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 第36節
人人都想成為“覃以沫”,可人人都殺了“覃以沫”。 她哭聲慢慢平息,陸衎嘆了口氣,緩了緩語氣說:“抱歉,是我剛剛語氣沉重了些,你有你選擇的權利?!?/br> 王慧搖搖頭,擦去眼淚,喝了水才說:“沒關系,確實是我們間接的造成了悲劇。其實,當時最后以沫選擇打官司,我也是希望她能贏的。我私下給覃奶奶介紹另外一所學校,實在不行,換個環境也好。誰知道,她后面會和于珊珊攪和在一起?!?/br> 陸衎和高海濤聽到關鍵,兩人對視了一眼,打起精神。 王慧繼續說:“于珊珊不是我們班的,她是轉校生。其實我很早就知道她,因為她之前那個學校,是我老公在的學校,所以她的有些事情,我多多少少知道些。但是,做老師的,不能對任何學生帶有偏見,如果不是我親眼見到,我也不會相信?!?/br> 陸衎蹙起眉頭,“你見到什么?” “就是,有個老男人會給她錢?!?/br> “能描述下樣子嗎?” “不用描述,我知道那人,是強/暴以沫的那個男的,不然我怎么會那么生氣!小小年紀,怎么這么不學好?!?/br> 高海濤沒有陸衎藏得住,直接問出:“你是真的見到了?你又怎么知道是那人的?” 王慧說:“以沫打了官司后,那人被判了五年,但是以沫堅持要上訴,她四處去尋找證據,我不知道她查到什么。沒幾天,還沒等到送上證據呢,我學校貼吧就開始流出一張照片。我也是那時候看到,才知道那人就是經常給于珊珊錢的人?我私下找過以沫,但是她情緒不穩定,她已經不信任我了,不相信我的話了,我只好把這些告訴她找的律師?!?/br> 陸衎點了下頭,然后低頭寫下幾個人名,遞給王慧問:“那你知不知道,這幾個女孩?” 王慧仔細的看,指著其中兩個說:“我就認識這兩個,但是,她們和這事有關系嗎?” “那你能給我們個聯系方式嗎?” 王慧搖搖頭說:“這個我還真幫不了,她們兩個書都沒讀完,就失蹤了,聽說去外地打工了,我們學校去找了幾次也沒找到?!?/br> “失蹤?” “她們是其他班的,具體我也不清楚,這個年紀,又是叛逆期,一旦沾上些不好的人,很容易被帶壞的。有一個是單親家庭,跟著一個酒鬼父親,一個和覃以沫情況差不多,家里就一個老人,家人都不怎么管?!?/br> 陸衎和高海濤都陷入沉思,后面又問了幾個問題,中午去了于珊珊曾經的學校。 到了下午,回到岑歆的住處時,差不多六點多。陸衎剛打開門,就見岑歆坐在書桌前,橘紅色的余暉從窗子灑落進來,她環抱著雙膝,下巴擱在上面,偏頭,像是睡著了。 身上單薄,陸衎越走近,才聽見一首熟悉的曲子,她竟然留了當時那首禁曲。陸衎沉下臉,大步走上去,關了音樂。 他才靠近時,岑歆就驚醒了,她睜開眼眸,小小的身子嚇了一跳,她眼眶濕潤又紅著,仿佛哭過,黑眼圈濃重,陸衎看著,心里憋了一團火。 岑歆反應過來后,在他生氣要發火時,揚起笑臉,主動去拉他手說:“警察叔叔,你今天好帥?!?/br> “……” 陸衎罵人的話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樣,氣得無語。 這時候小貓也過來助攻,它一直在蹭陸衎的腳,岑歆挑眉,低頭示意他腳下。 陸衎無奈極了,他只好抱起“湯包”,罵罵咧咧說:“是不是又餓了,就知道吃,沒心沒肺,餓死你算了?!?/br> 岑歆跟在他身后偷笑,“你不會在指桑罵槐吧?” 陸衎氣呼呼的轉身,戳了戳她腦門說:“就是罵你個小白眼狼,最沒心的就是你?!?/br> 她撇撇嘴,低頭聽訓。沒來由的,心情特別好,本來心情不好的,尤其楊舒說完那句話后,腦海里總是想著岑棲。 她回到家中,坐在書桌前,就突然想起那首曲子,便點開播放。也不知道放了多久,也許是聽多了,想多了,那種痛苦、害怕的感覺一點點的消散下去,沉到心底,反應淡了許多。 迷迷糊糊就睡著了,雖然夢中還是那些場景,但是曬著太陽,也不會害怕,只不過忘了吃午飯而已。當他出現,眼里的在乎和擔心,仿佛給了她一顆定心丸,讓她滿心歡喜。 有人慣著,保護著,原來是這樣的感覺。 不過,看他的臉色不太好,岑歆也收斂起來,和他蹲著,看著湯包進食。 “你心情不好嗎?” 陸衎確實心情不算太好,今天知道了很多事,卻突然理不清頭緒,當事情一點點接近真相時,竟然也會害怕真相。 他沒說話,岑歆知道他現在心情極差。陸衎去準備吃的,看到冰箱里的飯菜,就知道她又沒吃午飯,氣得不想理會她。 岑歆默默地幫忙,一直到他看著她吃了很多,才愿意和她交談。岑歆也把見到楊舒的事情告訴了他。 第47章 雙生(二十六) 夜晚,陸衎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安靜的看著天花板,室內一片黑暗,窗簾很厚,月光無法透進來。岑歆和他所說的話,一一在腦海中回蕩,都記了下來。他枕著手臂,目光看向緊閉的房門,明知道她還沒睡,卻也就只能這樣陪著。 “楊舒,覃以沫,于珊珊?!彼吐暷钪@三個名字,湯包有反應的叫喚一聲,伸手揉揉它,它又乖乖的躺著。 陸衎拿起一旁的手機,點亮手機屏幕,季奇山還未給他回復,他翻身閉上眼,慢慢睡過去。 第二天一早,陸衎一進局里就開始忙碌,岑歆正準備走去辦公室,卻見到一個身影在走廊的盡頭。 最近祁亦言上班來得有些晚,所以法醫室還沒有開門,岑歆快步走過去,他這才轉過身來,岑歆看到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男孩。 而且,是一個長得十分漂亮的男孩子,頭發細碎,不是烏黑,有點偏棕色,有些碎發遮住了眉毛。巴掌大的臉上,睫毛很長又濃密,水汪汪的眼睛像泛著光的寶石一樣,鼻梁高挺但是小巧,他微微勾唇一笑時,唇紅齒白,五官可謂是十分精致。 “jiejie,你好?!彼f話的聲音有些好聽,清清朗朗的,沒有變聲時期的沙啞。 岑歆也勾唇一笑,說了聲你好,然后打開辦公室的門,問他:“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里是法醫室,不是報案的地方?!?/br> 男孩有些苦惱的問:“jiejie不是警察嗎?” 岑歆放下東西后,聽到他的問話,就覺得他可能真的是找錯地方了,但是又覺得奇怪,這棟樓如果沒有門禁卡是進不來的。 “我是法醫,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帶你去找警察?!?/br> 男孩依舊笑著,他眉眼彎起的時候,眸光聚集到一起,很是奪目,岑歆忍不住想,這孩子要是以后長大了,可得了。 男孩紅潤的唇動了動,他剛說:“我叫安……” 身后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音有些低沉:“安燃,怎么又不聽話了?” 岑歆只顧著抬頭看他身后的男子,卻沒注意到男孩一哆嗦,微微縮了下肩膀,低垂著頭。 男人走到他身邊,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燃身子一怔,男人把手里拿著的外套遞給他,整個身子都遮住了男孩,他低下頭對男孩說:“這里有些冷,你病還沒好?!?/br> 安燃點點頭,乖乖的穿上衣服,然后男人才直起身,帶著笑對岑歆說:“你好,我叫聞黎,是來領吳成志的遺體?!?/br> 聞黎長相也算上成,身材偏瘦,目測有一米八以上,他穿著一身熨帖工整的西裝,帶著黑色的領帶,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兩人站在一起也算養眼。 警局有專門停放尸體的地方,但是吳成志這邊,一直沒有查到家人,所以尸體一直放在這邊。 見岑歆沒有回話,聞黎拿出手中的東西遞給她說:“這是相關的證明以及需要到的材料,我都準備齊了?!?/br> 岑歆接過翻看,需要的東西很齊全,她也翻開戶口本,簡單看過才知道聞黎其實不是他的親戚,跟吳成志有關系的是安燃,而聞黎又是安燃的繼父,而且安燃還有一個雙胞胎兄弟叫安煜。 接著,他又把繳費的單子遞給她。岑歆點點頭,正準備帶他去的時候,祁亦言出現了,他大概是看到也聽見了,然后對岑歆說:“我帶他過去,你把登記冊拿出來給他簽字?!?/br> 安燃站在那不動,祁亦言看向他幾秒,隨即又轉回到聞黎身上說:“小孩就不用跟去了,不是病沒好嗎?冰庫里冷,別再著涼了?!?/br> 聞黎眼神稍縱即逝一絲異樣的光,但是很快他又勾唇笑了點頭,然后輕輕的揉了下男孩的頭頂說:“那你乖乖在這等我,聽話好嗎?” “好?!卑踩夹÷暬卮?。 岑歆總算看出哪里奇怪了,在聞黎沒有出現之前,他沒有那么拘謹,而且,兩人的行為,總感覺有些太過親昵。 等他們兩人走后,岑歆拿出登記,遞給他筆說:“這里需要你簽個字?!?/br> 他簽好字,然后岑歆拉過椅子給他坐著,問他需不需喝水,安燃搖頭。 “你還在讀書怎么今天有時間來這里?” 安燃回答說:“我生病了,所以請假。jiejie,是所有案子死了的人都要解剖嗎?” 岑歆接了一杯熱水過來,也坐下和他平視然后說:“只是涉及到刑事案件都是要的?!?/br> “自殺的也需要解剖嗎?” “這個,就要看具體情況,還要家屬同意的?!彼]有因為他還是個孩子就敷衍。 “哦,原來是這樣,那jiejie,你不害怕嗎?”安燃發育會慢一些,個子有些不算高,他坐在椅子上懸著腳,晃著。他好像又變了一個人一樣,含著笑和她聊天。 “不害怕,這是我的工作?!?/br> “jiejie你好勇敢?!彼麚P著笑臉,一臉的崇拜,很久沒有被人叫jiejie了,她又一次,懷念岑棲。 “我可以要你一個電話嗎?”安燃突然問。 岑歆微愣了一會,聞黎和祁亦言就出來了,安燃就什么都沒說,放下杯子走到聞黎的身邊。 聞黎應該是聯系了殯儀館的人,有專門的人來拉運尸體,所以他們準備離開,安燃主動的牽著他的手,聞黎勾了下唇,岑歆隱約聽見他說:“讓你在家你不聽,以后還來嗎?” 安燃回答:“不來了,有些冷?!?/br> 隨后,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祁亦言也在看著,卻一言不發,岑歆收回了目光,繼續開始忙碌。 陸衎從進門開始,就忙得要命,先是召集人員,簡短的開完早會分好工。然后又讓技術科李凡重新排查了監控。 這一次范圍擴大后,竟然發現,吳成志死的那天,于珊珊也在附近。當把所有的線索全部串聯起來,整個案件的關鍵人物,竟是于珊珊。 辦公室內,空氣沒有像以前一樣煙霧繚繞,卻覺得格外的悶熱。陸衎起身去推窗戶,握著手機,沉下聲問:“什么時候的事?” “昨天晚上,因為她現在住學校宿舍,今天早晨就沒見過,就去問了同宿舍的人,說昨晚在門禁之前離開的。我們排查了所有的監控,都沒有發現可疑人員?!?/br> 他站在窗子前,看著那昏沉沉的天空,對著電話里的人說:“繼續問,總不至于長翅膀飛了,她如果是故意的,肯定會做一定的喬裝,對了,問下吳陽,趙遠那邊有什么動靜?!?/br> 那頭掛了電話,轉眼就到了中午,還沒有找到線索,但是天氣越發悶熱得難受,一點風也沒有,似乎在醞釀著一場暴雨。 現在就差張松晨那邊的消息,正想著,心有靈犀般,屏幕上就閃爍著他的名字。 電話那頭有些喘,掩飾不住的激動說:“老陸,你猜對了,于珊珊的母親在結婚前就懷了她,那人確定就是吳成志。聽說也是強迫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她會留下孩子?!?/br> 岑歆這時候正好在門口,陸衎示意她先進來,岑歆把手里的東西拿給他看,陸衎一手握著手機通話,一手翻開,注意到領走吳成志尸體的人的名字。 他先對張松晨說:“你先等會,我馬上回你電話?!睊炝穗娫?,他指著一處問:“安煜,這人是誰?” 岑歆疑惑,不是“安燃”嗎? 她回答說:“吳成志的侄子,還未成年,但是繼父跟著,材料都是齊全的,確實是親戚?!?/br> “怎么會姓安呢?” 岑歆正準備解釋,就聽見陸衎問:“對了,常宇的尸體呢,被誰領走了?” “他父母?!?/br> 陸衎摸摸下巴初生的胡渣,看著上面撥通電話,岑歆好像有話要說,咬住下嘴唇,一直沒有離開。 陸衎是打給常宇的父母,聊了一會,只見他記下一串地址,掛了電話看到岑歆還在原地。 他放下手機,走到她跟前,揉了揉她的腦袋說:“怎么了?傻乎乎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