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踹我下云端 第119節
妖八甚至無法從他的臉上判斷出他到底傷不傷心, 難不難過。 他想問問, 燼已經開口了, “好?!?/br> 如此反應讓奉修都覺得奇怪,但他沒有問,別人的事與他沒有太大關系,雖然那是花jiejie的女兒,但是畢竟不是花jiejie。 他說道,“那我去安排?!?/br> “不必,我去安排?!睜a轉身從長風的房里出來,妖八也追了出來。 他對燼的這種態度實在是不能理解,喊道,“阿燼,你就真的這么讓阿風去人間嗎?” 燼長久默然,廊間的陰影似乎將所有的光芒都遮掩了,他身處陰影下,始終沒有回頭,最后說道,“我能如何……” 他這兩日翻遍冥界古籍,都找不到如何解火焰之花的毒,又遍尋冥界老者,也是聞所未聞其解藥。 他能怎么辦…… 只能眼睜睜看著長風失去所有記憶,包括對他的任何一絲記憶。 他不能留在長風身邊了。 沒有人會比他更難過。 但他無能為力。 妖八愣了神,他真是太混賬了,阿燼怎么可能不難過。 燼走后,妖八嘆氣,此事還是要稟報妖主,畢竟她是長風的娘親,而且她是六界戰神,說不定她有辦法能夠解長風的毒呢? 想罷,他對身后的奉修說道,“我要回一趟妖界,此毒說不定我們妖主有辦法解,她是個很厲害的人?!?/br> “哦,好?!狈钚薜坏攸c點頭。 待妖八走后,奉修頓了頓,不由捂住心口。 他的妖主,那個很厲害的人,可不就是……他的花jiejie么! 好端端又提她作甚。 心口痛,痛得慌。 冥翁見他又失態,琢磨了下方才那只狼妖的話,想明白了,詫異,“他所說的妖主不正是花將軍?” 說完他就被自家主子剜了一記眼刀。 冥翁一點也不怕這個哭包主子,問道,“您為何不去看看花將軍呢?” 奉修瞪大了眼,還提,還提,他殺人的心都有了,“不去?!?/br> “咦?”冥翁疑惑道,“為何不去,不是念了好多年?”——當年花將軍仙逝,您差點把宮殿給哭崩了啊。 “就是不去?!狈钚尴胫嗜?,眼睛已經紅了,鼻子一酸,急忙掩面,“我怕當面哭,那就太丟人了。等我平復個三年,再去找她?!?/br> “……哦……”冥翁看著又要把宮殿哭崩的王,默默抬頭望天,三年……這都哭了三萬年了,還沒停歇呢,三年哪里夠,“王啊,凡間有句話,叫打鐵趁熱,您不如借著救下花將軍之女的名義,去見見花將軍吧?!?/br> 奉修抬起濕漉漉的眼說道,“我差點揍了長風一頓,去見花jiejie會被她打死吧?” ……您是會那么輕易被打死的人么?。?!冥翁苦口婆心勸道,“花將軍素來講道理,不會的?!?/br> “不,她對別人講道理,對我不講道理。會講道理當初就不會還是小姑娘的時候就將我的石貓貓搶走,還說可愛,借去玩,一借就不還我了,那可是我費了好大功夫鑿的?!?/br> 那您還不是沒搶回來,心甘情愿送她了。冥翁對這哭包主子簡直恨鐵不成鋼,“難怪哦……” 奉修問道,“難怪什么?” 冥翁笑了笑,嘆氣,“難怪花將軍不要冥界之主,而是選了初出茅廬的君天臨呢。至少君天臨在花將軍需要她的時候,絕不會像您這樣,猶豫不決?!?/br> 這話著實是扎了心窩。 冥翁以為他會氣哭,可奉修卻一抹眼淚,說道,“我早就知道了?!?/br> “???莫非您當年在花將軍大婚之日,當真如宮里傳言那般,偷偷溜出去找君天臨打了一架?” “我不與你說?!狈钚迣Ξ斎罩率乜谌缙?。 但冥翁沒有猜錯,他確實是去單獨找過君天臨,還找他打架。 但架沒打成,他已經拜服對方。 比起他來,自己差勁多了?;╦iejie嫁誰都是下嫁,除了君天臨。 奉修嘆了一口氣,想到君天臨已死,那花jiejie的心想必也死了,他此時出去做什么? 他又仰天長嘆,許久才道,“我不會去找她。長風與燼離開后,你便關了冥界大門吧。魔族戰敗,魔人諸多不服,恐怕會趁機逃離魔族,四處作亂,及早防范才是?!?/br> “是?!壁の填I命,看著神情落寞卻決然的王,輕輕嘆息。 妖八回了一趟妖界,他將希望都寄托到自己的王身上,那可是她的女兒,她一定會想盡辦法救她的吧。 可是身為母親的花無神沉默許久,素來堅定的眼里竟生了幾分落寞和悲涼。 妖八再怎么憨也明白了,他急聲問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火焰之花的毒只在傳說中出現,它的解藥至今無人知曉。冥界之主不知,我們身為外人,更不知曉?!被o神長嘆。 這是妖八第一次聽見她的嘆息。 那樣難過,那樣無奈。 “難道阿風她真的就只能去做一個普通的凡人,將她的伙伴,她愛的神界,敬愛的您,甚至是喜歡的人都忘了嗎?” 花無神不語,她搜盡自己所知,都沒有找到解藥。 “或許這就是她的宿命?!被o神如此說道,“暫且先讓她做個凡人吧,我會一直尋找解藥?!?/br> “是……”妖八此刻想的不是長風,而是燼。 那是一個很孤獨的人,他看得出來。 他的身邊有了長風后,已經變了很多,可如今長風又走了,他可怎么辦? 他從妖界剛出來,想去找燼,可燼已經在大門口等他了。 不過別了半日,燼的眼底滿是疲倦和風霜,似乎足足八十一日都未眠。妖八大吃一驚,“阿燼你怎么了?” “我很好?!睜a說著就拿了個卷軸在空中拋開,那上面皆是人間景象。 而且細看,都是些凡人居住的房屋,上面還有人兒在說笑。 燼從第一戶人家指著說道,“喏,這家,四代同堂,和睦友善,富有之家,若將長風安排到這家,那她便有七個同輩,很熱鬧,適合她?!?/br> 妖八說道,“那就這家吧?!?/br> “不行?!睜a一口拒絕,“同輩太多,得到的疼愛便少了?!?/br> “……”那你跟我說作甚! 燼又指向第二家,“這家,三代忠烈,地位尊崇,老將膝下只有孫兒沒有孫女,長風若去了,那興許可以做個女將軍呢?!?/br> “那就這家吧?!?/br> “不行?!?/br> “???” 燼肅色,“好像皇帝昏庸,回頭給個叛國的罪名,長風可就要被誅九族了!” 他指向第三家的時候,妖八立刻攔下他了,“你就說你覺得哪家最合適吧?!?/br> 燼默了默,指向其中一家。 妖八看去,只見那房屋并不奢華,甚至可以說是稍顯破舊,院子里一對中年夫妻正在曬網,有說有笑,甚是和睦恩愛。 怎么看這就是一戶漁夫之家,日子并不會過得太安逸,混個溫飽吧。 “這……好像太窮了?” “不窮,能買得起新衣裳,吃得起rou,村子里民風淳樸,而且這對夫妻膝下無兒無女,待人和善,若將長風塞入他們的記憶中,做了他們的女兒,一定會給她很大的自由和疼愛?!?/br> 妖八起先還不能理解為何他找個大富大貴的家,可如今一聽,或許這般簡單的關系更合適長風吧。 他驀地問道,“打漁的?” 燼點頭,“嗯,打漁的?!?/br> 妖八頓了頓,打漁的……那就每天可以吃魚rou,喝魚湯了。 他想到了三余鎮那鮮美的、他們最愛喝的魚湯。 果然啊……燼滿心都在為長風著想。 他說道,“就這家吧?!?/br> 燼合上卷軸,“嗯”了一聲,隨后便是長久的沉默。 妖八便這么靜靜陪著他,不知從何安慰,但也無可安慰,唉—— 燼和妖八回到了冥界,奉修已經親自在等他們了。一見面便說道,“快些吧,她的身體又虛弱了許多?!?/br> 燼立刻閃身到了屋里,長風的氣色很差,白如紙張,氣若游絲,真像個活死人了。 “長風?!睜a輕輕抱起她,喚她的名字。 昏睡中的長風迷迷糊糊地聽見有人喊她,可是她記不起這是誰了。 她努力地想著,想睜開眼看看,可她根本沒有力氣這么做。 隱約中,她聽見男子在耳邊以極其克制的聲音說道,“做個普通又快樂的凡人吧?!?/br> 他好像在哭。 他對她一定很重要。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縈繞著,可腦子卻越來越沉,真困啊。 “睡吧?!彼岩挥X,就快樂無憂,再不必背負那巨大沉重的使命了。 長風有些不甘心,想撈住那好像在她醒后就會消失的回憶,但她真的太困了,困得她睜不開眼。 不甘心……想撈住……想……撈住…… 懷中的姑娘沉沉睡著了,呼吸又均勻又有些重。燼抱著她,親手抹除了她最后的記憶,他知道從今往后長風就徹底將他忘了,再不會記得他。 若哪日她記憶恢復,便是她死去之時。 那他寧可長風忘了他,忘了六界,做個平凡的凡人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