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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皎娘在線閱讀 - 皎娘 第11節

皎娘 第11節

    梁驚鴻道:“到底是潘兄仗義,南樓月來給潘兄倒酒?!?/br>
    南樓月果然坐到了潘復旁邊,提著酒壺,便要斟,不想潘明成卻道:“且慢,這小杯有甚意思,以潘兄的酒量,便吃個幾十杯也不在話下,這算什么罰,來人去我房里取那套琉璃套盞來?!?/br>
    小廝應聲去了,不大會兒功夫取了一個精致檀木盒子過來,放在桌案上,打開蓋子,從里面捧出一套整六個酒盞來,從大到小,在桌上擺了齊整整的一排,最小的只有拇指般大小,而最大的那個,卻跟個大海碗差不多,都是琉璃燒制而成,擺在桌案上光華流轉,異常精美,只看這琉璃的成色工藝,便知是價值千金的寶貝,尋常人家若得這么一套,只怕要當做傳家寶了,不想潘明成卻拿出來罰酒,如此出手豪奢,可知潘家這燕州望族當真家底雄厚。

    只不過,這套琉璃酒盞的確是難得一見的寶貝,眾人是開了眼,可潘復卻犯了難,他本是想趁機賣個好兒,讓梁驚鴻對自己更親厚些,哪知潘明成卻拿出這么一套酒盞來,這套琉璃酒盞好是好,可若自己把這六盞酒都吃下去,豈非要醉死當場。

    心里雖犯難,可話已說出也收不回來,只能硬著頭皮上,唯一讓潘復欣慰的是,倒酒奉酒的是南樓月,見他那般望著自己,眸光流轉似是擔憂,潘復心里熱烘烘的仿佛點了一把火,哪里還顧得上什么醉不醉的,接過酒盞來一仰脖便干了,當真利落之極。

    南樓月一盞一盞挨著捧了過來,潘復都是一飲而盡,最后一盞下肚之后,便再也撐不住,直接出溜倒桌子下面去了,手卻拉著南樓月的手不放,顯是醉的忘形了。

    第32章 竟是這般心思

    潘復做了一個分外香艷旖旎的夢,夢里南樓月寬袖輕展,在那燈影琉璃間,啟唇淺吟低唱著,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和不似都奇絕。惱人風味阿誰知?請君問取南樓月。記得去年,探梅時節。老來舊事無人說。為誰醉倒為誰醒?到今猶恨輕離別……

    那眉眼盈盈似是含著萬千情意,移步而來叫了一聲冤家,怎的這般晚才來,到叫人好等,那神情似嗔似怨,說不出的萬種風情,潘復哪里還把持的住,攬了人在懷中,褪衣解褲行起事來……

    幾次三番,你來我往,好不暢快,猶然醒轉,睜開眼,高床暖枕床帳儼然,正是潘明成新宅內近日自己常住的客室。

    原來與南樓月那般糾纏竟是一夢,雖遺憾不舍卻又暗松了口氣,潘復可不是傻子,雖對南樓月存了心思,卻知自己這心思不能過明路,雖如今南楚之內也有行男風之事,卻多是那些達官貴人之間閑時尋的樂子,飲宴席間讓戲子奉酒陪席,亦不是什么新鮮事,只是自己到底不是那些富貴子弟,能跟他們同坐一席,是因梁驚鴻對自己青眼有加,視作摯友,說到底不過一個衙門里小吏,而南樓月雖是戲子,卻是梁驚鴻特意請過來的倚泓樓的頭牌,席間談詩論詞行令吃酒,耍笑耍笑無妨,若真跟南樓月有了牽扯卻麻煩,更何況自己尚有家室在身。

    只是他這口氣還沒松到底兒,卻忽聽身邊有人喚了他一聲潘公子,而整個燕州城如此喚他的也只有南樓月,潘復陡然一驚,側身看去,見床榻上錦被內正是衣衫不整的南樓月。

    潘復腦袋嗡就一下,眼前都有些發黑:“你,你怎在這兒?”

    南樓月臉色一白:“潘公子昨日吃醉酒強拉了人在榻上,那般折騰了一宿,怎的一覺醒來公子竟不認了嗎?!闭f著低下頭,語氣委屈,神情落寞,加之晨起間,衣衫凌亂,這般情態正撞進潘復心里,勾的他憐惜之心大起。

    忙道:“你,你莫難過,我并非不認,只是昨兒吃的大醉,卻有些記不得了?!?/br>
    南樓月:“那我讓人去取醒酒湯?!闭f著便要下榻。

    潘復一驚忙拉住他急道:“且慢?!?/br>
    南樓月被他拉住,哪會不知他的意思,回身道:“都到了這般時候,公子還當能瞞過去不成?!?/br>
    潘復臉色有些訕訕:“到底,這里是明成兄的新宅,如今這般被人知道卻不妥當?!?/br>
    南樓月忽的冷笑起來:“想來公子不是怕這里的人知道,是怕你家大娘子知道才是真,既公子夫妻恩愛,何苦又來招惹我一個薄命之人,公子無需為難,想南樓月不過低賤之身,也配不上公子,昨夜之事,公子亦不必放在心上,南樓月再不濟也斷不會纏著公子,從今往后南樓月與公子只當從未見過便了?!绷滔略?,徑自裹衣下榻去了,竟連頭都未回。

    待潘復回過神來忙著追出去,哪里還有人。

    潘復本怕此事傳出去壞了名聲,可南樓月如此決絕而去,自此后竟真的再未露過面,便再有筵席詩會的也換了旁人陪席。

    這見不著了,潘復便越發想起了南樓月的諸般好處來,才情,模樣,風情,還有那一夜的纏綿悱惻,越想越撂不下,越撂不下越想,如此煎熬一般整個人都憔悴恍惚起來,強撐了兩日,再也撐不住,舍了臉來尋潘明成掃聽南樓月的消息。

    潘明成一聽他提起南樓月,本來笑著的臉呱噠就掉了下來:“這事兒你不提還罷,我也只當不知,說到底也怪我那日一時高興拿了琉璃酒盞出來,本是為了湊個趣兒,想著便你吃醉了,也不過睡上一覺罷了,好歹讓驚鴻兄知你一份人情,于日后或有助益,不想,你吃醉了卻拉著南樓月不放手,當時還在席上,我也不好攔著,只得讓南樓月扶你去客居歇息,平日里見你對南樓月頗為青眼,還道是看中他的才情,怎想到你竟是這種心思,又趁著酒醉強了人家,強了人還不想認賬,你大約以為南樓月是個戲子,不認賬也無妨,卻哪里知道南樓月是個戲子不假,可他這個戲子卻是驚鴻兄特意請過來頭牌,以他的名聲,模樣,才情,不知多少貴人都與他有來往,與那些人相比你潘復又算什么,他若真想跟你計較,你以為你還能安生的站在這兒與我說話不成,想來他對你終是有些情份,既如此何不撂開手過你的日子,做什么又來問他?!?/br>
    潘明成這一番話說得不大客氣,潘復卻未惱,反而恍如醍醐灌頂一般,從潘明成這一番話中開了竅,是啊,南樓月對自己頗有情份,自己也撂不開,且又有了實事,你情我愿的,做什么非要避著不見。

    想到此忙道:“那日是我吃醉莽撞行下錯事,對不住他,卻無論如何也得見他一面,當面賠個不是,也不枉我與他相知一場,還請大哥幫孝仁這一回,日后孝仁必當厚報?!?/br>
    潘明成神色緩了緩,嘆口氣道:“你我兄弟之間,說什么厚報不厚報的豈非外道,只不過此事確有些為難,說到底南樓月如今算是驚鴻兄府里的人,若以往他來陪席,你見他只當是撞上的倒無妨,可如今他只一聽我這邊的應酬二話不說便推了去,莫說孝仁你,便是我也是沒見著人,若遣人去請,必也是請不來的,倒是驚鴻兄若肯出面說句話,想來他再不愿也不好推脫?!?/br>
    潘復卻有些猶疑:“只是不知驚鴻兄肯不肯出面?”

    潘明成聽了這話卻笑了起來:“以驚鴻兄的性子,若是別人只怕不成,可孝仁兄你卻不同,驚鴻兄慣常對你頗為看重,你若開口,大約不會駁你的意思,只是,此事你需仔細想好,那日之后南樓月既避而不見,想來對你并非尋常,你若就此撂開也還罷了,如今巴巴的找過去,怕是再不能善了,孝仁莫忘了,你家中尚有妻室在堂?!?/br>
    潘明成:“我,我與南樓月只是知己相交?!彼@話說的明擺著大瞎話,潘明成都替他臉紅,誰家知己是他們這般在榻上相交的,大被同眠的知己豈不可笑,雖心中嘲諷,到底沒當面給他個下不來臺,橫豎這些都是過場,潘復若不上勾,大家伙不是白忙活了嗎。

    潘復得了潘明成的主意,便直接去梁府尋梁驚鴻,并未底細說,只說自己近日尋得一幅名家丹青,想尋南樓月一起品鑒品鑒,卻一直未見著人,這才來了梁府,懇請見上一面。

    梁驚鴻聽了不禁笑了起來:“我還當是什么了不得大事呢,值得潘兄如此,不過就是想見南樓月嗎,這有何難,潘兄且稍待,我這就使人去喚他前來?!闭f著便遣了小子過去。

    不大會兒功夫,那小子卻獨個回來說南樓月病了不便見客。

    梁驚鴻臉色沉了沉:“他這早不病晚不病偏生這會兒病,莫非故意要掃爺的面子不成?!?/br>
    那小廝見主子動了怒,嚇得直哆嗦,一句話不敢說。

    潘復暗叫糟糕,雖梁驚鴻對自己格外青眼,對別人則不然,真要動了怒,又豈會把個南樓月放在眼里,而自己此來可不是給南樓月找麻煩的,想到此,忙道:“怪道幾日不見他,原是病了,得虧我來了,正好去探探他的病?!?/br>
    梁驚鴻臉色緩了緩:“潘兄若不怕過了病氣便自便罷?!比耘f遣個剛那小廝引路。

    潘復暗喜,拱拱手跟著那小廝出去了,他著急見南樓月,也顧不得其他,自是也沒瞧見梁驚鴻的臉色,哪里來的什么怒意,眼里望著潘復自廊上隱沒的身影,心里卻想著別院中那嬌弱可人的美人。

    第33章 請君問取南樓月

    南樓月所居之處是梁府花園東南角的一座小樓,甚是清凈,獨個一個院子上下兩層,下面一層辟做客室,二樓方是內寢,院外臨著偌大的荷花池子,如今不過四月間,池中尚不見新荷,只一汪碧水下,隱約幾個剛竄出頭兒的藕牙,零零星星不成氣候,倒是水邊上那一叢叢菖蒲依著湖石翠生生的熱鬧。

    潘復常來梁府飲宴,吃的醉了便歇在客居,府中各處也都熟悉,尤其前幾次梁府飲宴 ,天氣和暖,酒席都設在了對面水榭之內,這花園也便逛了幾次,這個小樓雖是寢居,可南樓月卻并非梁府女眷,因此也沒那么多避諱,潘復也是來過的。

    潘復是梁府???,那小廝自也相熟,故此,一進花園便尋了由頭跑了,由著潘復自己溜達著往小樓行去。

    潘復剛還愁這小廝在邊上,一會兒見了南樓月不好說話,不想這小廝頗知情著意,他一走正中潘復的下懷,暗暗松了口氣,腳下都覺輕快了不少。

    眼瞅到了院子外,卻站住了,心中又有些游移不定,雖跟南樓月認識的日子不長,卻知道他性子是有些傲氣的,南樓月生的雖美到底不是女子,又自負才情,難免傲氣,也正因如此,潘復才臨到門外,仍猶豫不決。

    正猶豫間,不想院門卻從里面開了,出來個眉目清秀的小子,潘復認得,是跟著南樓月學戲的小徒弟叫阿寶,學戲之余也侍奉師傅起居,雖才八歲,卻極為機靈,察言觀色,說話最是中聽。

    見了潘復,未語先笑:“我還當公子再不等我們這個門了呢,剛在樓上遠遠的瞧見,還當是眼花看差了,忙著下來瞧瞧,竟真是公子?!?/br>
    潘復豈會跟他個小孩子計較,便道:“聽聞你師傅病了,可是真的?!?/br>
    阿寶眼珠咕嚕嚕轉了轉道:“瞧公子說的,這病還能有假的不成,不瞞公子,自那日晨起從潘大爺的新宅回來,我師傅便說身上不好,在榻上一直躺著沒起來。

    潘復倒未想真病的如此重,忙道:“病的這般怎不請大夫前來診治?!?/br>
    阿寶聽了噗嗤一聲笑了:“公子莫不是忘了,這是何人府上,現成開著醫館,哪里還能缺了大夫,只不過我師傅說了他這病大夫醫不好,請來也沒用?!?/br>
    潘復:“這可是胡說呢,哪有什么病是大夫不能醫的?!?/br>
    阿寶低聲道:“師傅說他這是心病,郎中來醫不好,不過公子您來了,我師傅的病差不多就該好了,公子別在院外說話了,快著隨我上去看看我師傅?!辈挥煞终f把潘復拖上了二樓。上了樓,推潘復進屋,便從外面把門闔上了。

    潘復定了定神,先嗅到一股淡淡的香,清悠悠非蘭非麝,仔細嗅來倒似梅香,嗅到這泠泠香氣,不由勾起那晚的旖夢來,潘復忽覺渾身有些燥熱,目光落在那垂幔紗帳內側臥的人身上,隔著紗帳隱約瞧見,南樓月身上只著了中衣,因病臥在床,未束發髻,頭發散下來搭在腰身上烏壓壓一片。

    這副病懨懨的樣子,竟比那戲臺上更別具風情,看的潘復不覺有些口干舌燥,氣息亦有些不穩,在靜謐的屋子里尤為明顯。

    潘復急忙定了定神,暗暗思量如何開口,不行南樓月卻有些等不及了,猛地把那床帳撩開,一咕嚕坐在榻沿上,直直看著潘復:“公子此來何意,若是上次未盡興,想再尋個樂子,卻恕南樓月病中無法服侍?!?/br>
    潘復一聽忙道:“我并無此意,是聽聞你病……”

    他話未說完便被南樓月打斷:“哦,原是來探病的,那南樓月多謝公子盛情,病既探過,公子便請回吧?!绷滔略?,轉過身又躺了回去,瞧意思是再不想理會潘復了。

    他這般做派反倒讓潘復放了心,若果真南樓月不見自己,亦或是客氣冷淡的招呼,反倒不好猜度,如今這般正說明他對自己頗有情意。

    拿準了他對自己有意,潘復也便不再拘謹,幾步湊到了榻邊上,伸手去扶南樓月的肩,手剛貼上去,南樓月哼一聲,身子一側躲了開去。

    潘復再貼他再躲,兩人一個貼一個躲,你來我往折騰了幾個過子,南樓月終是惱了,蹭的坐了起來,瞪著潘復:“那日可是你不認賬的,既不認賬又來尋我做甚?”

    潘復見他終是理會自己了,忙道:“那日并非不認賬,是首次行事,不免慌張,一時未想清楚,偏你又跑的快,待我追出去,早不見你了,本想著轉天見了你再說,不想這兩日都見不著你的人?!?/br>
    南樓月神色似是好轉了一些,卻仍道:“那你如今見著人了,想說什么?還是說公子有什么打算,是想那晚的事丟開,從此你我撂開手去,還是想著與我偷偷摸摸暗里來往?!?/br>
    不想南樓月如此直白,潘復愣了一下,不覺有些為難。

    見他臉上有為難之色,南樓月冷哼了一聲:“怎么,讓我猜著了,你是想著與我暗中來往,倒好算計,這是想左右逢源,先頭倒未瞧出,公子竟是如此貪心之人?!闭f著幽幽嘆了口氣道:“南樓月雖身份低賤,到底也有些骨氣,也曾發過誓愿,絕不與有家室之人茍且,你既舍不下你那嬌妻何必又來招惹我,前次你吃醉了且不論,往后你我只當未相識便了,你去吧?!?/br>
    潘復先頭的確打的暗中來往的主意,畢竟兩人都是男子,過不得明路,不想南樓月卻說不與有家室之人茍且,這豈不糊涂了,莫非他真以為兩個男的能成婚不成。

    或許他怕皎娘厲害容不得他,想到這種可能,遂道:“你未曾見過皎娘,她是個最賢良不過的性子,且自幼身子不好,胎里帶的弱,不能去根兒只得慢慢調養,便如此也是三無不長便病上一場,故此常年不出門,也不大管我的事,如今我也不瞞你,當日上門求娶也是想著她身子弱,管不得事,許也不在意那房中之事,娶了家來不過是打著幌子過日子,到底求個全和,免得被外人說三道四的嚼 舌頭根子,畢竟這種事好說不好聽?!?/br>
    南樓月雖先頭知道些這里的隱情,卻也不過是猜測,如今真從潘復嘴里說出來,南樓月頓覺那皎娘的命實在不濟,先是貪上潘復這么個別有目的的男人,明明成了婚卻擔著名頭守活寡,這潘復求的不過是個全和名聲,哪有什么真心實意,女子嫁人尋的是終身有靠,而潘復這種別有居心的,如何能靠得住。

    這還罷了,偏偏那么個病弱弱的女子,卻命犯桃花,不知怎么招惹上了梁驚鴻,旁人不知梁驚鴻的底細,南樓月可是清清楚楚,梁驚鴻對外說的什么祖上是大夫,什么開醫館的,倒也不是胡說,卻是他母親葉家那邊的境況,也曾是繁盛望族,只后來子孫不大爭氣,逐漸沒落,便如今大不如前,也是顯貴門庭不是尋常百姓能夠上的,更莫提那梁府,卻又是葉家萬萬不能比的。

    這梁驚鴻如此出身若當真是個只知嫖賭的紈绔也還罷了,偏極出挑,不止樣貌出挑,才能心計樣樣都拔了尖兒,又因自幼喪母,上人們分外偏疼些,養出個霸道性子也是情理之中,在京里頗有名聲,好在他并不似旁的紈绔子弟一般胡作非為,至多也就是走馬行獵,亦或酒店花樓中尋些樂子,雖有個風流之名,卻至今也未娶妻,聽說家里長輩們急的火上房,尋了不知多少名門淑女,與他相看,卻一個都未瞧上,反倒被家中催的厭煩,索性尋了個游歷的名頭,跑了,這樁事至今還是京里的笑談。

    當日南樓月聽說此事,還覺人人都巴不得投生在顯貴門庭,卻不知這顯貴亦有顯貴的煩惱,果然生于世間不如意者十有八九。

    不想,沒過一個月,梁驚鴻便使人把他請到了燕州,不是為了聽他唱戲,而是他瞧上了潘復的媳婦玉氏皎娘,設了套子讓自己去勾引潘復。

    南樓月久在風月場,自是知道男人都是什么貨色,色迷心竅,莫說家中的媳婦,便親娘老子也是顧不得的,梁驚鴻這手段當真陰損。

    便再陰損也于自己無關,南樓月又不是吃齋念佛的善人,有道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只要有足夠的好處,勾引個男人又算得什么。

    南樓月對潘復這種人,是一絲憐憫也沒有的,這種人他見的多了,嘴里說的好聽,心里卻盡是算計,為了自己的前程富貴,沒有什么舍不下的,更何況一個娶回來當幌子的病秧子。

    雖覺皎娘的命不濟,卻也不會生出什么憐惜之心,這天下可憐的人不知有多少,個人都有個人的命數,命好的且不論,命不濟的便多受些磋磨,果真受不住的,一根白凌往房梁上一搭,早死早投生。

    想到此,看著潘復冷笑了一聲:“潘孝仁你莫要哄我,你打的什么主意真當我不知道呢,什么病弱不出門,賢良不管事,說到底是你舍不得你家娘子罷了,想著家里藏著嬌妻全了你的名聲,外頭跟我偷偷摸摸的快活,可真是兩不耽誤,你算計的倒妥帖,怎不問問我南樓月可是那委曲求全之輩。  ”

    潘復見他氣惱的一張臉通紅,那本就俊美秀氣的五官更生動了幾分,又想起那晚來,不覺心中一蕩,伸手想去拉他,卻又怕他著惱,只得摸了摸那雕花的床柱子道:“你莫生氣,這里也沒外人,有什么話咱們好好商量便是,你既覺著這樣不妥,那要如何,你倒是說個章程來?!?/br>
    南樓月:“什么章程不章程的,剛不說了,我早便發過誓愿,絕不與有婦之夫牽扯不清?!?/br>
    潘復不禁道:“你莫非讓我休妻,不妥,不妥,且不說皎娘并無錯處,便是看在岳丈與我的師生之份也斷不能如此,更何況當日卻是我上門求娶,若落個被休的名聲,讓皎娘日后如何過活,更何況,若她心懷恨意,把你我之事傳出去,豈非麻煩?!?/br>
    南樓月卻道:“我也不是非逼著你做那無情無義之人,真如此,我心里也過不去,既不能休妻,不若和離?!?/br>
    潘復為難道:“這無緣無故的和離,皎娘如何肯依?!?/br>
    南樓月心道那皎娘倒是不想依,也得敢啊,卻知需得給潘復一個說得通的由頭才行,便道:“不是說你那娘子知書達理嗎,果真知書達理,自然知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便只捏住不能生養這一樣,她還有何話可說?!?/br>
    潘復雖覺這么做有些虧心,可想想那晚上的暢快,再看看眼前的南樓月,正是食髓知味,哪肯放手,更何況,潘明成那些話也的確說到他心里了,自己費盡心思攀附梁驚鴻,到底不過是朋友之交,南樓月卻不一樣,他既對自己真心實意,必是一心為自己謀劃,以他的人脈關系,何愁沒有好前程。

    心中略一權衡,便有了決斷:“皎娘如今正陪著葉氏夫人去了城外的別院,過幾日待她家來,我便與她說明此事?!?/br>
    南樓月目光一閃瞥著他道:“你不是正不想與她當面說嗎,她如今不在豈不正合了你的心意,更何況和離又不是休妻,兩下說明白,也傷不了和氣,不若你寫封信過去與她說明此事,一并送和離書過去,她若點了頭,簽字畫押,豈不省事?!?/br>
    潘復愣了愣:“這夫妻和離需有鄉紳遺老在場,還要在官府衙門報備留底,豈會如此簡單?!?/br>
    南樓月:“這些不過都是走個過場罷了,有潘家大少爺跟六爺在,還用找什么鄉紳遺老,你只寫了和離書簽字畫押交在六爺手上,其他事哪還用你cao心?!?/br>
    潘復:“驚鴻兄雖與我交情莫逆,可這夫妻之間的事,他也不好插手吧?!?/br>
    南樓月:“你莫不是忘了六爺跟那葉氏夫人的關系,那葉氏夫人是六爺的表姐,又與你家那位大娘子交好,六爺何用自己插手,只托那葉氏夫人說項,你家那位大娘子又不是糊涂不知理的,難道還能不答應嗎?!闭f著神色酸了酸:“若你舍不下你家大娘子,記掛著夫妻情份,不肯寫和離書,自是另當別論了,聽聞你家那大娘子模樣生的甚是標志,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br>
    這話說的比他的臉色還酸,潘復反倒愈發高興,南樓月越是吃味不正說明心里在意自己嗎,若不在意,怎會明知自己跟皎娘是擔了虛名頭的夫妻,還如此拈酸吃醋不依不饒的。

    既定了主意,自然便要哄南樓月歡喜,當下便鋪了宣紙,潤筆研磨,寫下了和離書,將將寫好簽了自己名字,南樓月已拿了朱砂印泥過來。

    潘復笑著看了他一眼,方沾了印泥按了手印下去。

    一切收拾妥當,潘復一把摟住了南樓月道:“如今這和離書已寫了,足見我對你是真心實意了吧,躲了我兩日,今兒可該親近親近了吧?!闭f著便來扯南樓月的腰帶,想重溫那夢中之事。

    不想南樓月身子一轉,掙了開去:“我先頭可說了不與有婦之夫牽扯不清,雖你寫了和離書,到底還沒成事呢,南樓月既起了誓,自是不能食言,你若當真著急,倒不如快些去尋六爺利落的把事辦了,到時隨你暢快?!?/br>
    潘復心里雖急,奈何南樓月雖對自己情真,卻極有個性,說不讓自己碰竟真的不讓碰,潘復氣的牙癢癢卻也無法,只得恨恨的放了兩句狠話,從小樓出來,急忙忙的尋梁驚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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