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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最后他還是會到場,他知道,許致的態度不是他母親的本意。如果他母親地下有靈,一定會想要見見他。 而他同樣也是那么渴望能見到他母親一面。 這是第一次,他站在這里,不再感到焦灼、惶惑和愧疚。他想,如果他母親還活著,一定也不會希望他沉湎于無能為力的過往中。是時候往前走了。 “走吧?!痹S致說道。 兩道身影一前一后,慢慢地往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我看到你這次月考的成績了,進步很大,看來讓你轉學去陵中是對的?!痹S致難得表現出幾分贊許,不過語氣仍是冷冷淡淡的。 放在以前,許寧簡多少會敷衍一下,今日卻沒有應話,只沉默地走著。 許致沒注意到他的反常,或者說他根本不熟悉許寧簡的性格,仍自顧自繼續說道,“其實你學業緊張的話,今天可以不用來的,這也不是非來不可的事,再說你心里應該也不是很舒服……” “你為什么總是要說這種話呢?”許寧簡打斷他。 許致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有些不悅,“你這是什么意思?我說的難道不對嗎?” 他的眼神很鋒利,看過去的時候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事實也是如此。 從小到大,許寧簡在他面前都是唯唯諾諾的樣子,從來不敢對他有任何頂撞,這是第一次,許寧簡當著自己的面提出質問。 許致倒要看看,這個兒子能說出什么來。 許寧簡的神色很平靜,平靜到近乎譏諷,那雙漂亮的眼睛第一次面對他沒有躲閃,而是直直地看過來,與他對視,“我只是覺得,真正要感到不舒服的人應該是你才對?!?/br> 許致一愣,“你……” “我們都很清楚,我并不是自愿來到這世上的,是你把我帶來的……所以,如果有人要為mama的死負責的話,那也應該是你?!?/br> 雨漸漸大了起來,雨水“啪嗒啪嗒”地砸到傘面上,又順著傘骨滑下來,濺到地上,打濕了他們的鞋面和褲腳。 兩人都停了下來,隔著寒冷的雨幕對峙。 許致突然發現,他的兒子在不知不覺間,居然已經長到了和他一般高。也是第一次發現,原來許寧簡的眼睛是那么像他的母親,漂亮而通透,仿佛能看穿一個人的表面,直達內心。 “但是你太懦弱了,你不敢面對自己的錯誤,所以只能把問題歸咎到別人身上,你是一個懦夫?!?/br> “住口,”許致有些惱怒地打斷,“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察覺到自己的狼狽,他停了一下,復又故作鎮定,外強中干地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對我有怨氣,但我對你總歸是盡到了責任的,從小到大,你需要什么,我從來沒有缺過你的……” “不要再自欺自人了。你比誰都清楚,我真正需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到過?!痹S寧簡的語調很平緩,沒有指責,也沒有憤怒,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 可越是這樣,越顯得殘忍。 這么多年,許寧簡確實看起來什么都不缺。他有很多零用錢,有別的小孩不常能吃到的進口零食,有很多玩具,也能上最好的補習班,只要金錢上能買到的,他什么都有。 從小到大,總是不斷有人勸慰許寧簡,讓他要理解許致,理解一個單親父親不容易,沒有辦法同時兼顧事業和小孩,理解許致已經給了他所有最好的一切。 許寧簡也很想這么說服自己,但是他心里很清楚,事實并不是這樣子。 許致只是懦弱又自私,他拋棄了許寧簡,又無法面對內心的愧疚,于是試圖用物質去彌補,以逃避譴責。 他想表現得關心許寧簡,給他錢,送他去武館,為他轉學,這些對他來說,都不過是最簡單的事。唯獨真正需要他的地方,他吝嗇得一毛不拔。 過去那么多年,許寧簡總試圖討好他,總覺得隨著時間流逝,許致會漸漸淡忘過去的事,會施舍他一點溫情。 但是現在,許寧簡終于徹底明白,真正需要被施舍的人,從頭到尾都是許致。 “請你不要再假裝關心我了,也不要再去收買別人照顧我,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就不要去要求別人……很可笑,也很侮辱人?!?/br> 許寧簡的聲音不大,在雨聲中顯得有些飄忽,卻又格外刺耳。 說完這些以后,他也不管許致是什么想法,便兀自轉過身要走。 “等一下,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許致喊住他,難堪又疑惑,“什么叫收買別人?” …… 從墓園離開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許寧簡坐在車上,透過車窗看外面,日光漸漸從云層中探出來,照到他白得嚇人的臉上。 他的手掌攥成拳頭,指尖緊緊地抵在掌心上,直到關節都泛出了白色。 許致的話不斷在腦中回響。 許致說他確實找過祁凜,但是祁凜并沒有接受他給的東西。相反,祁凜當時讓許致談談,正是希望許致好好正視許寧簡真正的問題。 可惜,祁凜到底不了解許致。那場談話最大的作用,大概只是讓許致認識到,許寧簡的鄰居是一個穩重可靠的年輕人。 所以后來,許致才把許寧簡成長的期望,更多地寄予到祁凜身上。 此后的幾年里,許寧簡數次撞到過祁凜和許致通話,但都不過是許致單方面,自以為是的關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