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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又淅淅瀝瀝下了場雨,一覺醒來, 天有些放晴了,難得的晴天,但是同屋內中那股子未褪去的潮濕摻在一塊兒,顯得尤為悶熱,何聿秀清早起來,慣常似的推開窗透透氣,多年養成的習慣叫他起的格外早,清晨外頭的露氣還未散,頗有些煙霧蒙蒙的感覺,江館院子里栽了幾株竹子,被雨浸的透亮。起來他畫了點兒小畫兒,心情倒也不錯。 因著昨日和知文約好了今日去看房,他心里記掛著能早日洗澡,畫完畫兒之后倒也十分利索地出門了。誰料和解知文看了幾個地方,他都總覺得缺了點兒什么。兩人從清晨走到正午,都有些疲乏了,坐在一個茶館外頭支的棚子里休息,何聿秀左看右看,被一個小巷吸引了目光,那巷口墻上竟貼了一張大大的香皂廣告牌,牌上自是那名動寧浦的美人陸曉蝶,何聿秀有些好奇地指了指那兒問解知文:“知文,那陸小蝶真的長成這樣么?” 第六章 解知文笑了笑,“怎么,你什么時候對明星感興趣了,有空可以去舞廳看看,興許還能趕上陸小蝶唱歌,從前陸曉蝶慣是喜歡在大世界唱歌的,只是現在出了名,唱的少了,不過從前她可是大世界頂好的牌面?!?/br> 何聿秀笑了聲,“得,改明兒咱倆一塊去?!?/br> 解知文訝異地看著他,“怎么,你還真有這興致?” “難道你對美人唱歌不感興趣?” 解知文眉目含笑,他生來一幅笑臉,講話也溫吞,誰看了都要夸他一句脾氣好,見到何聿秀這般說話,也只是無奈地看了眼他,“你就莫要取笑我了,我最近都要被父母逼著去相親了,要讓他們知道我去那等聲色之地聽人唱歌也不去相親,怕又會說教一番了?!?/br> “相親?”何聿秀聞聲一口茶險些噴出來,緊接著捂著嘴直笑得眼淚都要出來,“知文,你生的如此俊秀,脾氣又好,二老急什么,怕你找不到夫人?” 解知文看他一眼,“你當誰都和你一樣?說來你我今年都是而立之年了,他們大抵是看不下去我一個人生活,有些急了。我可真是羨慕你,常年在外游山玩水,都沒有人催你成親?!?/br> 何聿秀笑了聲,“這有什么羨慕的,我還羨慕你…” 余下幾個字被他吞進了喉,他佯裝不在意般往那巷弄里看了一眼,咳了兩聲說:“去里面看看吧,指不定能看到有出租的房子呢?!?/br> 解知文定定地看著他 ,也沒有多問,只是點頭說了聲,“好?!?/br> 巷子窄,路上鋪了石板,仍顯得有些坑洼,何聿秀才走了沒幾步,便被一戶人家門前那一大片竹子吸引了去,走近一看,竹子是從石板路的縫隙中生出來的,門前還擺了些盆花,因著下雨的原因,無力地耷拉著。何聿秀往旁邊看了一眼,石頭做的門框,烏漆實心木頭的門半掩著。這戶住宅門前竟真貼了出租的告示,他眼前一亮,往里瞅了一眼,卻見里面像是有人住一樣,大門敞開。入目可及的是個小天井,再往后是敞開的堂屋門,整個院子里鋪了青色的石板,雨水順著屋檐的四神瓦當有一下沒一下地滴著,不少低洼的地方積了一些水。 他有些好奇,正準備進去,卻見從里頭出來一個婆婆,穿著一身灰色的襖裙,銀白相加的頭發用一個簪子松松垮垮地扎著。見他二人模樣陌生,她上下打量了番,“你們…” 何聿秀指指她門口貼的告示,問:“是你這兒出售嗎,能進去看看嗎?” 那婆婆恍然大悟,連忙將他們請進去。 的確是處很幽靜的院子,檐邊滴著水,打濕了一小塊兒他的布面鞋子,院子里也栽了竹子,綠的惹眼,他在院子里踱了兩圈,伸手去抖那竹葉上的雨水,惹了一袖的濕。 解知文笑他:“你還是小孩子么?!?/br> 何聿秀瞪他一眼。 那婆婆倒也熱絡,“我們這處院子,干凈的很,我天天打掃,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我種的,二位去里面看看?” 何聿秀點了點頭,隨著那婆婆去屋里看了看。采光不錯,也沒有異味,敞亮的很。 何聿秀很滿意。 “我跟二位說實話吧,這房子我本是不愿意賣出去的,要不是小女兒嫁去江西染了惡疾急需用錢,這房子我絕不會叫別人住,這樣,您二位看看要是喜歡,我就便宜些給你們?!?/br> 說著說著,那婆婆眼底便泛了淚。 何聿秀一聽這話,搖了搖頭,“婆婆,該多少就是多少,您這房子我還挺喜歡的,您開個價吧?!?/br> “這…”那婆婆思索了下,擦了擦淚說:“您要是租的話,一個月給我五十銀元,要是…有意想買,那就一千銀洋,我這房子就交給您了?!?/br> 何聿秀心里一動,他原本只想租些日子,可這房子他滿意得很,而且聽起來直接買斷好像更合算些,他一下子生了買下它的念頭。 但是,一千銀洋… 何聿秀這趟展覽,不僅沒能賺上幾個錢,還賠了華陽畫堂不少,按理說他這么些年該攢下一些積蓄了,可他四處游歷,花錢如流水,根本沒攢下幾個錢。眼下讓他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他著實有些捉襟見肘。 又不好再和這急需用錢的婆婆講價。 他面露難色,沒想到在這兒寧浦連處院子都買不起。 解知文看了眼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夠我這里還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