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俞宇從來不敢和蘇燎提的事，像是靈魂里諱莫如深的一片荒地。所以當蘇燎主動邀請他的時候，俞宇只是覺得非常榮幸。他眼尾微微彎了一個弧度：“好啊?！?/br>
    離家越近，蘇燎就越覺得緊張，走到家門口掏鑰匙的時候，指尖一片冰涼。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痛恨這些視頻的呢？

    小時候，爸爸和他說，屏幕里的那個人是mama，他不明白mama為什么總是在屏幕里，卻不來看他。等他長大了一點，明白了“mama”并不存在與他的生活之中，也明白了父親每次醉酒后對自己的憤怒?；蛟S是出于內疚，又或許是出于叛逆——雖然不想點開，但他也從來沒舍得把這些視頻刪掉。

    兩人熱了點牛奶，又一起刷了點卷子，等鐘面指針過了12點，蘇燎郵箱里果然就準點出現了一封來自蘇建軍的郵件。蘇燎呼吸有些急促起來，在點開視頻前，他還特意給俞宇打了個預防針：“我覺得我可能會哭?！?/br>
    俞宇一翻白眼，心說哭唄，又不是沒看你哭過。

    他伸長手，從桌子另一頭撈來一包紙巾。

    那時候錄像的畫質并不太好，像素模糊，背景電流音也非常嘈雜。很快，屏幕里出現了一個面色蒼白，眼袋浮腫，滿臉病容的年輕女人。也不知是不是身體憔悴影響到了容貌，俞宇覺得蘇燎五官上更像他爸爸一點。

    女人調整了一下攝像頭，對鏡頭揮了揮手，露出一個笑容：“今天啊，燎燎就十八歲了。mama祝你生日快樂?！?/br>
    “十八歲啦，以后就是成年人了?！迸祟D了頓，微微一歪腦袋，“這也是mama給你錄的最后一個生日祝福，那應該祝你一些什么好呢？”

    俞宇能看出來，雖然蘇燎五官隨了爸爸，但他遺傳了mama說話時眉目間那種溫柔狡黠的神態，不像他爸爸機器人似的冰冷。

    “mama祝你在接下來的人生里，勇敢、善良、善于思考、持之以恒?！碧K燎mama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非常清晰，“mama不知道你長大會是什么樣子，但mama覺得，你無法被期待、被定義的未來，就是我最期待的?！?/br>
    俞宇把下巴墊在蘇燎肩上，本來是怕人哭所以抱著他，這會兒自己豆大的淚珠子“啪嗒啪嗒”地掉，蘇燎抽了一張紙巾直接糊俞宇臉上了：“靠，我他媽還沒哭你哭個屁！”

    俞宇用力擤了擤鼻涕，把一半鼻涕擤在了蘇燎肩上。

    蘇燎：“……”

    視頻并不是很長，畫面靜止于一個母親微笑的鏡頭。

    蘇燎盯著電腦屏幕，隔著十八年的光陰，仿佛看到了母親，又好像看到了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他怨恨他媽人都不在了，為什么還要錄這種東西折磨他，可在那個瞬間，蘇燎又特別感謝mama錄了這些視頻。

    他好像放下了一些什么。

    又好像獲得了一些什么。

    愛有時能摧枯拉朽地傷害，有時又蘊含著一股治愈的生命力量。

    蘇燎想，成年只是一個法律定義。事實上，人并不會因為年齡到了，或者穿過一個紅色的拱門而變成所謂的“成年人”。

    在他心里，所謂“成人”，是從接納自己開始的——接納自己的過去，接納自己并不完美的身體與原生家庭——從那以后，他才成為了真正的自己。

    ……

    看完視頻已經很晚了，俞宇索性睡在了蘇燎家里。他沒想到這個視頻后勁這么大，看得他難過又亢奮，大腦半夜蹦迪，異常清醒。俞宇很難不聯想到自己的父親——可惜他連只言片語都沒有留下。一念及此，俞宇又在黑暗中吸了吸鼻子。

    “誒？”蘇燎翻了個身，一胳膊隔著被褥摟住俞宇，胸口就貼在他的背后。兩人在黑暗中沉默良久，蘇燎啄了啄他后耳朵，輕聲笑道：“我要把你微信名改成小鼻涕鯨了?！?/br>
    “那我要把鼻涕抹在你枕頭上……被子上……”俞宇故意露出惡狠狠的語氣，但因為鼻子被鼻涕塞住了，聽起來很滑稽。他轉過身，用力把腦袋埋進了對方肩窩：“……臉上！”

    蘇燎忍著笑：“抹吧。小鼻涕鯨?！?/br>
    “吸溜——”

    蘇燎伸手摸了摸俞宇腦袋。他的目光落在書架上的宇航員登月小夜燈上，內心被一種異樣的滿足所包圍。

    作者有話要說：　　對不起，卡文是因為總覺得好像蘇燎成長線上漏了點啥，或者說，害怕有點太倉促，不夠飽滿，但從海淵到寂靜螢火，我確實把大綱里設計的成長線寫完了。落淚，我總覺得我少了點什么但我不知道我少了點什么然后陷入死亡黑洞（*%……%￥#……%#）

    mama這段我可能會再修一修

    補個事后：

    俞宇：燎哥在……的時候，但凡有他在微信上十分之一sao

    蘇燎：我還需要再研究一下解剖學構造和lube的成分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b10j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觴千色、和喜歡的一切在一起 10瓶；筑夢踏實 9瓶；∵ 7瓶；六魚不是魚、一鹿逆瘋Lu 5瓶；聿yr 2瓶；寒衣折寂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3章 劈波斬浪

    十二月初， 俞宇偶然聽到七班流傳的一條小道消息——蘇燎被斯坦福大學Early A錄取了，且是大陸EA錄取僅有的11名學生之一，非常給寧港二中長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