玉蟾山殊死相搏的第二日,他給她背上涂了些蘭蝎膏。 她梗著脖子道:“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要爆發早就爆發了,還輪得到現在,不用cao心?!?/br> 江琮唔了一聲:“很久以前?” 他靜靜地凝望她,目光深不見底。 “刀者去世已有五年,你卻是去年才來的西京,”他慢慢地說,“我一直都想知道,在這五年里,你去了何處?” 泠瑯默然同他對視。 二人的目光猶如實質,在空中粘連對峙,誰也沒有移開或是后撤。 兩雙眼眸一眨不眨地將對方瞧著,是相似的烏黑。不同的是,一雙更加深濃,一雙更加湛然。 最終卻是泠瑯落敗了。 她將臉轉到一邊,說:“好吧,那我告訴你?!?/br> 江琮溫聲:“請講?!?/br> 泠瑯說:“那五年我在滁州,給一個教書先生做女兒,后來他死了,眾鄰欺我孤女,想將我嫁與旁人,我日日以淚洗面。別無他法,只能上京投靠遠親,未曾想誤打誤撞,進了涇川侯府的門,從此過上了好日子……” 江琮淡笑著起身離開。 泠瑯在他身后嚷嚷:“你都對我藏著掖著,還指望我和盤托出?真是王八想吃天鵝rou,想得倒美!” 對方聽到王八二字,腳步似乎凝滯了一瞬,接著轉眼間消失在門外。 泠瑯才不管他,領著幾個婢女美滋滋吃了晚食,又跑到山巔處的涼亭賞月?;貋砺飞贤窘洿笙笈_,上面正好有人在比劍舞。 只聽說斗劍和比舞,還沒見識過比拼劍舞。臺上眾劍者比得熱火朝天,泠瑯在臺下大飽眼福,看了大半宿,才依依不舍地回門。 回門,又見著自家王八夫君,泠瑯見到他就來氣,晚些洗漱后躺在同一張榻上,也是默默無話。 江琮先開了口:“夫人回來得挺晚?!?/br> 泠瑯坦然道:“我在大象臺看人舞劍?!?/br> “好看嗎?” “好看,那身形,那姿態,那氣度……呵呵,劍原本就是靈氣十足,逸致翩翩之器,有人能用得風流瀟灑,有人就像比劃燒火棍,毫無美感?!?/br> “……” “唉!可惜啊,要是自家郎君能耍得那么好看,做妻子的還會在外面徹夜不歸嗎?不若先好好反省反省自己?!?/br> “夫人要我反???” “或許是吧,但現在我要睡覺了?!?/br> 一夜酣眠。 翌日,巳時,大象臺。 泠瑯在臺下看得百無聊賴。 陳長老此前的建議不錯,這第一輪良莠不齊,的確沒什么觀瞻的必要。好些人連□□拳螃蟹腿都使出來了,同小兒打架也沒什么區別,毫無看頭。 雖也有高手,但抽簽決定了高手的對手不一定是高手,沒有勢均力敵,也是索然無味。 終于,在茶喝了三輪,糕點換過一盤后,泠瑯聽見了那個等待已久的名字。 “下一位,蘇沉鶴,對楊國斌——” 第52章 雨中鶴 泠瑯往嘴里扔了塊蕓豆糕。 芬芳甜糯, 舌尖一抿,便軟乎乎地化開來,是滿溢于唇齒的清甜。 江琮十分貼心地提醒:“夫人, 你的友人要上場了?!?/br> 泠瑯眺望遠處高臺:“看著呢?!?/br> 盛夏時節, 山上本該時常下雨,來明凈峰這幾日卻多有晴朗,直至今天才有了些云墨。 此時雖已近午時, 但全無亮堂意味,天邊氳著些許陰沉云絮,更有大團深色沉甸甸地墜著。風一陣陣,吹得愈發寒涼, 似乎帶上了雨絲。 天氣不佳,臺上初輪比拼也無甚看頭,看臺席上已經陸陸續續走了許多人, 一下子空曠了許多。 四周清凈, 天地晦暗, 在連綿烏灰之盡頭, 緩緩走來一人。 黑衣, 烏發,執劍。 他走得十分散漫,劍也提得隨意,頗有些一搖三晃的意思。馬尾松散, 有幾縷垂到眉邊, 拂過濃黑長眉和惺忪半闔的眼。 是個少年。 在長老的多聲催促中,他終于慢悠悠于場中站定, 抱拳向對手行了一禮。再直起身來時, 仍是那副將醒未醒的慵懶模樣。 這可不像是準備好大動干戈的模樣。 臺下為數不多的看客這么覺得, 臺上的對手楊郭斌也這么覺得。 楊郭斌是個使雙劍的,他當即將兩把劍于空中一撞,就著脆響,沉聲道:“得罪了!” 言畢,足下一點,便俯沖而上。 倒是個練家子,下盤穩,速度也算快,遠遠強過先前的烏龜拳螃蟹步。 雙劍是十分需要肢體靈活度的武器,這位楊兄生得矮而壯,但纖巧劍刃握在他手中,卻絲毫不見笨拙凝滯。 一刺,一截,右手劍刺出的同時,左手劍也把另一邊的空門堵死。 作戰經驗也不缺,已經是難得的好手。 泠瑯用手撐著下巴,在心中默默評判。冷不丁,一道溫潤柔和的聲嗓響起。 是江琮在問:“夫人覺得誰會贏?” 泠瑯毫不猶豫:“蘇沉鶴?!?/br> 沒有任何思索,她作出了這個答復,仿佛是在回答天將下雨一般篤定自然。 江琮看著臺上那個玄墨色衣衫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