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63節
“趙姨,新年好?!?/br> “每年這個時候,你都會來家里吃飯,早些時候,我要打電話給你,老季卻說今年你應該不會來了,讓我不用打。岑歆,還好嗎?” 岑歆知曉,季奇山知道了,其實本來這事就瞞不過他,那天她的反應和話,當天季奇山可能反應不過來,回去大概就知道了。 “挺好的,等明天,我再來看您?!?/br> “好著就行,聽聲音,你是不是感冒了,趕緊去吃藥……”她絮絮叨叨,明明像往常一樣,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可是,再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她可以理解季奇山為什么這么做,但是不可能原諒。 “知道了,趙姨,明天我下班過來?!?/br> “好,明天給你做你喜歡吃的?!?/br> 岑歆掛了電話,就看到陸衎開門回來。 “你怎么回來那么早?”岑歆有些詫異。 陸衎放好外衣,湯包立馬就蹭到他腳邊,一副求抱抱的表情,岑歆有些嫌棄的看著它。 陸衎卻拋下它,向岑歆走來,他把她攬在懷里,下巴蹭著她的頭發,他呼出去的氣熱熱的,很鬧人。 “早點吃了嗎?” 岑歆點點頭。 “那中午飯呢?” “……” “唉,看來還是把你隨身帶著才好?!?/br> “我又不是寵物?!?/br> “你要是寵物也是只不省心的寵物,你看湯包,雖然是只貓,但是一日三餐比誰都準時積極?!?/br> 湯包瞇著眼睛,沖他們叫了一聲:“喵~” 岑歆懶得計較,可能也是因為藥效和哭太久的原因,這會困得要命,她縮在他懷中,眼睛都睜不開。 只是,他褲兜里,好像裝了什么,有些硌人,困意來襲,她只是皺了皺眉,就閉上眼休息。 “岑歆?等會再睡,我們去吃點東西再睡?!?/br> “我好困?!?/br> 聲音軟綿綿的,撩得陸衎心弦繚亂。 “那我們去房間睡?!彼皖^看她,眼睛紅紅的,同時也看到桌子上買花的發票,就知道自己去了那個地方。 他輕輕晃了晃她,然后打橫抱起她,岑歆已經睡著了,甚至說起了夢話:“雪人,想要個雪人?!?/br> 陸衎低頭,小心翼翼在她眉心溫柔的落下一吻,輕輕說:“好,等你醒來,我們一起去看雪?!?/br> 岑歆這一覺睡得很沉,無夢,醒來時天已經黑了,她摸摸身旁無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就起身去客廳,燈是亮著的,卻沒有人。 奇怪,難道是她做夢嗎?她正想著,就發現桌子上有個紙條,她立馬穿上羽絨服下樓。 就看到有個人,正在小區的院子里,圍著兩個雪人一圈圈跑,繞一會又拍拍雪人,好像是怕它化了一樣…… 又站在那半人高的雪人面前打量,那傻氣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平時的他。 岑歆拉緊衣領,像他走去,陸衎遠遠就看見她,他拼命招手,見她沒反應,就跑過去拉著她過來,像個小孩一樣:“來,給你看個東西?!?/br> 岑歆笑著跟著他小跑到兩個雪人面前,一邊叨叨:“你怎么睡那么久,我還以為就一會,不過堆雪人還是挺講究的……” 他一直開心的說個不停,岑歆忍不住,抱住了他。 “陸衎,謝謝你?!?/br> 她有一段時間,是怨恨他的,怨恨為什么那個時候救她,為什么要一次次的救她…… 可現在,她卻無比感恩,至少,她這幾年,她過得比很多人都幸福。陸衎把他所有感受到的善意和幸福,都一點點的給到她身上。 陸衎把她的衣服帽子戴上,輕輕拍去她身上的雪花說:“岑歆,我想讓你知道,以后,我不阻止你去恨他,不會讓你去原諒釋懷過去,你想做什么,一定優先考慮你自己,而不是我,或者岑棲和你的父母。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只有你想要活著,才是真正的活著。而我,會一直陪你走下去?!?/br> 陸衎的目光柔得像滿天的雪花,輕輕的飄落,鋪滿了她的心頭,讓她永生難忘。 -------------------- 后面可能持續虐……那啥,可以點番外了,番外甜回來…… 第81章 破繭(三) 第二天,雪就已經停了,氣溫依舊很低,積了一地的雪還沒有化,想起院子里那兩個雪人,岑歆只感覺暖暖的。 下午陸衎想要陪著她去季奇山家,原本岑歆還在想要怎么打發他不去,到了下午,陸衎剛好被程國梁叫走。 岑歆是打車去,季奇山兩年前搬了家,現在居住的小區是剛開發的,環境很好,圍繞著一個人工湖,特別適合養老,就是離市區有點遠。 季奇山畢竟是醫生,多年下來,有了不少積蓄,要買房子很容易。他住一樓,才進小區門口,遠遠的就見到趙玉華在門口等著。 歲月不饒人,她看上去卻要比很多同齡人要年輕,可她還是看到了,趙玉華盤起頭發的發根處,已經泛著銀白。 趙玉華是中醫院的醫生,但是她退休的早,在季悅去世的第二年就病退了。退休后沒多久,開了一家中醫館,生意不錯,所以,她平時很注重養生。 趙玉華拉著岑歆進門,從鞋柜里拿出一雙未拆封的毛拖鞋來,遞給她后問:“小歆,最近還好嗎?怎么感覺你又瘦了?!?/br> 岑歆客氣禮貌的微笑著,沒有怎么接話,遞上手里的東西。 每年從她有稿費開始,她來吃飯時都會帶一些禮物,今年有了工作,再加上陸衎那一份,就有些多了。 趙玉華皺了皺眉,拉著她的手進來,把東西放在一旁,然后說:“人來就行了,買什么東西,你這孩子?!?/br> “趙姨,今年我都工作了,不買說不過去,還有一份,是陸衎的?!闭f話間,她換好了鞋子。 一抬頭,就看到趙玉華眼里閃過的水光,岑歆知道,她想起了季悅。季悅不在的那年,也是她工作的第一年。 不過,趙玉華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擠出笑容拉她進門。 從玄幻進到客廳,就感覺一股暖氣撲面而來,以及飯菜的香味。 季奇山穿著灰色的衣服,外面套著一件黑色的毛衣褂子,從餐廳走出來,見到岑歆,和往常一樣噙著慈祥的笑問:“陸衎呢?他沒來嗎?” 岑歆在見到他的一瞬間,還是沒有藏住情緒,憤怒和不解一閃而過,她恍惚過來,假裝捋了捋發絲,重新抬起眼簾和平時一樣淡淡說:“臨要走的時候,程局找他有事,他們出去了,他說,如果待會趕得及再過來?!?/br> 季奇山笑了笑說好,就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趙玉華這時候從廚房出來,端著一杯熱茶,放在餐桌上,向岑歆招招手。 趙玉華拉著她坐下,一邊說:“給你熬了點紅糖姜茶,趕緊喝進去暖暖,你的手太冰了,一直是這樣嗎?” 岑歆搖搖頭,趙玉華的手很熱,拉著她的手時,能感覺到暖暖的,溫度從指尖傳遞開來。岑歆捧著杯子暖手,對著口吹氣,冷了一些后小小的喝了一口,笑著和趙玉華閑聊。 桌子上的菜很豐盛,幾乎都是她愛吃的,吃飯時,三人像以前一樣,趙玉華似乎沒有察覺出兩人的異樣來。 只是吃完飯,季奇山和她來到書房,趙玉華忙著收拾,書房門半開著。 他的書房很干凈,桌子上擺著宣紙和墨,季奇山愛好書法,有空的時候就會寫上兩張。桌子的角放著一個相框,比醫院那個要大一些,是一張全家福,季悅站在他們兩人中間,看著鏡頭笑。 季奇山背對著她,岑歆直接問:“為什么?” 他異常的平靜,但是當他抬起頭,那飽經滄桑的眼眸里,蒙上一層水霧。很快,季奇山收回了目光,他看著相框里的人,慢慢的,紅了眼,蒼老的臉上,不知不覺間爬滿了褶皺。 “為什么?”岑歆執著,又問了一遍,這一次帶著顫。 季奇山低沉的笑了一聲,他重新抬起頭的時候說:“我不后悔?!?/br> 岑歆不解,她執著一個答案,她明知道現在不能如此感性,但是她不能原諒,為什么一定是他? 季奇山看到她眼里的傷痛,他苦澀一笑,很輕的說了一句什么,岑歆并沒有聽清。 隔了一會,他臉上已經沒有什么情緒,他看著她的樣子,眼神卻又些空靈,就像透過她在看另外一個人。 他說:“岑歆,你知道這世界最痛的事,莫過于他們在我們眼前死去,留我們獨自活著。一次,就足夠刻骨銘心??墒?,你知道嗎?她在我面前,死過三次?!?/br> “我是醫生,心理醫生,我醫治過無數像她那樣的病人,可是,我獨獨醫不好她。我救了她兩次,我甚至求她,為了我們,活下去。她反過來哭著求我,求我放過她,讓她去死……” 他摸著相框的邊緣,很用力,拇指的rou被壓下去,連帶著修剪整齊的指甲邊緣都泛著白。 岑歆知道,他是真實的痛苦,但是,她無法原諒。她們做錯了什么?岑棲又做錯了什么? 季奇山抬眼,已經看不見眼淚,很平靜,如同一潭死水,他繼續說:“我一直都知道,小悅喜歡的人,是你的父親,她考警校,也是因為你父親。他們很早就認識了,他救過小悅一次,她把他當成目標,當成崇拜的對象,這些我都知道?!?/br> “那時很少有人知道你父親已經結婚,但是后來,我們知道的時候沒有多驚訝。季悅那段時間很難過,但是她和我說,她會忘掉你父親的,直到有一天我從她口中,聽見另一個男孩子的名字,我覺得那是一個好的開始?!?/br> “可是,她最后執行的那個任務,原本不應該她去的,是你父親求了陸縝之,讓她代替梁嘉去的。他想保護你們沒有錯,可為什么偏偏是小悅!” “她為什么,要答應??!” “小悅她,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被留在在那里,被他們……”他說話時,顫抖得不像樣子。 后面,斷斷續續的重復著:“她馬上就要結婚了!她說最后一次和他執行任務!她說回來后,要大方的給他們發請帖……” 岑歆站在那,聽著他發泄一般的說著往事,眼淚控制不住的流下。她無法說出對錯,這中間牽扯多人,她都無法去評判對錯…… 可是,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她和岑棲為什么要背負這一切? 岑歆紅了眼睛,她走到他面前,依舊問:“為什么?” 既然是他們的錯,為什么要報復在她們身上? 季奇山吸了口氣說:“當時,警局這邊并沒有對外公布具體情況,連任務是什么我們連家屬也不知道。小悅是后來被查出,被感染了艾滋……岑歆,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崩潰嗎?我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萬剮,我恨不得……”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雙手抓著頭。 岑歆咬緊牙關,季奇山長長的舒了口氣,他又繼續道:“我忘不了,她死了之后,我曾經想過很多辦法報復。你父親死了,梁嘉卻活著,我猶豫過,可是,當梁易堃找到我的時候,他一個錄音交到我手上的時候,我瘋魔了?!?/br> 岑歆笑了,眼淚從眼眶溢出,她想到之后每次在治療她時的樣子,她終于知道,為什么他害怕她想起那段回憶。因為那不僅僅是她心里的傷,更是季奇山自己犯下罪。 岑歆就站在那,她抹去眼淚,眼眶泛紅,她問:“那為什么又要幫我?為什么要答應救我?” 季奇山與她對峙時,他一笑,無限的的蒼涼,他說:“在梁易堃帶你們離開后,我聯系不上他,我感覺事情失控。當找到你們時,是他和梁嘉結婚后的第三年,你們,已經那個樣子了?!?/br> “所以,當時你們明明知道,對嗎?” 季奇山看著她,沒有說話,可這就等同于默認。 “是你告訴岑棲計劃的嗎?” 當時,她們也像安燃安煜一樣,試過很多逃離的辦法,但是梁易堃長期對梁嘉用藥,而且經常會把她帶到他們不知道的地方,要真正的擺脫他很難。 就在她們發愁時,岑棲遇到一個人,說可以幫她們,只要她們答應他一件事。當時他并沒有明說這件事具體是什么,直到現在,她才知道,他們求的,也是梁嘉手里那一份東西。她沒有見過那個人,岑棲只說,他和梁易堃是認識的,其他的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