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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為自己說到這個程度,習憂應該不會拒絕了。 沒想到習憂將食指往卡上一摁,將卡推了回來,說“不用”。 顧雅蕓愣了下,就聽見少年說了聲“謝謝”,然后問:“如果阿姨真的有心幫我,我斗膽求個事?!?/br> 顧雅蕓:“?” 還是頭一次被一個高中生丟出來這么一個反轉。 接著她就聽見習憂說:“您家大業大,手底下員工無數,總有崗位有缺口的時候。不知道阿姨能不能給我提供個實習崗,再不濟把我丟哪兒打個雜也行。工作時間靈活的那種?!?/br> 顧雅蕓斂起淡淡的怔色,說:“這張卡并非嗟來之食?!币馑际?,都說了是要還的,你沒必要覺得不好意思收卡而非得用自己的勞動來跟我換錢。 “我知道?!绷晳n平靜地說,“但我現在就可以還,為什么要等以后?” 顧雅蕓覺得現在的小年輕是真的有點狂。 但她既然可以做個來送卡的“善人”,也無所謂再施予少年人這么一個舉手之勞。 更何況她確實沒太多時間花在這樣的人情交易上。 于是,顧雅蕓收了卡和鑰匙,囑咐一同過來的Bonnie,讓她看著安排。 略一頷首后,顧雅蕓便起身離開了。 幾日后,Bonnie聯系了習憂,內推給他一張實習崗清單。 習憂選擇了外文翻譯—— 主要是幫顧氏旗下的外貿板塊的業務翻譯一些器械類領先于國內技術的英文專業資料。 這活兒對習憂來說其實不算輕松,他英語學得固然不錯,但這種專業性過強的文稿太考驗詞匯量了。尤其是一開始,邊看資料還得邊查字典。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的確算得上是能兼顧賺錢和精進自己的兩全其美的兼職了。 更別說顧氏給錢大方。 兩份資料弄完下來,抵得過他家教倆月的工資。 得益于此,習憂再次精砍了多余的兼職鳳。 李培知道后說,好事兒,這下你能比以前輕松些了。 習憂沒應這話。 因為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現在一點兒都不覺得輕松,甚至有一種不敢停下、不敢浪費一分一秒的疲累。 這種疲累,起初誰也不曾窺見。直到高三伴隨著那點茍延殘喘的夏末氣息來臨時,才有所昭彰。 因為習憂丟了個重磅消息出來。 他跟老薛說:“我想學理?!?/br> 他剛說出口時,老薛覺得莫名其妙,只當他在講鬼話。 離高考不到一年了,現在說要改學理? 腦子沒個巨坑都說不出來這話。 然而,等習憂用他那慣常沉穩冷靜的口吻重復一遍這個決定時,老薛呆了,問了他一句“你說真的?”,得到習憂肯定的回答后,傻眼了的老薛終于相信他不是在開玩笑。 接著老薛就開始做思想工作。 結果思想工作做了半天,越做越心梗。 習憂太堅定了,是那種油鹽不進的堅定。 問他理由,他沒有避諱什么,說以后想報考臨床醫學,而學理能有更多選擇。 他這么一說,老薛就知道了事情的源頭在哪。趙柏志一案,讓少年間藏于湖底之下的漣漪漾到了湖面,于是秘密不再是秘密。 即使習憂做出這個選擇的原因讓人心生動容,老薛依然覺得這是一個草率的、對自己極其不負責任的決定。 所以當他費盡口舌習憂仍舊無所動搖時,老薛是真的有些氣急了。 他說,他教書十幾年,頭一次遇到臨盆一腳要改文理的。以前聽別班老師講過這種例子,但做做工作基本都能給摁回去。 他還說,以你現在的成績,只要能保持住,明年沖全國主文的最高學府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你現在改學理,等于是把大好未來全部押在了未知上,萬一得不償失呢? …… 反正不管他怎么說,習憂都沒有要改變主意的意思。 后來被老薛磨得不行,習憂只好袒露了更多。 他說,他從七月初就已經做好了這個決定,并為之開始行動了。 他說,他從前選文選得隨意,沒有對未來的明確規劃,但他現在有了,臨床,心外,學無上限的人類醫學。 最后他說,這是他的奔頭。 …… 那一刻,不知道是始終沉著的少年眼睛里迸出了一絲星亮的光,還是少年最后一句話的語氣里帶有一絲不那么顯著分明的央求,老薛有點被說動了。 即便如此,老薛還是覺得這實在是太不理智。 他蹙眉嘆了口氣,拋出一個最壞的結果,問習憂:“要是明年你……不大理想呢?” 習憂固然聰明,也必然會為此竭盡全力,但這終究如同一場豪賭,注押下去之后,就再難走回頭路了。 老薛問完,習憂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他說:“那就重來?!?/br> 如果不能如愿,那就再來一次。再壞不過如此,沒有什么賭不起。 老薛又說:“你會很累?!?/br> 習憂沒說話,不置可否的模樣。 看著他那副絲毫沒有轉圜之地的神色,老薛沒再勸了。 他頭疼地擺了擺手,把這尊固執的佛趕走了,心說眼不見為凈。 習憂走后,老薛把習憂的要求上報到年級組,年級組的負責人聽完也急了,但被老薛壓了下去。之后就是再往上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