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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庭禾卻沒回答,他想起某個下午的對話,突然說:“我記得你好像跟我說過,談戀愛要提前跟你說?!?/br> 季栩愣了一下:“你說這個是什么意思?” “我喜歡他?!?/br> 季栩仿佛被他句話當頭砸了一下,一時間口不擇言:“林照他怎么可能——” 葉庭禾打斷:“他沒有?!?/br> “我以前就提醒過你,不要太粘著他也不要把他的話當真,你們從來都不聽?!奔捐蛳駛€看過很多的過來人,勸著他說,“你現在覺得他對你很好,那你知道他以前給過別人什么嗎?” 葉庭禾沉默著,聽他講任橘,講燕之鳴,講聽過的沒聽過的那些人,名與利,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他想給誰就給誰。 “小禾,別人要他的命他都能不在乎,你覺得他還會把什么人放在心上?是,他陪你玩、哄著你說話,大把時間花在你身上,看起來就是對你好的樣子??蛇@點心思,有比他在其他任何人身上耗得多嗎?你應該很清楚,他這半年里哪兒也不能去,最不缺的就是時間?!?/br> 葉庭禾垂下眼,聽到季栩說:“葉庭禾,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這么多年了,走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別把自己困在感情的事上?!?/br> 懂事,好孩子。 如果標準是聽話、任人搓揉,沒了用處被隨手丟棄的話…… 葉庭禾心想,誰要做好孩子。 - 門外,燕之鳴同樣滿臉不解:“你們什么關系?跟哄小情人一樣?!?/br> 林照瞥他一眼,眼眸中流露出一絲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偏袒與遷怒:“關你什么事?!?/br> 他們的對話進行得很快,沒過幾分鐘,林照送走燕之鳴,重新進來了。 葉庭禾從床上坐起身,擦了一下臉,偏過頭去沒有看他。 昨夜驟然降溫,好幾簇雪白的枝椏上都結了細小的冰凌。臨近中午,霧蒙蒙的日光正在緩慢消融昨夜的落雪,太陽光溢進室內,照亮了空氣里不斷起伏的微小塵埃。 林照走近,看清葉庭禾此刻的神情,怔忪了片刻:“怎么了?” 葉庭禾悶聲說:“沒事?!?/br> 林照坐到他身旁,笑著說:“昨天親我的時候不是膽子很大嗎?怎么現在一個人哭鼻子了?” 葉庭禾本來已經沒事了,卻因為他的調笑沒繃住,通紅著眼眶問:“你能不能現在就走???” 林照有些錯愕地眨了眨眼,收起了笑,輕聲問他:“你怎么了?” “你知道你經常做一些會讓人誤會的舉動嗎?”葉庭禾對他說,“我們很多人,對自己好,對跟自己有用的人好就已經很費勁了,誰會像你一樣對待那些不相干的人?” 林照回答了他的第一個問題:“知道?!?/br> 葉庭禾看著他:“你也知道……畢竟我跟你說了嘛,我是喜歡你的?!?/br> 林照輕輕點頭。 “你又回應不了我,為什么還要拿這件事開玩笑?”葉庭禾歪著頭,睫羽微動,漣漪在他眼瞳中擴散開,“我做不到像你一樣對所有人都好。我的喜歡只有一份,很珍貴的,不是可以隨便拿來取笑的東西,就連你也不行?!?/br> 林照抿了抿唇,突然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么了。 他仍然無法理解葉庭禾口中關于喜歡的具體含義,這個詞離他太遠了。 少年時期,他就曾經預想過自己的結局,作為一件好看的物品,它會在無法維持光鮮亮麗的模樣時被敲碎,而不是與什么人結為愛侶,相伴一生,正常老死。 他在許多個疼到無法入眠的夜里想起“林照”這個名字承載的短暫生平,思考這個人活著的意義。 他欣賞花開與落雪,喜歡成全所有可成全的事物,看人們綻開笑容,獲得滿足。 他覺得世上存在的一切都各有其意義,除了他自己。 “對不起?!彼荒茉谶@時為自己的不理解道歉,“我不知道要怎么誠實地面對你,又不讓你難過?!?/br> 不停打轉的淚水在此刻劃出眼眶,葉庭禾緊握著拳,控制不住地輕輕顫抖。 他不懂林照為什么要對自己道歉,他只是不喜歡而已,又有什么錯? 冬風一頭撞在玻璃上,有雪從枝杈間抖落。 葉庭禾毫無緣由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他仿佛聽到一陣遙遠的、巨大的轟鳴。 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響里,葉庭禾絕望地心想: 完了,他這輩子都忘不掉林照了。 漫長的沉默,空氣里只能聽到被壓抑住的小聲抽噎。 林照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無言地看著他掉眼淚,看著他跑進衛生間收拾干凈自己一塌糊涂的臉,再走出來時仍然像只紅眼睛的兔子。 葉庭禾走到他面前:“林照?!?/br> 林照抬起頭,安靜的眼眸凝視著他。 “答應我一件事?!比~庭禾蠻不講理地提要求,“如果不想我知道以后嫉妒死的話,就不要像對待我一樣對待其他那些占你便宜的人了,我不管以前有多少,我必須是最后一個?!?/br> 他的最后一句話是,“我不會再去找你了?!?/br> 林照點頭,說:“好?!?/br> 中午時,季栩就過來把林照接走了。 葉庭禾感覺他好像有什么話要對自己說,但最終沒有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