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鳴 第26節
在他這句話成真之前,泠瑯終于撐不住,她張開嘴,惶然道:“是,是——” 江琮耐心極了:“是?” “是你姑奶奶!” 泠瑯張開嘴,狠狠朝他耳朵咬去! 對方反應極快,當下側過頭,躲開了這毫無章法的一擊。泠瑯看準機會,反手奪下抵在自己身后的劍刃,手握著鋒面,瞬間便流出血。 江琮立即翻身來搶,他那邊是劍柄,而她只有尖利劍身,十分吃虧。泠瑯咬著牙,在他伸手之前,忍著劇痛將劍拋向樹叢,又是嘩啦一陣響。 痛,太痛了。 背后的兩處傷口,胸口因為過力而無法平復的撕裂感,以及正在汨汨流血的右手掌心。 泠瑯幾乎要將牙咬碎,她飛撲出去,抓住了正欲撿劍的江琮的腳腕,對方一個踉蹌不支,直接翻滾在了草面上。 好,好得很,扯一下就倒了,明明自己都沒力,還來誆騙她! 泠瑯瞪著眼,厲鬼一般手腳并用,匍匐上前,而他也翻身過來壓住她,二人重現當初在白鷺樓的不堪場景,在草叢中翻滾起來。 “騙子!騙子!”她伸出手,想掐他脖子,但被對方的長臂擋在兩寸之外,只能把手中鮮血胡亂蹭在他胸口。 江琮低喘著,顯然已經應付不了這種潑皮行徑:“我是騙子,那你是什么?你把侯府騙了個轉……” “我可沒騙自己親媽!”泠瑯去咬他按在自己肩上的手,“你這個人,連親媽都騙,侯夫人每天傷心流淚,以為自己兒子馬上活不成,誰知道他多健康……” 江琮咬牙冷笑:“你就沒騙她?什么教書先生,投奔親人,可真像啊……” 泠瑯也費力發出類似于冷笑的聲音:“你好意思說我?什么半夜睡不著,虧心事做多了當然睡不著,也不曉得出去干了些什么腌臜事!” 江琮終于捉到泠瑯的手,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她雙手困在她頭頂。 “腌臜事?”他逼視她,“那你在外面又是為何?北坡密林是你能隨便去的么?” 泠瑯被迫著同他對視,她仰著頭不屑地說:“我想去就去,怎么,怕我發現里面關著的女帝寶貝是你本人嗎?” 江琮愣了一瞬,顯然沒聽懂這句話:“你在胡言亂語些……” 下一刻,他眼疾手快地按住泠瑯的腿。 “想干什么?”他用一只腿壓住她下身,讓她徹底動彈不得。 “同樣的伎倆還想用幾次?你只會這個?” 泠瑯呸了一聲:“你還不是只會踹人屁股!” 江琮閉了閉眼:“我幾時踹過你屁股?” “裝什么,哼,世子名字里有姜有蔥,卻偏偏只會裝蒜呢?!?/br> “伶牙俐齒?!苯龑⑺p手按得更緊了些。 他頓了頓,視線移到她手腕上。 “你在摸什么?”他啞聲說。 “摸你的脈,”泠瑯咬著唇,不敢置信道,“還是這般破碎,你到底是如何——” “還是?”江琮垂下頭,聲音輕了下去。 “哼,告訴你也無妨,你躺床上半死不活的時候,我查探過你的氣脈,還送了兩段自己的真氣,當然,你這般狠辣無情之人是不會回報好意的——” 無人回應。 身上壓著的軀體漸漸沉重,泠瑯意識到了什么,她掙扎著推他:“喂?” 月光下,青年的面色蒼白到可怕,他費力地咳喘,已經再沒有余力去壓迫她。 泠瑯簡直喜上眉梢,她哆哆嗦嗦地爬起來,邁開酸軟無力的腿,顫巍巍去林下找刀。 也不管身后人如何,她幾乎趴伏在地上尋找,終于拿到了云水刀,待再次直起身時,又是一陣頭暈目眩。 一手撐著樹干,她艱難地吐息平復,眼皮一掀,看見青年也坐靠在某棵樹下,一副快厥過去的樣子。 這下真的誰也奈何不了誰了。 “哼,我,我網開一面,饒你一命,”泠瑯說,“江湖漫漫,后會有期?!?/br> 說完,她蹣跚著步子,以極其緩慢的速度試圖離開這片樹林。 離開了很久,也沒完全離開,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她幾乎要一頭撞到樹干上。 酷烈的殺招,是不能那么輕易使喚的,李如海一直告誡她盡量少用,但她從來不聽。 悶喘著,暈眩著,泠瑯聽見身后有人在問。 “你要去哪里?” 她翻了個白眼:“你管我去哪里?!?/br> 江琮咳嗽了兩聲:“我知道你要去找周廚子,他并不在我此前說的地方,就算他在——” 他頓了頓,繼續說:“憑你如今這樣,能順利尋到,又平安離開嗎?” 他露出一個非常虛弱的笑:“你走不出去的,有人到處在找我?!?/br> 泠瑯說:“那我現在就殺了你,總好過黃泉路上一個人?!?/br> “何必下黃泉呢,夫人,留著點力氣罷,”江琮微笑道,“我有兩全的法子,你想不想聽?” “你說話就跟放屁一樣,別以為我還會信——”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青年輕聲說,“刀者的死,也同春秋談有關,是嗎?” 泠瑯氣喘吁吁,她轉過頭,惡狠狠地看他。 江琮假裝沒看到這道視線:“我們是可以合作的,因為你想知道的事,我也想知道?!?/br> 泠瑯哦了一聲:“我有什么好處?” “我能幫你,這不就是最大的好處?” “瞧瞧這口氣,”泠瑯譏笑著說,“你能幫我的,我自己難道完不成?” “可是我若不幫你,就會想盡辦法殺掉你,”青年淡聲道,“你以為我會放任一個知道秘密的人流落在外?” 泠瑯忽然笑了一下。 “我知道你什么秘密?”她柔聲說,“是你一直在裝病,還是你修煉了某種奇詭的武功,讓經脈錯亂從而異于常人,還是——” “以精誠忠心著稱的涇川侯府,竟出了個加入青云會的不肖子孫?還是十二分舵主之一那種角色?” “如果此事被侯夫人知道,她會作何表情?” 她倚著刀,艱難地走回他身邊。 江琮仰頭看她,陰影落在他臉上,眼睛中辨不清情緒。 泠瑯一字一頓地說:“是你該威脅我,還是我該威脅你?” 遠處有火光和人聲隱隱,似乎有人在四下尋找,正逐漸朝這邊圍攏。 好像有綠袖的聲音。 泠瑯側過頭看了眼,默然片刻后,忽地莞爾。 她蹲下身,輕輕拉起江琮垂在身側的手,手骨精致細白,青脈清晰可見。 “你說得對,我們是可以簡單輕松一點,懷揣著彼此秘密的合作的確往往能長久?!?/br> “是想要這個嗎?夫君,”她摩挲著他腕上肌膚,用氣聲說,“想要就求我?!?/br> 青年的眼神忽然就深了下去。 “他們要來了,”她傾身在他耳邊低語,“我們該怎么做?” 第24章 在開解 夜已經很深了, 輕而濕的霧氣逐漸在林間彌漫開來。月光卻稍亮了一些,透過稀疏枝葉,在地上投下幽淡光影。 綠袖走在斑駁光影中, 心里很慌。 少夫人不見了, 她說花廳太悶想出去走走,又打發綠袖回房間取披帛,等綠袖好不容易尋到那條淡青色繡了蓮枝紋的, 匆匆趕回原地,卻發現那里已經沒有人。 綠袖知道,少夫人喜靜,愛獨處, 并不樂意身邊有很多人跟著,所以她以為她不過是心情不好,想自己在廊道里轉轉, 才獨自一個人走了。 至于為什么心情不好—— 午后世子歇息, 少夫人帶著自己去煮甜羹, 在那之前一切都好, 但將甜羹端回房間送給世子后, 他們二人的氛圍就變得怪怪的。 極少有眼神交流,話也不再那么多,夫人看上去很不安,總是若有所思地望著窗外。 更別說, 更別說方才她回房間取東西的時候, 本該在房內歇息的世子不知所蹤。之前,綠袖還隱隱聽到房內有瓷器破裂的聲響。 這是吵架之后, 雙雙負氣失蹤了! 綠袖悲哀地想, 大抵是世子覺得今日甜羹不合口味。也難怪, 換了個人來做,哪兒比得上從前喝慣了的呢? 少夫人覺得一片心意被辜負,心中委屈難過,在花廳的熱鬧中呆不住,又不愿貼身婢女瞧見這份脆弱,所以只能一個人找片樹林子以淚洗面。 嗚嗚,多么善解人意,即使自己傷心,也不愿意影響身邊人。 話本上說,她這樣柔若無依的女子往往在經受刁難折磨后,才能換來夫君的幡然醒悟倒追不舍。這便是少夫人必經的磨難嗎? 綠袖抽抽搭搭地在原地等了一會后,才邁開步子去尋人。 找了一圈,夫妻倆不見蹤影,倒是碰上了三冬。 他看上去也有兩分焦急,聽說事情緣由,當即便告誡綠袖不要聲張。 “夫妻之間不就是這樣!”他十分肯定地說,“這定是二人的情趣,莫要驚動旁人,鬧大了反而尷尬?!?/br> 綠袖信了,但到底也不能不尋,于是兩個人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在長廊下、樹林中尋找起來。 越尋,心里越慌亂,三冬一直說不會有事,但她就是惴惴不安。 尤其是看到南樓外那片凌亂不堪、枝葉翻伏的草地時,她喉嚨一緊,幾乎就要大哭—— 三冬拉住了她。 “噓,”他突然有些緊張,“莫做聲,你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