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房流難以置信地問:“你說小大夫叫我……叫我去幫他做什么?” 步染淡定的重復道:“去幫他熨頭發。但當然這件事不能由著他來,我有個想法,你跟我走?!?/br> 他們找到池罔的時候,池罔正坐在馬車邊,相比一個時辰前,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但是在寒冷的空氣中,他的頭發卻滴著水,瞬身也散發著濕冷水汽,似乎他在剛才短短的時間里,跳到不知道哪里的冷水里去洗了個澡。 步染和房流兩人的視線,齊刷刷地移到了池罔那即使沾濕了,看起來也比一個時辰前還要更銷魂的波浪大卷上。 池罔頓時臉都黑了:“你們怎么都來了?” 步染語氣柔柔的,透著一股不急不躁的意味,“你是想把頭發弄直嗎?但是頭發發絲是很脆弱的,不能用熨斗這樣粗暴的方式。作為女孩子,我還是更有心得,讓我們試試別的方法吧?!?/br> 這才弄明白來龍去脈的房流,瞬間臉上表情都扭曲了,那一聲爆笑哽在喉頭,不敢當著池罔面笑出來,著實憋了個半死。 見池罔聽進去了,步染點點頭:“我倒是有別的辦法,能把你頭發燙直,這需要流流來cao作?!?/br> 她差人拿來了兩柄刀刃平整的大刀,先命人仔細擦干凈,再讓著房流一手提著一把,站到了篝火前。 “對,你就這樣放在火上,把刀刃烤一下……但不要烤的太熱?!辈饺局笓]道,“正好小哥哥頭發是濕的,流流,你就拿著刀,用刀刃平整的地方,正反兩面一起夾著他的頭發,再順著頭發的方向同時向下拉?!?/br> 房流拿著兩柄重刀,倒是沒有覺得胳膊累,但是他卻對步染的指令,表示了無聲的疑惑。 步染催促道:“用了你就知道了,你看我幫你拎著一片頭發,用刀夾住它?!?/br> 房流略一猶豫,見池罔也沒有明顯反對,就狠下心按照步染所說的,用加熱的刀柄平整地貼著頭發,快速地拉了一下。 那頭發掉落在空中,居然真的變直了! 但因為房流沒敢下手,怕燒熱的刀刃會燒掉池罔的頭發,貼著的時間太短,力度就不夠。片刻后,那一縷掉落在空中的發微微地又卷回去了一點,但卻也不是剛才那樣彎的模樣了。 這效果是立竿見影的,池罔頓時滿意了。 房流也放心了一些,步染站在旁邊挑著頭發,讓房流慢慢拉,一點一點,把池罔困擾多日的卷發全都拉直了。 那尋死未成的天山教頭目,本以為自己會遭到嚴刑拷打,卻沒想到審判官剛要上,就抬屁股出去了,而且半天都沒回來。 這位天山教頭目費解的張望,卻看到不遠處,那對著他冷著臉的小兄弟,此時拿著兩柄刀放在火上加熱,然后轉身將燒熱的刀刃,壓到一個背對著他坐著的人的頭上…… 天山教頭目:“???” 這是什么酷刑?怎么從未聽過??? 察覺到天山教頭目驚恐的視線,房流不悅地吩咐道:“看什么看?把眼睛給我蒙上,嘴也堵上?!?/br> 不到半個時辰,專心致志的房流和步染,就圓滿地完成了這一項工作。 池罔的卷發終于恢復原樣,變回了筆直的長發。 在他心頭縈繞許久的一件大事,如今終于算是塵埃落定了。池罔心里很高興,看向出了這個好主意的步染,心中都多生出了幾分疼愛之情。 多么可愛貼心又能干的小輩啊,他決定了,以后連步染都一起多照顧著一些。 他又拍了拍房流手臂,夸道:“做的不錯?!?/br> 房流怕癢似的抖了一下。 步染吩咐下人,來把東西收走,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卷發可以這樣燙直,那如何把直發燙卷呢?嗯,回去研究一下?!?/br> 房流自發承擔起責任:“小大夫,小染姐,你們都先回去休息。今晚我審訊,同時親自守夜,你們好好睡,不用擔心?!?/br> 分配好工作,房流就提著兩柄被火燒過的大刀,氣勢洶洶的往回走。 當眼前的布被揭開時,那天山教頭目看到兩柄通紅的大刀,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第二天起床的時候,那一地天山教的人都不見了,池罔十分平靜,都沒問房流這些人是怎么處理的。反正根據地上的血跡來看,大概不會是什么令人歡喜的經歷。 房流年輕,熬了一晚上也不限疲倦,早上的時候,見到池罔還很高興的打了個招呼。 就這樣好似無事發生過,眾人平靜的重新上路了。 或許步家這一行人,于不動聲色之間就解決了天山教一批精銳,剩下數天中,一直到他們到達元港城,天山教都沒敢再派人來進行偷襲。 從雁城出發,大半月后,他們平安抵達了元港城。 元港城不愧為江北第一大城,遠遠就能看見城墻高而巍峨。在城郊老遠外,就能看見熱鬧的集市和沿路而建的店鋪,和后面依次而建的民居。 他們到來的時機正巧,正好趕上了元港城外的集市開市。 因為江北瘟疫大災,連著幾個月人們都盡可能閉門不出,近郊一片也是十分的蕭條。 而如今,因為池罔防治瘟疫的藥方在江北得以流傳,疫情得到了控制,從三月初到現在近一個月后,江北的土地上,終于久違地重新煥發了生機。 在繁華的元港城附近,商人們更是迫不及待的用著一場隆重的盛事,來慶祝災難的過去,讓百姓們重新走上集市街頭,光顧他們擺滿了貨品的攤位。 他們一行人穿過熱鬧的集市,元港城就在不遠的前方。 房流又鉆了池罔的車,見池罔開著窗,似乎在觀察著外面的集市,房流便笑著問:“可有什么看上的東西?” 這問題問的有什么意義?池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房流被他看得挪開了視線,看向別處,對池罔小聲說:“想要什么……就跟我說,我給你買?!?/br> 池罔:“……” 他決定了,一會到元港城第一件要緊的事,就是去錢莊取錢。 從近郊的一路上,池罔觀察到不少朝廷派來的醫者,在江北民眾聚集處,設置了流動醫位,提供著救治與預防瘟疫的草藥,和免費出診的大夫。 他看到了從南邊過來的、打著蘭善堂標志的蘭善堂醫者。同時,他還看到了蘭善堂的最大對家,萱草堂派來的免費攤鋪。 透過池罔的窗戶,房流顯然也看到了兩邊醫館的情況。他想起掌門的任務,一邊與池罔繼續找話聊著天,一邊觀察著車外的救災狀況。 比起財大氣粗的萱草堂,蘭善堂這邊就顯得捉襟見肘,單從流動醫位的數量上來說,就能看出明顯落了下風。 萱草堂有從南方運來最新鮮的藥材,好幾種藥更是分文不取,免費供應,充分表現出配合朝廷救治瘟疫的決心。而從萱草堂派過來的醫者數量上來看,又是萱草堂勝了一籌。 池罔瞄了房流一眼,見他露出正在思索的模樣,便知他已經對此事上了心。 他對房流的資質很滿意,也想看看這個十五歲的少年,能做到多好。 這趟長達十數天的長途奔波,在見到元港城的大城門時,終于到了即將宣告結束的時刻。 眼見目的地就在眼前,所有人都感到振奮。沒人會喜歡一直風餐露宿的生活,如今護送著步家少主平安抵達,任務完成后,很多人都可以放松休息了。 然而這美好的心情,在池罔從窗外看到街上第一個、第二個和第三個經過的和尚的時候,徹底告罄。 好好的江北,哪兒來這么多和尚? 還跑到兩家醫館的流動醫位,提供熱心又無私的幫助,他們這群當和尚閑的沒事干,都跑過來搶他們開醫館的人的飯碗了? 房流看到外面的和尚,想到之前無正門的回饋,主動提起了話題,“說起來,佛教掌門固虛法師,在半個多月前帶領諸位佛門子弟渡江向北,和蘭善堂、萱草堂兩家醫館,齊心協力一同救治瘟疫?!?/br> 池罔:“哦?!?/br> 多日相處,房流已經有些習慣了池罔面上的冷漠,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這位固虛法師,可是一位相當有名的得道高僧,佛法精深,大江南北都享負盛名。除此之外,他還是一位武林高手,他手中那一百零八顆菩提子非常出名,就是他的武器。不過出家人慈悲為懷,能渡的人就渡,不喜歡打打殺殺?!?/br> “固虛法師,最近好像是很開心?!狈苛髀唤浺獾仂乓隽俗约贺S富的情報,“法師最近在江北,似乎新收了一位天分奇高的弟子,頗為器重,連跟了自己幾十年的嫡傳弟子,都給比過去了。固虛法師已年邁,大家都在猜測這位弟子是誰,會不會以后接過佛門一派的掌門之位?!?/br> 池罔聽了心煩,一群禿驢的事,跟他說什么? 他向來就不待見和尚,房流平常是挺聰明的,但是此刻池罔臉上沒什么表情,他就沒看出來池罔討厭和尚。 池罔跟隨著步家的車隊,一路到了元港城的港口。 到這里,就不得不分別了。臨到分別關頭,池罔到沒覺得什么,房流卻有一點不舍。 步染大大方方的與池罔道別,“小哥哥,這是我貼身攜帶的步家令符,若將來有任何你需要我幫忙的地方,還煩請你派人拿著這一枚令符,來皇都的步府來找我?!?/br> 池罔對這個拯救了他頭發的姑娘,觀感很不錯,囑咐道,“回去好好休息,雞湯之類的,可以繼續喝,補元氣?!?/br> 房流見步染早有準備,頓時后悔自己沒有提前想到這茬,他摸遍自己全身,發現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沒有帶,只好破罐子破摔地將自己身上的錢袋解了下來,遞給了池罔:“沒有別的了,這個給你玩吧?!?/br> 池罔的眼神輕飄飄的在房流手中劃過,就仿佛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他將目光重新移到步染身上,道了別,“我們就在這里分別吧,多保重?!?/br> 池罔轉身就走,在附近找了個地方,一直目送步染和房流坐上船。 在他們平安離開江北后,砂石的聲音響了起來:“特殊任務完全完成了,你做的很好、很周到。池罔,接下來你想做什么?” 池罔慢悠悠地先去錢莊取了錢,然后,他在元港城里面溜達了一圈。 作為江北第一大城,同時也是南北渡口的連接處,從南方運過來的醫藥資源,元港城作為北地的第一個接受點,都享受到最優先的待遇,無論是藥材還是醫者,現在都不缺。 這樣的話,在這里能救治的瀕死之人的數量,必然會大幅下降,池罔就不太想在這里待了,畢竟還有很多更需要他的人在其他的地方,在等著他前去施救。 以元港城為中心向周遭擴散,還有許多小村鎮。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像元港城這樣,得到過充足的醫師和藥物援助,池罔打聽了一下,決定即刻從港城出發。 原因無他,元港城的和尚實在是太多了。無論走到哪里都是禿瓢遍布的視野,實在無法讓人心情愉快。 “那你準備去哪了?”砂石問到。 池罔沉默了一下,下了決定:“去紫藤村吧。好多年我都沒看過紫藤花了,那村子是紫藤花的故鄉?!?/br> 江北紫藤花開時節,去看看花順便救救人,聽起來就很不錯。 紫藤村離元港城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騎馬大概需要大半天的路程,頗有些與世隔絕的僻靜。 說走就走,池罔買了匹馬趕去了紫藤村,去紫藤村的一路上,見到的行人都不多。 下午到了村中,池罔也沒見到蘭善堂或者萱草堂的流動醫位。于是他總算放了心,這里這么偏,總不可能再遇到禿驢了吧? 剛進村中,砂石就說話了:“池罔,檢測到了一個符合瀕死條件的女子,你是否要前往救援?” 池罔略感意外:“又一個特殊任務?” “當然不是,就是很普通的人。要救治滿足瀕死條件的人,的確不太容易達成,我也在積極幫你尋找。救這個人沒什么獎勵,你去嗎?” 池罔若有所思:“那去看看吧?!?/br> 那地方很偏僻,就算是池罔自己找,都不一定能立刻找到。周圍也沒什么在居住的居民,一路上都見不到人,很有些陰冷的感覺。 那是一片被廢棄許久、十分荒僻的園子。 園子大門已經壞了,里面枯草及膝深,走進去不知深淺。園子里的樓屋大多坍塌,蔓延著一種腐朽的氣味。 砂石催促道:“就在里頭,你得繞一圈過去,你要救的人就在上面三樓?!?/br> 那樓不知爛了多少年頭,連著墻壁都一起塌掉了,直接露出了樓里房間的模樣,池罔分辨了一下,才看出來哪里是三樓。 就在那三樓邊緣,真的如砂石所說,有一個女人披頭散發,屈膝坐著,腦袋埋在腿里,就坐在危樓邊上。 危樓下面,就是一口枯干的水井。 這和池罔預想中的不太一樣,于是他慎重地問道:“砂石,這女人患了什么絕癥嗎?” 砂石:“沒什么治不好的毛病,就是她現在想不開,想輕生,你如果打消了她輕生的念頭,就算你救了一個瀕死的人,加油!” 池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