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41節
楊舒聽到后面,十分的不舒服,直接反駁拒絕了他,也并沒有公開或者宣揚這樣事。 她是真的很喜歡覃以沫,因為她活成了自己想成為的樣子,所以羨慕,所以喜歡。 很快就是覃以沫的生日,楊舒給她買了一對耳釘,十字架的,上面鑲嵌著些許碎鉆石,但是盒子里她卻只放了一個。因為東西雖然不算太貴重,覃以沫不一定不會收,而且,她知道覃以沫有耳洞,其中一個已經堵了,不能再戴耳釘。 楊舒真的很了解覃以沫,所以送出去的時候,覃以沫真的收下了,而且很喜歡。她立馬就帶在耳朵上,沖著她笑,楊舒夸她漂亮。 她靦腆害羞抓抓腦袋,琉璃般的眼珠子泛著光,她看著楊舒說:“jiejie,謝謝你,你別再擔心我了,我會沒事的?!?/br> “我以后,也想成為jiejie這樣的人,這樣就能幫助更多的人?!?/br> 楊舒相信她,一直都相信。 也就才隔了一天,覃以沫出事了,學校的貼吧全部是她被強/暴的照片,一時間,謠言四起。 她從認識覃以沫后,就關注了她們學校的一些情況,所以第一時間她打電話給覃以沫,但是到了晚上她才接。覃以沫聽起來沒有什么異常,反過來安慰她說:“jiejie,我沒事,你別分心,不是明天還要出差嗎?會好的,我很快就收起證據了,于……有個證人,她答應我出庭,她還說會把她知道的都告訴我?!?/br> 楊舒想去看看她,可最近太忙,手頭上還有其他案子,明天要去外地,也就約好下周周末去看她和覃奶奶。 只是楊舒沒想到,事情發生得得如此之快。這一天她還在外地,官司很順利,贏了之后,委托人的父母請她吃飯,飯桌上太吵,她沒接到電話,一直到了晚上,等重新撥過去,就一直無法接通。 楊舒那時便覺得心不安,她打電話給覃奶奶,覃奶奶卻說以沫在家,很好,不用擔心??陕曇衾锏幕艔?,楊舒知道肯定出事了。 匆匆連夜開車回去,到的時候已經凌晨,覃奶奶拉住她說:“小舒,以沫她走了,她把家里所有的東西都燒了,她去哪了?我只是怕她再出去亂,就把她鎖了,可是她卻翻窗子出去,她說她再也不回來了,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她死死的拽著她,楊舒連哄帶騙的把她帶上樓,以沫的房間里還有一股火煙味,她進去看,還好只是燒了她所有的照片。 楊舒把覃奶奶哄去睡,鎖上了門,自己去找。到天快亮時,她想起以沫有一次說的江邊日出,匆忙趕去。到了江邊,那時候比現在荒涼得多,很黑,也很冷,車子停在一旁,她一路奔跑,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冷。 她來到江邊時,天空一點光也沒有,黑漆漆的,腳下是一具冰冷的尸體。楊舒全身無力,她顫抖著去探呼吸,一下子倒在地上,用手機照亮,才發現她嘴角有干掉的白色的東西。 覃以沫那天穿著一件t恤和牛仔褲,身上還有微消散的煙酒味,可她從來不沾這些東西的,細細去看,她的褲襠上還有血,楊舒顫抖著拉開她的領口,渾身是傷。 楊舒心里情緒翻涌,有悔,有恨,有疼……她顫抖著,想要打電話報警,卻看到手機里有一條未讀短信,是以沫發的。 “jiejie,這大概是最后一次這樣叫你,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其實很害怕,每一次我都很怕,真的很痛,尤其這次。我以為我可以撐下去的,我也知道只要再堅持下就好了,他們都會遭到懲罰的??墒?,我太臟了,真的太臟了,我受不了,其實我一直都是懦弱的,但是每次想到你,我就覺得,我可以堅持。jiejie,第一次見面我就認出了你,你怎么這么厲害,我好羨慕和崇拜你。原諒我的自私,幫我最后一次,請你把我火化了,把我的骨灰撒到江里,這樣就能洗干凈了吧。原本我想跳進去,可是我害怕他們找到我的尸體,我害怕他們的議論,我好怕,如果死了還聽到別人的話,還要看見奶奶的難過,我,我真的好怕。如果連死也不能清清白白,我大概真的不知道該如此了,求求你,別告訴別人我不在了。我昨天絕望的時候,我在想,如果你能再多救我一次多好,jiejie,我不是怪你,我知道你如果在,一定會趕來救我,可是,我撐不下去了。奶奶也請不要告訴她,我攢了些錢,可以照顧奶奶一段時間,對不起了。jiejie,把我家里的東西和我的尸體一起處理了吧,就當覃以沫這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如果去另外一個世界,干干凈凈的活著,該有多好。謝謝你,jiejie,替我活下去,好好看看這世界,我,下輩子,希望我還能遇見你……” 楊舒哭到最后已經崩潰,她抱著冰冷的尸體,天際一點點透過一絲光,太陽冉冉升起,點亮黑漆漆的世界,波光粼粼,真的很美。 她自己平靜下來,對著不會回應她的人說:“以沫,你看天亮了?!?/br> 如果你再等等,就可以看到的,真的很漂亮。 天徹底亮時,楊舒擦去眼淚,把她抱到車上,去找了一個熟人,偽造了一個身份。又找了入殮師,洗干凈,火化了,她按照以沫的要求,找了一個天氣很好的日子,親手,一點點把骨灰撒進了江里。 再次回到以沫的家中,她悄悄把她的東西全部帶走,什么都沒留下。覃奶奶生病,出院后就瘋了,忘記了很多事,唯一記得就是要去找以沫。 很多年過去了,楊舒站在江邊,當時覃以沫在的位置,覃以沫就躺在這地方。她慢慢坐下,明明周遭是一片黑暗卻不再怕了,手里握著一把刀。 江邊的風吹來,吹起了發絲,她只穿了一件裙子,并不覺得冷,她低頭看著手心,明明已經洗干凈了,卻總能聞到血腥味。 她先放下刀,從包里剝開一顆糖,甜味從口腔中散開。 她閉上眼,回想著一切。 楊舒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經常她會覺得,總是有兩個人在對話,看了醫生,懷疑過人格分裂。她當時便想,如果是覃以沫,那多好,可是沒有。 直到一年前,她人生第一次敗訴,小姑娘明明不像覃以沫,但是她卻問出同樣的問題,為什么不救救她,讓她去死…… 女孩死了,是自殺,她請了假去看病,回來的時候,“覃以沫”出現了。 其實“以沫”在吳成志死的時候,就慢慢不出現了?!八币贿吅蠡跉⒘藚浅芍?,一邊又覺得大仇得報。楊舒最后聽到“她”說話,是那天夜里,“她”說想清白的活著,但是又還是沾上了血腥,要走了。 “她”真的沒有再出現,楊舒太想念她,便經常扮演成她的模樣。時常會去“她”出現時的酒吧,也就是在那,遇見了常宇,知道了五年前的真相。 當晚,他看她的眼神就不對,他湊到她耳邊時,楊舒剛要躲開,卻聽見他說:“你也叫以沫?真有緣,我初戀也叫以沫?!?/br> 楊舒和他回了住處,她知道很多事,因為她進門就在客廳悄悄放了錄音筆,然后去洗澡的時候,卻聽到爭吵聲。 也是那天,她見到于珊珊,楊舒卻一點不怕,反而知道五年前的真相。 吳成志死的那天,她就已經知道這件事和于珊珊有關,哪怕她改了名字,可永遠擺脫不了她犯下的罪惡。同時也知道事情的真相遠遠不止于此,以沫,她捧在手心上喜歡的人,竟被這群人,這樣對待。以沫所信任的,給予的所有善意,竟成為捅向她的一把把刀。 以沫不是自殺,是被他們一點點的,一刀刀的凌遲死的。 她瘋魔了,心底滋生出的恨意,像那布滿刺的荊棘,勒得她喘不過氣,痛得她快要死去。她想尋一個解脫,想尋一個真相,尋一個正義…… 于珊珊利用她完成她想隱瞞的事,想殺了所有知道這件事的人,而她利用這個過程,一點點還原當初的所有,套出了五年前全部的真相,楊舒也知道最后那份沒有送到她手上的材料是什么,以及那個證人是誰。 她最后哄騙于珊珊,為她準備了一份“開罪”的材料,卻不知道她早已經被套死在局中。她不會殺于珊珊,要讓她活著,一世背負著咒罵,愧疚,恐懼……這是她改一百次名字,都無法擺脫的惡臭。 每一次殺了人后,有一小段的內心茫然,她自己就是學法,清楚她已經罪孽深重不可饒恕。法律,公平,正義是她的信仰,可是這信仰卻沒辦法給予到她什么。 覃以沫已經死了,確實是自殺,哪怕是于珊珊在一旁鼓動,給她遞了藥,明明知道但是她沒證據!她沒法定她的罪,法律也定不了!她深知結果,無關信任,只是她忘不了,覃以沫身上的傷,忘不了她的眼神,忘不了她給的那訊息。 那愧疚和心中的邪念,如同突破牢籠的野獸,肆意的撕咬著她的理智,終究一念成魔。 天邊依舊很黑,但是感覺快要有光了,對面那頭大橋上的燈光很亮,倒映在波濤上,車也開始有點多了,內心很平靜。 風聲很大,吹著江水,撲面而來的是寒意。楊舒低頭,攤開手心,有一張糖紙。 靜靜看著,想到高海濤。她嘴角慢慢上揚,眼前朦朧,眼里有淚。如果早點遇見他,該有多好,可是她不能給予他什么,得了厭男癥的自己,每一次他的靠近她都犯惡心。 真是個傻子,他也許永遠也不知道,她一開始就利用了他,那晚他在樓下,她一早就發現了。故意叫來她的委托人,就是掩人耳目,后來又騙了他很多事。似真似假,經常假話真話混狹著,知道他會把話帶給陸衎,模糊他們的視線,以便開展她的計劃。 不過,聽到她說的故事,高海濤總是會義憤填膺的說著,罵著。罵完之后,會小心翼翼的試探她的反應,笨拙的表達著自己的喜歡。 最后他昏迷,楊舒來到車上,看到他為她準備的自首材料,那厚厚的認罪書,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男人單純的喜歡。 “真傻?!?/br> 楊舒又折回頭去,把覃奶奶支出去,重新把他包里的錄音筆換成了她整理所有證據的那份,有了這個,他可能就會少受點處分。最后把兩人弄進房間,然后去找了趙遠…… 糖已經在口腔中化完,嘴里滿是甜味,眼睛一閉,淚水劃過。天只是隱隱的透出點光,她等不到了。 楊舒執起手里的刀,冰冷的刀面碰在脖子上的時候,打了個冷顫,她小聲低喃:“以沫,我替你看到了,真的很漂亮?!?/br> 眼前一片血噴濺出來,很疼,但也只是一瞬間,白色的裙子上沾滿了污穢。 天空的太陽剛剛升起,可是她的世界,卻一點點暗淡下來,終歸成一片黑暗,沒有盡頭。 -------------------- 明天停一天。 第53章 替(一) it doesn't hurt me. you wanna feel how it feels? you wanna know, know that it doesn't hurt me? you wanna hear about the deal i'm making? you,you and me, if i only could,get him to s our places。 ——trad field的單曲《running up that hill》 積累了兩天的暴雨終于下了下來,空氣不再沉悶,屋外嘩啦啦一片,雨卻密得讓人喘不過氣。 案件告破,可警局的氛圍沒有輕松,反而陷入一種肅殺的死寂中。 楊舒自殺,情/色網站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查不到ip、注冊信息,只能查到幾個死去的人的一些信息。而且,連流傳出去的照片,只要在網上一流傳出,立馬被黑,這背后的人,讓他們感覺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高海濤請了三天的假,全局上下都不再提起他和楊舒的事,岑歆知道他去看了覃奶奶,幫她搬進了療養院。只是,她還是每天都在找著覃以沫,每天都做些蛋炒飯,等待著一個不會再回來的人。而楊舒,她再也記不得了。 楊舒的尸體一直放在這邊,已經通知了她父親來認領。 一直到了中午將近三點左右,楊舒的父親楊景輝來到警局。 剛好這時候辦公室只有岑歆一人,岑歆聽到敲門聲,推開椅子起身。 “你好,請問是法醫室嗎?我是楊舒的父親,楊景輝?!?/br> 門口的人,將近五十歲,卻保養很好,看著也就四十出頭。皮膚白凈,但也有了歲月的痕跡,他穿著中規中矩,黑色西服西褲,白色的襯衫,打著一個素色的領帶。戴著一副細框眼鏡,眼眸黝黑,如同古井,可望而不可探。 話音渾厚沉穩,他把傘放在門口,上面的水珠很快就聚集了一小淌水,黑色的皮鞋上也沾了些水珠,他靜靜地等待著岑歆回應。 他臉上沒有流露出一絲悲傷的情緒,甚至感覺,他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的笑,岑歆望向他時,竟意外地覺得熟悉,心中起了漣漪。 她近乎慌亂的收回目光,然后說:“楊先生,請隨我從這邊來?!?/br> 從楊舒的遺言中,她或多或少了解到楊景輝,真的如她所說的,楊景輝從楊舒母親死的那天,人世間的喜怒哀樂再也與他無關,哪怕是自己的女兒。 “岑歆?” 聽到輕喚她的名字,岑歆著實嚇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回神,他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來到停尸房門口,她停下腳步,越發覺得他奇怪,又莫名覺得,有些熟悉。 他到底是誰? 楊景輝只是托了托眼鏡,薄唇微啟:“還是你是岑棲?” 岑歆徹底怔在原地,仿佛置身在冰窖中,腳無法動彈,她緊緊咬住牙齒,克制住情緒。手悄悄側在身旁,捏緊,指甲刺著手心,保持著理智。 而楊景輝,眸光冷淡,把她手上的動作盡收眼底,微微垂首說:“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小時候我見過你們姐妹,長得很像,總是會認錯?!?/br> 岑歆扯了扯嘴角,心底深處卻滋生出一種名為“恐懼”的寒意,刺激著每一寸肌膚,她從來不記得見過楊景輝。 “我和你母親梁嘉,是一個學校的老師,后來梁易堃來學校教書時,也認識?!?/br> “抱歉,似乎提到你不好的記憶,我也沒想到他會是那樣的人?!?/br> 岑歆狠狠地抿抿唇,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每一根神經都會被刺激著,那滿滿的恨意,如同血液,流淌到身體的每一處。 她克制著,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平靜下來,說:“沒關系,楊老師,這是楊舒的尸體,請您在這上面簽字,就可以帶走了?!?/br> “好?!币琅f不冷不熱。 他把本子遞給岑歆時,往里面看了眼說:“小舒,她,留下什么話嗎?” 岑歆收起本子,把門打開說:“沒留下很多,但是有些東西,待會陸隊會和你說明?!?/br> 岑歆不想和他多說,就看他進去,帶走楊舒的尸體。 回到辦公室,溫暖許多,卻依舊感覺到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