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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霽思前想后,印象中都不存在這個電話。 他大概推算了一下,理論上那個時候自己應該已經睡著了。 按照姚思梅這個說法,那個電話肯定被接通了。 當時那個房子里面除了他之外只有一個人,是誰接的不言而喻。 然而此時此刻池霽已經不想再去計較這件事了,得知池承霖要去S市這個消息,他只覺得自己身邊被安放了一個定時炸彈,瞬間煩躁無比。 “我不知道爸爸想讓我如何照應他?!背仂V眼角掛著半干的淚痕,淡漠的說道,“但我只想說,我不欠他什么。大家都已經是成年人了,各憑本事?!?/br> 池霽的態度顯而易見,明確表達自己不會再像十幾歲時候那樣忍讓池承霖了。 面對兩個兒子幾乎要徹底撕破臉的針鋒相對,姚思梅只覺得頭痛。 她反復揣摩許久,終究還是忍不住嘆氣道:“小池,我知道你一直以來受了很多委屈……但我還是希望你別恨你弟弟,不要和他一般見識?!?/br> 聞言,池霽莫名一笑,目光慘淡的注視著自己的母親。 “我連埋怨的資格難道都沒有嗎?” 話畢,姚思梅還沒來得及說什么,房門那邊就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清脆明朗帶著笑意。 “可以啊哥哥,當然可以啊?!?/br> 池霽下意識渾身一震,睜大眼睛回過頭,眼睜睜看著池承霖被推進來,目光中的涼意清晰可見。 “但我可不可以問問你,為什么你干干凈凈,我卻跌在塵埃里爬不起來?” 說到這里,池承霖刻意停頓了一下,下唇微微顫抖,似乎連自己都不愿意討論這個話題。 他像一只炸毛的刺猬不愿在池霽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冷笑一聲,轉而說道:“你一家公司,我一家公司,這很公平吧?我們兩個完全可以向mama證明誰是最優秀的那個兒子。但你把陸長明拉進這場對局是不是有點欺負人了呢?讓他出局,我們公平競爭?!?/br> “承霖,別胡鬧了!”姚思梅嚴厲制止,“你哥哥沒有這個意思?!?/br> “那他是什么意思?他說他不欠我什么?說的好??!” 池承霖臉上掛著純真無辜的笑容,說出的話卻帶著涼意,目光轉而緊鎖在池霽身上,徹骨的怨恨激發出的狠戾如同盤踞已久的蛇吐出劇毒的蛇信。 “你躺在柔軟的床榻上做美夢的時候,我在茅草房里面被虱子咬。你吃家里大廚做的海參鮑魚的時候,我在啃比石頭還硬幾乎能把人噎死的饅頭。你背著書包坐著八位數的豪車上學的時候,我被人販子打斷了腿,每天沿街乞討……哈哈哈,你現在跟我說你不欠我什么?” 說著,池承霖彎下腰捂著肚子身體顫抖,笑了半天之后才紅著眼睛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池霽. “享受了原本屬于我的東西,你憑什么可以高高在上的說不欠我什么?那你倒是把我的人生還給我,把我受過的那些罪都輪著來一遍。你也走一遍我走過的路,看看能不能做到優雅的寬??!讓我想想,就從打斷一條腿開始,需要我幫忙還是你自己……” “承霖!”姚思梅激動的打斷他的話,“不要再說了,這不是你哥哥的錯?!?/br> “那是我的錯嗎!”池承霖氣得眼白蔓延起血絲,想要站起來卻無能為力,坐在輪椅上憤怒的大吼,“是我的錯嗎?!” 姚思梅急促的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心臟已經開始有些難受了。 站在一邊瞠目結舌的陳姐慌張的跑過去,趕緊查看了一下姚思梅的血壓和心跳,然后小心的把他扶回床上,小聲說道。 “兩位少爺不要吵了,夫人她……” “閉嘴,什么少爺!”池承霖滿目惱火的吼道,“池家只有一個少爺,是我池承霖!” 陳姐膽戰心驚的低下頭,徹底不發一言。 面對池承霖的爆發,姚思梅無言以對。 自從池承霖回到了這個家就一直都是這樣。 只要鬧起來就沒有誰是誰非,她無論怎么做都是拉偏架,都會傷害到另一個孩子。 如果制止池承霖對池霽的報復,就會換來近乎瘋狂,甚至以死相逼的反抗。 相比之下,作為一個母親他沒有別的選擇,只能選擇讓情緒相對穩定的池霽受點委屈。 至少池霽不會尋死覓活。 從池承霖那番話音落后,池霽就已經喪失了所有斗志。 對,沒錯。 池承霖是道德綁架,是報復錯了人,恨錯了人。 道理他從來都懂,可還是和六年前一樣除了忍氣吞聲沒有任何辦法。 因為池承霖根本意識不到這是錯的。 他在人販子手里長大,回家的時候已經十幾歲大了,連字都不認識。 扭曲的三觀在這種環境下被潛移默化的灌輸。 所以是非不分,一意孤行,講不通道理。 頭頂的吊瓶在因為姚思梅剛才情緒激動之下的動作劇烈搖晃,池霽腦內又開始了無休止的耳鳴,他抬眸望著塑料瓶里面清澈透明的液體,忽然覺得自己很累很累。 好像所有的力氣都被抽空了一樣,從來都沒有這么累過。 他撐著床邊站起身動了動嘴唇,猶豫片刻,終究略過了mama這個有可能會讓池承霖更加瘋魔的稱呼,嗓音干燥且苦澀。 “我還有別的事,改天再來看您,保重身體?!?/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