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 第61節
第183章 似有和親之意 梁驚鴻眉梢挑了一下, 倒真有些意外,原以為皇上召自己進宮是為了北國來朝一事,不想竟是要當和事佬, 這小子倒真好本事, 想著目光微側掃了眼旁邊的冬郎,這才幾年的功夫,當初那個決然而去滿懷憤恨的清瘦少年, 已是狀元及第天子寵臣,不過及冠之年,便如此光耀顯赫,皎娘若知想必會很歡喜吧, 畢竟她心心念念大的都是這個兄弟。 皇上的意思,梁驚鴻自然明白,雖說自己并未在朝堂正經任職, 卻早晚都要承爵的, 承了爵位便是承了忠勇侯府, 而侯府在南楚的地位自不用多說, 歷來都是武將之首, 顯然皇上極看重冬郎,有意提拔栽培,冬郎又是三甲榜首,圣上欽點的狀元, 由此入仕的大都是文官, 皇上這是未雨綢繆,為了以后打算, 雖說文武歷來都不怎么和睦, 可也不能跟仇人一般。 圣上是一番好意, 只不過,以這小子的執拗,怕是要辜負圣心了。 果然,不等梁驚鴻說話,冬郎已然開口道:“圣上怕是誤會了,微臣出身卑微,寒門小戶豈敢高攀侯府?!?/br> 狀元郎如此不知好歹,皇上心中不悅,眸光微沉,卻落在兩人身上的時候,那一絲不悅之心倒消了下去,驚鴻自不用說,論模樣好,早便名聲在外,要不怎么滿朝大臣只要家里有閨女兒的,都恨不能跟侯府結親呢,自然侯府門第顯赫,可梁驚鴻這張俊臉亦是功不可沒。 莫說滿朝文武,就是自己那幾個皇叔也有不少暗里尋自己說項的,要說起來,真有幾個才貌雙全的美人兒,偏這小子眼高于頂,竟是一個都瞧不上,為此,皇后跟老太君可真是沒少發愁,自己還曾私下勸過皇后,說這小子沒開竅呢,等開了竅自己就著急了,卻怎么也沒想到,這小子不開竅則已,一開竅竟瞧上個和離的婦人,還鬧了個驚天動地。 好容易消停了,這小子又成了和尚,瞧意思竟要一輩子不近女色了,老太君不用說,皇后也愁的不行,隔三差五不是賞花就是品香,把大臣家里未嫁的女兒,召進宮相看,可正主兒沒心思,別人急死也沒用。 其實皇上心里一直好奇,自己這個一貫眼高于頂的小舅子瞧上的,究竟是怎樣的美人,明明這話人都死了還非要娶牌位進門。 不過以狀元郎的品貌風姿來看,應該能窺見一二,畢竟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姐弟,兄弟生的俊,jiejie如何會差,說起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驚鴻跟狀元郎站在一處,倒有些難分軒輊了,對著如此兩個驚才絕艷的臣子,便有些不識好歹,也不忍怪責。 更何況,這件事終究是家事,正因如此,才尋了個名目把兩人召到御書房來,皆因此事不好擺到朝堂上,若這兩個人始終不合,日后說不得會干系朝堂安穩,誰想自己這個九五之尊屈尊降貴當了一回和事佬,兩邊卻都不領情。 狀元郎根本不認驚鴻這個姐夫,驚鴻呢就輕飄飄掃了一眼,理都不理,像是沒瞧見似的,罷了罷了,隨他們去,橫豎這一時半會兒也鬧不到朝堂上。 想到此,神色一緩,揮手讓小太監把案上的畫收起來,方看向梁驚鴻道:“北國使團昨日已進京,蕭景瑜帶著隨身幾個護衛,進了西郊的一處別院落腳?!?/br> 梁驚鴻心知皇上提及蕭景瑜,是因五年前北國使團來朝便是自己接待的緣故,遂開口道:“這蕭景瑜一貫如此,從不守規矩,五年前來朝便放著使團不管,自己先一步進了燕州府四處逛?!?/br> 皇上注意到他提到燕州府的時候,神色略僵了僵,不覺暗暗嘆息,這都五年了,到底還是放不下那位啊,只提燕州府便如此,更遑論人了。 皇上自然知道蕭景瑜的秉性,畢竟他并非頭回出使南楚,之所以問梁驚鴻,不過是想提個話頭當引子罷了。 見他接了話兒,皇上方道:“雖蕭璟瑀去了別院,北國的使團卻進了官驛?!闭f著頓了頓又道:“周侍郎稟奏,北國此次出使似有和親之意?!?/br> 聽聞北國有意和親,梁驚鴻倒不覺意外,畢竟北國的形勢已是今非昔比,去年那邊的老皇上一晏駕就亂了,據聞皇上晏駕當晚皇宮便失了火,別的地兒都沒燒,偏偏燒了承奉殿,而這承奉殿正是北國供奉祖宗牌位之地,里面除了供奉祖宗牌位之外,還有就是放傳位詔書,歷代皇上都會把傳位詔書存于承奉殿,待晏駕之后方可公布于天下,這承奉殿一燒,自然也就沒什么傳位詔書了,偏下面皇子眾多,又大都成了年,誰樂意甘居人下,呼啦啦 各自拉了兵馬就是一場奪位大戰。 這一打就是的大半年,提起此事,就不得不佩服蕭景瑜了,一開始不動聲色,眼瞅著自己的幾位兄長你爭我奪,等那些皇子打的兩敗俱傷時,忽然拿出了先帝的傳位詔書來。 若這傳位詔書上是他,或許還不能服眾,偏偏不是他,而是十七皇子,有詔書便是新帝,早已苦不堪言的大臣們終于看見了詔書,紛紛倒向了新帝,一時間眾望所歸,誅亂臣,平叛軍,把他那些皇兄皇侄兒,砍瓜切菜一般的料理了個干凈,摧枯拉朽一般穩定了朝局,擇吉日新帝登基,而這位登基的新帝才不過兩歲稚齡,國事政務自然要托付給不遺余力幫自己的皇兄了,由此蕭景瑜順理成章成了攝政王。 這一連串的奪位手段,當真是環環相扣,必是謀劃已久,絕不可能臨時起意,此等心機,梁驚鴻這個看客都佩服的五體投地。 經了這么一場大亂的北國,急需休養生息,絕不會再起戰事,對于比鄰的南楚更好交好,而兩國邦交交好,最直接牢靠的法子便是和親,畢竟都成親家了,再動刀動槍的就有些不合適了。 和親梁驚鴻不意外,他好奇的是和親對象是誰,若從年齡上看,也就只有蕭景瑜自己較為合適,畢竟他上面那些皇兄皇侄兒的都讓他砍了腦袋,現如今北國皇室嫡脈就剩下他跟那位剛登基的新帝了,總不能讓堂堂南楚公主嫁個兩歲的孩子吧,而蕭景瑜那樣的人,會娶別國的公主做自己的王妃?梁驚鴻真有些不信。明擺著北國的新帝跟攝政王都不合適,如何和親? 第184章 這么恨我 正想著卻聽皇上嘆息道“朕也正為此事憂心, 若是攝政王為自己求娶也還罷了,若是為了新帝卻是麻煩?!?/br> 聽話聽音兒,皇上此話一出, 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蕭璟瑀年紀品貌才情地位,與公主也算匹配,若是那個奶娃子新帝, 公主嫁過去不等于守了活寡,即便為了兩國邦交不得不答應和親,皇上也還是親爹,當爹的誰舍得害自己親閨女。 只不過這和親雖是兩國邦交卻又干系了皇上的后宮家事, 以自己的身份,有些話明知是對,也斷不能說出口, 故此微微垂眸并不言語。 見他這副不干己事不開口的德行, 皇上不免氣結, 心道這會兒倒知道明哲保身了, 也不想想若非自己這個當姐夫的大度, 五年前睜只眼閉只眼的裝了糊涂,他能把個死人牌位順順當當的迎進侯府?做夢吧。 想到此,冷哼了一聲道:“倒是朕一葉障目了,這和親也不一定就是他北國來求娶, 朕聽聞北國有幾位公主皆生的國色天香, 既求娶不妥,嫁個公主過來也是一樣, 只不過朕的兩位皇子年紀小, 有些不合適, 好在我南楚朝堂青年才俊眾多,選一個出來,也足以匹配她公主之尊。 ”說著語氣一頓卻笑了出來:“朕可是糊涂了,現今朕這御書房里不正又兩位才俊嗎,還費工夫去選什么?” 梁驚鴻心覺不妙,忙道:“皇上,這萬萬不可?!?/br> 皇上臉色一沉:“為何不可,莫非朕的公主嫁得,你卻娶不得嗎?!?/br> 梁驚鴻頗有些無奈的道:“皇上,驚鴻已娶正妻?!?/br> 皇上心道,就你小子當年鬧得那出,誰還不知道堂堂侯府娶了個婦人的牌位進府,用得著你小子提醒朕嗎,遂沒好氣的道:“死者已矣來者可追,正可借此機會續一位新夫人,也好承繼祖廟?!?/br> 皇上也是趁機想勸勸這小子,總不能真守著個死人牌位過一輩子,豈非絕了侯府嫡支的香火,不想這小子極是執拗,梗著脖子道:“驚鴻無意續娶?!?/br> 皇上氣歸氣到底拿自己這小舅子無法,畢竟皇后就這一個嫡親的兄弟,自小親厚,這小子又是個執拗脾氣,認準了的事,打死也不悔改,著實讓人頭疼,心中郁悶,目光一轉落在冬郎身上,倒是有了主意道:“你甘愿守著你那娘子的牌位當個鰥夫,朕不好強求,不若玉卿家娶了那北國的公主為朕分憂?!?/br> 冬郎怎么也沒想到這和親之事,轉來轉去末了竟落到了自己身上,一時有些發懵,不知該如何應對,卻聽旁邊梁驚鴻道:“公主出身皇族身份尊貴,便我南楚沒有合適匹配的皇子,亦可在宗室中選,狀元郎出身寒微,娶和親公主,怕是不妥?!?/br> 梁驚鴻這幾句話倒真把皇上氣樂了,并未理會他而是傳了劉柱兒進來吩咐:“你這奴才記性好,可還記得五年前咱們小侯爺上的那道請婚折子上,說的什么?” 劉柱兒一直在御書房伺候,自然知道五年前小侯爺鬧的那出荒唐事,忙道:“奴才記得?!?/br> 皇上點點頭:“說給咱們小侯爺聽聽?!?/br> 劉柱兒不知提這個做甚,卻不敢怠慢大聲道:“小侯爺的請婚折子上說,燕州玉氏出身書香,端麗和順,孝悌柔嘉……”背書一般,把當年梁驚鴻請婚折子上的話背了個一字不差。 背完了,皇上揮手遣了劉柱兒下去,不緊不慢的道:“是朕記差了,還是你那請婚折子上寫差了,既是書香之家,怎這會兒又說出身寒微,莫非狀元郎不姓玉,亦或不是你那娘子的親兄弟?!?/br> 梁驚鴻是真有些無奈,自己這姐夫雖貴為九五至尊,有時候那性子真跟個孩子一樣,尤其愛尋自己逗樂子,看著自己為難,心里就能樂上一陣,這是皇上多年以來的惡趣味,自己早就見怪不怪了。 不過他可不會如皇上的愿,剛才乍一聽皇上提起冬郎,未深想便脫口而出,是關心則亂了。 想到此,神色一緩,側頭打量了冬郎一遭道:“圣上慧眼如炬,狀元郎才貌雙全,又是我南楚的朝堂新貴,娶那北國的和親公主最妥當不過,如此兩國結秦晉之好,邦交永固,屬實一段佳話,臣為圣上賀為南楚?!辈坏人捳f完,皇上便厲聲道:“給朕滾出去?!?/br> 梁驚鴻自然見好就收,應了聲喏便退了出去。 走出御書房,往窗戶哪兒瞄了一眼,唇角一彎往宮外去了,后面廊柱下劉柱兒一臉佩服,心道,還是小侯爺牛啊,剛聽御書房里的聲氣兒,萬歲爺可氣的不輕,擱別的大臣估摸腿兒都得嚇軟了,小侯爺卻跟沒事兒人似的,笑瞇瞇的出宮去了。 冬郎便是劉柱兒嘴里的別的大臣,雖未嚇得腿軟,出了御書房,風一搜也發覺背后一陣陣發涼,竟是出了一后背冷汗。 略定了定神,邁腳往宮外走,腦子里卻不由想起剛才御書房中發生的事,雖說皇上疾言厲色的呵斥梁驚鴻滾出去,可冬郎卻明白,這正是皇上待梁驚鴻親厚,說白了,根本沒拿梁驚鴻當臣子看待,從梁驚鴻進了御書房,皇上的神態目光語氣,都與對旁人不同,那樣兒不似君臣,更像長輩對家里紈绔的晚輩,恨鐵不成鋼,又不忍心懲戒,便語氣有些嚴厲也是諄諄善誘。 梁驚鴻出身侯府,又是當朝國舅,皇上更待他如子侄晚輩,難怪會霸道成性,胡作非為,無人敢管,即便自己如今狀元及第,成了朝堂新貴,跟權勢滔天的梁驚鴻硬碰,結果也是可想而知,想到此,眸光微暗。 出了宮門,一抬頭目光一縮,宮門外梁驚鴻正站在自己的馬車邊兒上,同貴兒跪著,腦袋磕在地上,不敢抬頭,身子瑟瑟發抖。 冬郎只覺一股怒意襲上心頭,三兩步過去對跪在地上的同貴兒喝道:“跪著做甚,起來?!?/br> 同貴兒身子抖的更厲害了,咚咚的磕頭,可就是不敢起來,宮外鋪的石板地,幾下過來,血便磕了出來,血印在石板地上,在日頭下觸目驚心。 待要再磕,梁驚鴻手里的馬鞭點在同貴兒頭上,同貴兒身子一僵不敢動了,梁驚鴻卻并未看他,而是道:“幾年不見,你這奴才倒愈發糊涂了,難道不知道誰才是你主子,他讓你起來,你非不起來,豈非給他這個主子難看,怎么,就不怕你主子把你發落出去,到時候可沒人敢收留你,你這條狗命也就到頭了,滾一邊待著去了,別再爺跟前兒礙眼?!闭f著一鞭子,把同貴兒抽到一邊兒。 看向冬郎,目光從冬郎臉上掃過落在他袖子下緊握的拳頭上,嗤一聲笑了:“這么恨我?!?/br> 冬郎被他的笑容激怒了,恨聲道:“我是恨你,恨不得把你挫骨揚灰,以慰我阿姐的在天之靈?!?/br> 梁驚鴻卻又笑了,點點頭:“勇氣可嘉,也算有志氣,不過指望你如今這點兒能耐,怕是做不到,好在日子還長,我等著你,只是這南楚的官場可不好混,尤其像你這種出身寒門,沒根沒葉兒的,想加官進爵飛黃騰達可有的耗了,當然,也不是沒有捷徑可尋,比如娶北國的那個和親公主就是一條可遇不可求的捷徑,娶了公主至少能封個爵位,兩國只要安生不打仗,這爵位便能世襲罔替千秋萬代,可話又得說回來,好的時候自然富貴榮華,一旦有個風水草動,這爵位可就成了砍頭的刀,一刀下去,再想什么都晚了,故此,給你句忠告,別為了報仇把自己搭進去,到時候仇沒報小命丟了,可得不償失?!绷滔略?,翻身上馬揚長而去。 同貴兒一瘸一拐的走過來,見主子神色一陣青一陣白,不敢吭聲,只老實的侯在一邊兒,卻聽冬郎道:“他就這般看不起我,覺得以我的能耐,這一輩子都報不得仇,同貴兒你說當年在燕州他是不是也這般看不起我阿姐,篤定我阿姐一個弱女子斗不過他,所以才那樣毫無顧忌的欺負我阿姐?!?/br> 同貴兒聽了心中一跳,這都幾年了,即便當日少爺剛留下自己那會兒,可也沒提過燕州的事啊,一句都沒提過,今兒怎么提起來了,而這話讓自己怎么答,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只得裝作沒聽懂,含糊的道:“這邊風涼,少爺咱還是上車吧?!?/br> 冬郎卻不動,而是執拗的道:“你不是當過那別院的管事嗎,可見過我阿姐?” 同貴兒見少爺一副不問出來誓不罷休的勁頭兒,也只得道:“當時是李總管要跟著小侯爺回京,別院里沒了得用的人,因奴才一路護送了少爺進京,方得了提拔,暫時接替了李總管的差事,奴才進別院當差的時候,小侯爺已然回京,奴才雖是別院管事卻只管前邊的雜事,后宅中,大娘子跟前兒的大小事都是韓mama做主,奴才可不敢過問?!?/br> 冬郎微有些怔:“那我阿姐你總見過吧,她,她可還好?”問出口又覺自己真蠢,那時候阿姐被梁驚鴻囚禁在那別院里,不定受了多少委屈欺負,哪里會好。 第185章 和事佬難做 瞧著冬郎神色凄惶, 同貴兒心里也糾結,這幾年一直在少爺跟前兒伺候,怎會不知少爺心結難解, 而少爺的心結自然是大娘子這個jiejie, 姐弟間自來親厚,玉家這對姐弟更甚,后來的許多糾結事端, 說起來也跟姐弟倆的情分脫不開干系。 當日在燕州府大娘子便是為了少爺進學,才中了小侯爺設下的連環套,小侯爺拿住少爺以此脅迫大娘子跟那潘復和離之后,又好一番折騰才弄到手, 而少爺當日正在京城梁府族學里進學,對于這些事絲毫不知。 因此,后來得知真相, 少爺愈發愧疚自責, 覺得都是因他的緣故, 大娘子才被小侯爺脅迫, 進而受盡委屈折磨, 末了連命都搭了進去。 少爺越想念大娘子心里便愈發愧疚,越愧疚便越恨小侯爺,這些愧疚夾雜著恨意糾纏在一起成了心結,日子越長心結越是難解。 少爺如今這樣, 明顯是被剛才小侯爺的話刺激了, 其實同貴兒也想不通小侯爺今兒是為什么,少爺的秉性, 相信小侯爺比自己更清楚, 明明知道越那般說, 少爺只會越恨他。 這么下去,關系只會更加無法轉圜,畢竟大娘子的牌位進了侯府,是小侯爺明媒正娶的夫人,名份在哪兒擺著,就算少爺再恨小侯爺,小侯爺再瞧不上少爺,也是姻親,這姐夫跟小舅子,就算不親也沒聽見誰家跟仇人一樣,恨不能鬧個你死我活的。 同貴兒忽覺自己或許不能這么眼看著,多少得說句話,若是少爺再誤會下去,只會更恨。 想到此,小心的道:“小的雖沒資格過問后宅的事,卻暫代著別院的管事,尋常不打緊的雜事倒是能料理,若是來了要緊的訪客,或接了哪府里的拜帖,小的可不敢私下做主,需得討主子示下。 ” 冬郎忙道:“這么說你早別院見過我阿姐?!?/br> 同貴兒:“小的造化,給大娘子磕了兩次頭?!?/br> “那,我阿姐……”冬郎本要問阿姐身子好不好,卻想到阿姐自小身子弱,打自己記事起,大多時候阿姐都是病著的,身子弱的一陣風來都能吹倒,這樣病弱的身子,又哪禁得住梁驚鴻的折磨。 想到此,下意識攥了攥拳頭,卻忽想起同貴兒剛說,要緊的訪客拜帖?不禁疑惑:“你說我阿姐有訪客?我阿姐不是……”。心下卻不想提這些,遂頓住了話頭 同貴兒卻點頭道:“那別院本就是落在了大娘子名下,閑雜人自然不敢上門攪擾,可有些府里的女眷要來游玩的話,卻不好攔著,只是于情于理都要給大娘子遞個拜帖,不過,遞了也白遞,那些想攀交情的,都尋個借口打發了,趕上推不掉的也是韓mama出頭,小的在別院那會兒,帖子也是遞到韓mama手里,有兩回趕上大娘子在院子里做針線,便上前磕了頭?!?/br> 是了,阿姐的針線極好,繡工更好,莫說尋常市井,便是宮里的繡娘跟阿姐也無法相比,只可惜阿姐身子弱,不常做針線,舉凡做的時候,必是精神好,故此玉郎在家的時候最喜歡看阿姐做針線,只要阿姐做針線了,必是身子好了。 而同貴兒剛說阿姐在院子里做針線,那么是阿姐身子好了嗎?冬郎搖頭,自己可是糊涂了,被拘在那如牢籠一般的別院里,怎么會好,莫不是同貴兒這殺才見自己心情不好,故意弄鬼,用這樣的話來糊弄自己。 想到此,臉色一沉:“你當真看見阿姐在院子里做針線?莫不是你自己胡編來哄騙我吧?!?/br> 同貴兒忙道:“小的哪敢哄騙少爺,是真真見著了?!?/br> 冬郎冷笑了一聲:“你可知我阿姐身子弱,平日最怕風,輕易不出屋子,你卻說在院子里做針線,不是哄騙是什么?!?/br> 同貴兒真是冤的不行,生怕冬郎不信,舉起手發毒誓道:“要是小的說了一個字兒瞎話,讓小的不得好死?!?/br> 遂又湊過來低聲道:“少爺您當年往京里進學來了,有些事不知道也是有的,大娘子先頭身子不好,是讓燕州府那些庸醫給耽擱了?!?/br> 冬郎沒好氣的道:“照你這么說整個燕州府都是庸醫了?!?/br> 同貴兒:“這話小的不敢說,可這么多年都沒把大娘子的病治好,即便不是庸醫也是好不到哪兒去?!闭f著偷瞄了冬郎一眼,見少爺臉色和緩,才又道:“想必少爺也知葉家是醫藥世家,祖上出過十幾位御醫,據小的所知,大娘子跟前兒那位韓mama便是葉家出來的,做的一手好藥膳?!?/br> 冬郎:“你是說,這位韓mama的藥膳把我阿姐治好了?!?/br> 同貴兒摸了摸鼻子:“這個小的不好說 ?!庇U著少爺并未惱怒,同貴兒暗暗松了口氣,只不過他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兒呢,就挨了一腳。 少爺是書生,跟弓馬嫻熟的小侯爺不能比,一腳也沒多大力氣,不過同貴兒多機靈,順著這一腳,就地打了兩個滾,摔了出去,看上去像是冬郎多厲害一般。 冬郎本惱他跟自己動心眼兒,偷著拿話繞自己,偏自己還一時不察險些被他繞進去,一氣之下才踹了一腳,不想這小子竟然滾出了老遠,爬起來還沖自己裂著嘴樂。 這小子剛才腦袋瓜子磕破了,這會兒血是不流了,卻糊了一臉,不笑還好,這一笑血乎流爛瞧著都瘆得慌,對著這么一張嚇人的臉,縱然多少氣也發不出來了。 遂冷哼了一聲,甩袖子上車了。 同貴兒終于松了氣兒,到底是混過去了,自己剛也不知怎么就被豬油蒙了心,竟然想勸少爺,也不想想自己一個奴才,當年小侯爺沒要自己這條狗命 ,都是祖墳燒高香了,這才剛過了兩天安生日子,就找不著北了,敢摻和小侯爺跟少爺的恩怨,不是找死嗎。 就算皇上貴為天子,這和事佬都沒當成,何況自己,雖說同貴兒一直在宮外候著,可眼見著小侯爺跟少爺一前一后出來,又鬧了那么一場,稍微一琢磨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必是皇上看不過這姐夫跟小舅子跟仇人似的,想勸勸,誰想這兩位爺根本不領情。 同貴兒真心覺著,若想讓這兩位爺和睦了,除非死了那位活過來,不過,這世上的事也難說,說不準哪天,死了的人忽然就活過來也不一定,要是真有那一天,自己也算熬出來了,這話可不是同貴兒自己想的,而是他干娘說的。 他干娘不止說了這話,還說人這一輩子長著呢,什么事都可能遇上,遇上也不用怕,心下得有計較,要知道凡事不能看一時,得看長遠,尤其他們這些當奴才的,最要緊是跟對主子,主子對了,禍事說不準也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