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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宇今天本來就游累,眼前光一遮,倒覺得挺舒服。他保持這個姿勢,往蘇燎肩上一靠:“到站叫我?!?/br> 蘇燎把自己的腦袋也靠了過去,抬起手,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和“虎鯨腦袋”一塊兒拍了一張自拍。 眼看著二中的站到了,俞宇才把衣服整理好:“今天周六,你不回姑媽家嗎?” 蘇燎看向俞宇,眨眨眼:“再看吧,如果沒別的事,晚點回去吧?!?/br> 他好像是有什么話欲言又止,又好像是在等對方先開口。 俞宇本來想邀請人到自己家來,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嘴唇就好像被封印了一樣。地鐵緩緩在寧港二中站停下,蘇燎溫和地笑了笑,率先起身:“走吧?!?/br> * 俞宇一回家,就聞到廚房里飄來了暖暖的魚湯香,桌子上放著大袋水果,許清瀾周末打雙份工,難得下午提前回來。她系著一條圍裙,從廚房里探出頭:“魚魚回來了啊,媽今天給你做了你最喜歡吃的——”說著,她目光落進俞宇懷里,眉頭一皺:“你怎么——” 俞宇連忙解釋:“生日禮物,同學送的?!?/br> 許清瀾一聽就急了,雙手往圍裙后一擦:“我記得這個虎鯨快一千塊錢呢?這么貴重的禮物,你這孩子怎么能隨便收下呢?” 俞宇一愣,這才把去年比賽,自己贏了虎鯨又被蘇燎“贏”走的事交代了。他委屈巴巴一撇嘴,意思是,怎么說也是蘇燎拿了自己的虎鯨在先,收下也不算過分。 許清瀾半點都沒有被他說服的意思,黑著臉繼續批評:“mama從小教育你,做人要禮尚往來,不能占別人的便宜。你現在收這么貴的禮物,到時候人家過生日,你送他什么?” 俞宇:“……”道理是這個道理,但他要是生日送蘇燎什么東西,怕不是會挨打。 “等等,你說蘇燎?”他媽眼珠子一轉,“是你上回說,發燒家里沒人照顧的那個同學?你寒假還去人家蹭吃蹭喝了吧?” 俞宇連忙點頭。 “那人不就住附近么?”許清瀾眼睛突然亮了,“怎么不請人家來家里吃飯呢?要不,媽再加幾個菜,你去把人喊來?” 俞宇有些心虛地別開目光:“他今晚去姑媽家了?!?/br> 許清瀾“哦”了一聲,不再管他,說魚湯快好了,你餓了先吃點水果。 俞宇mama做了他最愛吃的藤椒雪菜魚片面,但俞宇一想到蘇燎,這頓飯吃得沒滋沒味。許清瀾問了一些省隊訓練的事,俞宇答得敷衍。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騙mama蘇燎晚上去姑媽家了,只是他一張嘴,那句話就跳了出來,鬼使神差一般。 俞宇心想著,如果是把他媽做的菜裝進飯盒,送去蘇燎那里,那他還挺樂意的,但把人請到自己家里來——他心里頓時就皺成一團。 或許,是因為蘇燎自己一個人租的小公寓,比他和他媽住的整套公寓還寬敞?;蛟S,是因為家里又小又舊,采光不好,常年帶著一股陰潮的霉味。又或許,是因為他不想讓蘇燎看到自己塞在儲物間里的小木板床,如果把大虎鯨放床上,他幾乎都沒有翻身的空間……俞宇不知道蘇燎看到這些之后,會怎么想,會說什么話。他會不會像看他家客廳那張破木桌一樣看自己? 無論蘇燎的反應是看不起,詫異,同情,或是好奇——俞宇覺得自己都無法接受。但其實,他也想叫蘇燎來家里吃飯。因為蘇燎說,從來沒有吃過mama做的生日長壽面。 俞宇抱著虎鯨躺在床上,和娃娃“大眼瞪小眼”。 爺爺曾經說過——在海上消失的人,總會以某種方式回到他們的身旁。在漁村的傳說里,人們相信祖祖輩輩的靈魂會變成大海的一部分,變成風,變成浪,變成飛鳥,變成魚。俞宇父親第一次帶著他出海潛水,他就偶遇了非常罕見的虎鯨?;ⅥL并不是那片海域常見的客人,很多當地向導,幾年都遇不到一次。所以,俞宇總覺得冥冥之中,自己和虎鯨有著某種緣分。他總覺得,爸爸會變成虎鯨來看他。 俞宇翻了個身,將臉埋進虎鯨肚皮,淚水毫無征兆地就落了下來,無聲而兇猛。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什么。 哭他曾經失去的。 哭他再次得到的。 哭他難以啟齒的自卑。 哭他無法言說的內疚。 俞宇哭累了,抹了把臉,在睡前又看了一遍手機。 他們二中論壇,有一個“提示好友”生日功能,每天自動提醒,一鍵就能發送祝福。俞宇劃了劃屏幕,卻發現那個名叫“_TZ”的賬號,在自己生日凌晨給他人工輸入了一條“生日快樂[蛋糕][蛋糕][蛋糕]”。 在一長溜系統自動祝福里倒是顯得彌足珍貴了。 其實,到現在他也不知道這個“_TZ”是誰,是幾幾屆幾班的,但這個賬號好像是自己的顏粉,經常在校草撕逼帖里幫自己說話,順便怒撕蘇燎等其他校草人選??丛谶@個份上,俞宇給自己唯一一條人工祝福,回復了一句“謝謝”。 誰知“_TZ”大半夜也沒睡,秒回了一句:“^生日過得開心嗎?怎么還不睡呀?” 小虎鯨:睡不著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回了一個問號。 俞宇剛哭完,鼻涕還沒擤干凈,只覺得心里憋得慌。大概對著陌生網友,就特別有傾訴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