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真好?！彼麖目诖锾统鲆粓F皺皺巴巴的紙巾，抻平，擦掉手指沾的辣油。

    我看不過眼，抽出一張干凈紙巾遞給他：“用這個?！?/br>
    他接過紙巾，擦干凈手指，拆開檸檬茶的吸管包裝，插到飲料盒里，深吸一口，發出舒爽“哈——”的聲音：“爽?！?/br>
    折騰一圈，再不吃面就坨了，我拾起筷子吃面條。今天經歷的事情太多，我餓得夠嗆，不一會兒吃完一碗面，把里面的蔬菜挑出吃掉，連湯底都喝了一半。

    他吃完，問我：“還有紙嗎？”

    “下回自己帶?！蔽页槌鲆粡埣埥磉f給他。

    他接過，擦擦嘴巴，嬉皮笑臉地說：“還有下回??？那先說好，我想吃火鍋?！?/br>
    “你喝西北風?！蔽艺f。

    “要草莓味的西北風?！彼f。

    寧清雖然也說俏皮話，但比他穩重，且沒有這種令人牙癢癢的技能。

    吃完飯，我端起餐盤走到收殘處，放下碗筷，把捏扁的檸檬茶盒子扔進垃圾桶，踏出食堂的門，晚風習習，西邊的夕陽景色壯闊。

    “老師明天有空嗎？”寧泓說，“你請我吃飯，我請你出去玩?！?/br>
    “沒空?！蔽艺f。

    “你怎么……”他詫異地看我，耳朵和肩膀一起耷拉下來，“我哥明明說你是個好脾氣的人?！?/br>
    “我和你哥是朋友，和你不是?！蔽艺f，“你不要太想當然了?！?/br>
    “你不了解我哥?！彼f，“如果你和他是好朋友，那他以前為什么讓我代替他來見你呢？”

    “什么？”我不解地看向他，“你代替他？”

    “瞧，我替他見過你兩次，你居然不知道?！彼ζ饋?，十足的惡意，“先走了，下次見?！彼麨t灑地擺擺手，邁步離開。

    我站在原地看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心底那股子煩躁像一群蜜蜂，嗡嗡鳴叫個不停。

    寧清讓寧泓代替他來見我，兩次，寧清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自認寧清的摯友，竟沒有分辨出寧清和寧泓的區別，我又是個怎樣不合格的朋友？

    如果把寧泓的自來熟，歸咎于他在我不知情的時候與我相處過兩次，那么一切都說得通了。他專程來見我，或者說，嘲笑我，和我虛與委蛇的交鋒，聽我口口聲聲宣稱是寧清的好朋友，再一舉拆穿，定是一件頗有成就感的事情。

    我看著寧泓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盡頭，轉身走回辦公室。

    論文開個頭，我本想潤色一遍摘要部分的語句用詞，現在卻失了心情。

    辦公室里的氣氛熱鬧極了，康巖峰用草稿紙搭建紙牌塔，信誓旦旦地驗證他的新理論，畢緒樺抱臂靠在椅子上，看康巖峰的動作。

    “干什么呢？”我問。

    “鄒老師，你來得剛好?！碑吘w樺說，“來來來，下注，賭老康能不能搭到十層?！?/br>
    “十層？”我看著搖搖欲墜的紙塔，“這不都七層了嗎？”

    “對啊，我賭不能，押一根雪糕?！碑吘w樺說，“吳姐押兩根雪糕賭可以?！?/br>
    “我押一根雪糕，不能?！蔽艺f，“這東西一陣風就倒了?！?/br>
    “小鄒，你還是太年輕?！笨祹r峰一心二用，站在紙塔后不服氣的反駁，他話音剛落，紙塔應聲倒下。

    我說：“看，是吧?！?/br>
    “你這不厚道?！笨祹r峰說，“釣魚執法！”

    “我沒有?！蔽艺f，“吳姐，兩根雪糕?！?/br>
    “我和小鄒一人一根，我要酸奶的?！碑吘w樺高興地拍手，“每日一勝，心情舒暢?！?/br>
    “我要綠豆的?！蔽艺f，坐在辦公桌后，將桌面收拾干凈，等吳娟姐買雪糕回來。

    “老康，今兒不著急下班??？”畢緒樺問。

    “加班?！笨祹r峰說，“我重新做了個流體模型，加班把之前落下的補上?！?/br>
    “小鄒呢？”畢緒樺看向我。

    “今晚不想加班?！蔽艺f，“昨兒夜里沒睡好，回去補覺?！?/br>
    “辛苦，聽說數學系凌晨出事兒了？”畢緒樺說。

    康巖峰問：“出什么事了？”

    “一個學生想不開，爬樓頂吹風?！蔽艺f，“還好昨晚我失眠，接到他們班長的電話?！?/br>
    “唉，現在的孩子?！笨祹r峰說，“津大這校區是不是風水不好啊，一年跳一個?！?/br>
    “校區里本科生、研究生和教職工，加起來五六萬人，一年跳一個是標準頻率?！碑吘w樺說，“所以，你勸下來了嗎？”

    “勸下來了?！蔽艺f，“一般真不想活的，哪兒會給別人救援的時間，隨便找個橋跳下去，連尸體都撈不著?！?/br>
    “說得對?！碑吘w樺說，“小鄒忒通透一人?！?/br>
    “畢老師抬舉了?！蔽艺f。

    “雪糕來啦?！眳蔷杲阗I了一兜雪糕，給我一支綠豆沙的，給畢緒樺一支酸奶的，剩下兩支巧克力的分給康巖峰一支，自己拆一支。

    “謝謝吳姐?！蔽艺f。

    坐在辦公室和同事閑聊一會兒，堵在心底的情緒略微消散了些，我暫時不去想寧清寧泓兩兄弟的糟心事。

    第6章 遇貓

    寧泓說下次見，足足讓我擔憂了好幾天。在我心中，他是個專程來看我笑話的神經病。

    更多的是，我反復琢磨，輾轉反側，硬想不起來究竟是哪兩次他替寧清見我。

    越想越煩躁，干脆放在一邊不去想，但若隱若現的愧疚時不時的冒出來，提醒我以前是個多么不稱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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