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的過程很短暫，沒有寒暄和客套，也不存在談判和言語交鋒，彼此意念交匯，然后達成一致，就結束了。

    屬于神靈的那一縷意念在完成任務后，悄無聲息的消散，直到此刻，凝固的空氣才重新流動，萬物重新活躍。

    “這么快就結束了？”見那些光影消散了，易諾有些驚訝：“沒談妥？”

    諾亞也投來了視線，語氣里不乏遺憾：“智能生命沒跟那些正神產生過如此深入的接觸，我們的資料庫里缺乏這部分的具體信息——你們是如何進行溝通的？”

    季汀表情奇特：“意念上的交流，非常高效便捷。但祂們的大腦，不，應該說祂們的存在形式非常特殊。神格是核心，來自信徒的信仰之力跟神格交相呼應。祂們沒有‘自我’，或者說他們的‘自我’是由信徒的認知以及廣泛流傳的傳說構成的……”

    季汀總結方才感知到的那一切：“所以，方才的溝通更像是程序上的交互，交換彼此的要求，然后進行修改，在能接受的范圍內達成一致?！?/br>
    季汀停頓了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神靈非常好說話?！?/br>
    易諾為這個評價笑出了聲：“你猜換成普通人，他們還會不會這么好說話？”

    諾亞對季汀給出的最新情報很感興趣：“我們之前猜的沒錯。越是高位階的存在，受到的限制就越大。換句話說，能力越大，付出的代價就越大。神靈這條路所需要付出的就是自我和人性，祂跟信徒的聯系越緊密，信徒對祂造成的影響也就越大——從這個角度來說，成為神靈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管是邪神還是正神?！?/br>
    諾亞：“你的選擇相當聰明。天樞具有一套完整的使用規則，這些規則限制了你，同樣保證了你的安全和自由?！?/br>
    器軒子探頭，巨大的龍腦袋貼著蓮花臺，光眼睛就比蓮花臺要大上兩倍，屬于猛獸的沖擊力撲面而來。

    “你們在嘀咕什么？我們還打不打了？”

    季汀揮手：“不打了，談好了?！?/br>
    器軒子十分失望：“就這？我還沒活動完筋骨呢?！?/br>
    密密麻麻的軍艦開始有序撤退，顯然他們也得到了神靈的“旨意”，不過他們這一撤退，后方看熱鬧的其他存在立刻暴露得一干二凈。

    來自不同的星域、屬于不同文明的智慧生物們駕駛著風格各異的星艦，湊在“遠征軍”的最后方，原本打算看個熱鬧，順便看能不能從信仰側手上撿點殘羹剩飯，結果沒想到，前方熱鬧的光影效果只持續了一小會，“遠征軍”就開始撤退了，于是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了季汀他們面前。

    一時間，雙方都有點嘀咕。

    這些湊熱鬧的智慧生物，嘀咕的是遠征軍這次怎么慫的這么快，要知道按照信仰側以往的作風，這一打起碼得打上了幾十年——具體時長視對方的戰斗力而定。

    而季汀他們嘀咕的則是——“臥槽！哪來這么多智慧生物？”

    諾亞對此反應平平：“信仰側文明距離地球相當遙遠，他們這一路大張旗鼓的經過數個星域，吸引了相當多的‘觀眾’?！?/br>
    易諾不以為意：“沒事，隨他們去，反正有四方陣，也不怕他們亂竄?！?/br>
    但那些智慧生物顯然沒打算只看上一眼，在意識到信仰側就這么灰溜溜的撤退了之后，他們立馬對這個神秘且強大的文明產生了興趣，一股腦的涌上前，占據信仰側之前所在的位置，并相當謹慎的沒有邁過這條線。

    規格不同的各色星艦播放各種視頻和電子波動，試圖在太空環境下跟季汀他們取得聯系。

    器軒子不舍的看了眼已經變成小黑點的信仰側軍艦，沒把之后出現的那些星艦放在眼里，轉過身晃了下尾巴，戀戀不舍：“那我們走吧？”

    季汀摸了摸下巴，盯著那些規格不一的星艦，冒出了一個念頭：“按照星際中智慧生物接觸的常規方式，作為這片星域的主人，我們是不是該做些什么？”

    諾亞將視線投到了季汀身上，恍然：“你跟信仰側達成了什么合作？”

    季汀和盤托出：“目前這批玩家無法轉化成信徒，所以他們要求我們在宇宙中推廣這款全息游戲，讓其他智慧生物成為游戲玩家。同時，他們會全力配合我們對全息游戲的推廣，分階段支付一定數額的推廣費用，并承擔全息游戲運行所需的所有能源……”

    剛聽了個開頭，易諾正想譴責季汀怎么能隨隨便便答應這么不合理的要求，聽到后半段內容后，立馬咽回了嘴里的話，發自肺腑的感嘆：“果然財大氣粗，錢多人傻，還有比這更好的合作對象嗎？”

    季汀還沒說完：“而且，他們還會全力配合我們對全息游戲的規劃，在后續階段，分階段投入更多的信仰側npc，幫助我們對抗邪神?！?/br>
    “我覺得這個合作可以繼續！”易諾眉飛色舞的道：“反正咱們要做的就是……”

    他瞥了眼諾亞：“白嫖。一邊白嫖信仰側，一邊白嫖智能生物，地球頂多就是個中間商，一來二去，簡直賺翻了？”

    季?。骸鞍祖沃悄苌闶侵冈贫?？”

    易諾打了個響指：“沒錯，如果你把這片遼闊的太空看做是地球的話，那在‘地球’上，到處都是沒連成一體的局域網。大家都在局域網里各自玩各自的，發行的全息游戲受到局域網的限制，只能在一定范圍內暢玩。但云端不同，由于智能生命的特殊性，這個網絡覆蓋面積極廣……”

    也就是說，如果能用云端來接入這款全息游戲的話，那他們的市場天然的比那些局域網發行的全息游戲更為遼闊，也更具有吸引力。

    季汀的視線落在諾亞身上。

    諾亞慢吞吞的道：“這恐怕不行，云端非常特殊，不適合接入亂七八糟的東西……”

    易諾在一旁玩梗：“事先聲明，我不是想威脅你，只是闡述一下現實。你拒絕的不是別人，而是‘天樞’……”

    主神彈出屏幕【‘恐怕’不行，也就是說還有溝通余地？】

    諾亞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發揮一下特殊性的話……”

    季汀眉梢微動：“你們有事求我？”

    “據我所知，09號異常事件還沒確定?！敝Z亞：“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們想推薦一下《蟲族來襲》這個dlc?！?/br>
    現場安靜了兩秒，易諾語氣夸張：“how  old  are  you？怎么老是你？合著你跟異常事件干上了？08號異常事件就是你折騰出來的吧?！?/br>
    諾亞攤手：“我負責處理智能生命的求助，難免會堆積一些棘手的小問題，這些小問題解決起來很麻煩，動輒容易對其他文明造成毀滅性的后果。但‘天樞編輯器’的出現，給我們提供了更方便的解決方式?！?/br>
    主神彈出屏幕【08號異常事件還沒解決完，貿然加入新dlc恐怕會導致目前的情況超出控制?！?/br>
    諾亞也很清楚這一點：“我們可以等08號異常事件解決完了之后，再來討論怎么解決《蟲族來襲》這個新dlc——事實上，我懷疑，它本身就跟‘天樞’存在某種聯系?！?/br>
    諾亞朝季汀眨了眨眼，點出關鍵：“李凱?！?/br>
    季汀想起了什么，在記憶深處的某個片段，李凱曾提到過一個相關的名詞——“蟲族皇冠”。

    想起這個，季汀眉梢一皺，覺得事情有點不太對勁：“但這不是他開玩笑的嗎？難不成你的意思是，李凱的收藏品里真有傳奇權杖、蟲族皇冠？”

    諾亞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如果你有空的話，可以跟其他的智慧生物溝通一下，或許你會對李曼達多多布斯凱爵士有更深入的了解?！?/br>
    季汀驚呆了，主神也驚呆了。

    【臥槽！你到底給他開了多大的掛？】

    第107章 全息樂園17

    季汀興高采烈的將好消息轉告專家小組，然后迎來了國內各方劇烈反響，堪稱史詩級大地震。

    “什么？你跟信仰側文明達成一致了？！”

    “什么？全息游戲要走出地球，走向太空了？！”

    “什么？外星人要來了？！”

    在季汀跟遠古仙人他們討論時，重點主要在如何在宇宙中推廣全息游戲上，而專家小組他們關注的重點則是——“你們有考慮過，地球玩家在全息游戲里見到外星人會是什么感受嗎？”

    季汀的笑容僵在了嘴角，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眼。

    易諾他們滿臉寫著“跟我無關”這四個大字，毫不掩飾自己正在湊熱鬧的事實。

    諾亞正在忙著多線cao作，察覺到季汀的視線，微微一笑：“跟外星文明進一步接觸是文明發展的過程中注定會出現的一幕。雖然你們的情況跟其他文明相比有些特殊，但不管怎么樣，在天樞的加持下，你們確實已經邁入了宇宙大舞臺?！?/br>
    他沉吟了一下：“眼下你們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向其他智慧生物展示你們的文明……我覺得這不是什么問題?！?/br>
    專家小組看起來快崩潰了。

    “不，這是一個很大的問題?！睂＜倚〗M的成員努力冷靜下來，跟諾亞解釋道：“雖然我們制定了‘星際戰略規劃’，但這不表示我們打算立馬完成它，它是一個著眼于未來的漫長計劃。目前的進度太快了，地球沒準備好跟外星生物近距離接觸！”

    另一個專家小組的成員抓狂道：“能不能想個辦法，在外星生物進入全息游戲時，人為斷絕他們跟地球人的接觸可能？確保雙方不會產生互動?！?/br>
    諾亞：“很遺憾，沒有。天樞對全息游戲的控制力度沒有強到這種地步，你們與其發愁怎么避免地球人跟外星生命接觸，倒不如考慮另一種解決方案?！?/br>
    “直接撕毀合作約定，跟信仰側開戰。只不過這么一來，08號異常事件的解決方案也需要換一換，你們得找到信仰側的替代品，來持續消耗邪神的能量?！?/br>
    專家小組聽出諾亞對這個建議的不贊同。

    在沉默后，有一個專家小組的成員發出了哀鳴：“但跟外星人玩同一款游戲，這也太……”

    離譜，不可思議，匪夷所思，難以置信，無數類似的形容詞都能用來充當這個結束語。

    專家小組對此深有同感，現場彌漫著劇烈的情緒波動，季汀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對c國、對地球、對普通人來說，似乎是一個非常難以想象的走向。

    畢竟在普通人眼里，他們才剛研發出宇宙飛船，對太空的探索僅局限于銀河系，在這種情況下，全息游戲里突然涌進一堆外星人……

    專家小組的成員試圖垂死掙扎：“那有沒有可能，讓地球玩家相信，這些外表奇特的玩家，其實只是一些隨機到了特殊種族的幸運兒？”

    主神看不下去了，彈出屏幕。

    【這種謊言毫無意義，一旦他們產生接觸就會立馬暴露。不同文明之間的巨大差距，不是光一個‘特殊種族’能解釋得過去的。你們不能把地球人當成傻子?！?/br>
    最后的垂死掙扎也失敗了，會議室里的氣氛相當慘淡，電話鈴聲此起彼伏，有接連不斷的人剛收到這個讓人震驚的消息，不斷打來電話試圖進一步溝通這個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態走向。

    季汀咳嗽了一聲，所有人同時將目光投向了他。

    “我覺得，一味的隱瞞毫無意義，”季汀斟酌著詞匯，盡可能完整表達自己的想法，免得他們誤會：“既然太空和宇宙是我們遲早將要邁出的那一步，那干脆就邁出去好了?！?/br>
    季汀說著說著來了底氣，信心十足的道：“我們已經擁有了一片遼闊的星域，已經跟星際商人進行了合作，已經跟部分文明產生過商業上的交流……已經產生如此多的外部接觸，總不能永遠局限在方寸之地中？”

    專家小組的成員提醒季?。骸暗谀壳斑@個情況下，通過一款游戲，讓地球人跟外星生物近距離接觸……我們要怎么向大眾解釋？怎么穩定大眾的情緒？怎么保證不會因為游戲里的糾紛而出現星際外交事件？”

    季?。骸澳蔷筒唤忉?、不主動、不拒絕、不負責——直到太空探索的收獲足以對公眾宣布之后，再揭開謎底。有了鋪墊后，我想大眾的接受能力應該會更高一些?！?/br>
    會議室里響起了竊竊私議聲，爭論和反駁此起彼伏，拋出一個又一個的問題。

    季汀沒在意那些反駁，這是專家小組的常態，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是在不斷的爭論中達成一致。

    他順著自己的思路繼續：“至于星際外交事件——首先，他們得有打得過我的底氣，那才能叫星際外交事件。沒我強的統統都叫‘友好協商’，算不上外交事件?！?/br>
    易諾在一旁跟卜懸子竊竊私語：“聽見沒，他在耍賴，真不要臉?！?/br>
    卜懸子深以為然：“能打得過季汀的智慧生物，這難度有點大吧？”

    諾亞插了句話：“那得看季汀跟對方的打架地點，地球文明的范圍之內，大概是不存在這種可能的，地球文明的范圍之外，還是存在一小部分智慧生物能憑借特殊的種族天賦打敗季汀的可能?！?/br>
    季汀裝作沒聽見，繼續道：“至于太空探索的收獲足以對公眾宣布這一點，我覺得可以將目標定為‘找到了適合人類居住的星球’。然后可以對大眾宣布，星際移民計劃正在準備中?！?/br>
    “在星際移民計劃面前，游戲里有外星人的消息聽起來就沒那么震撼了?！?/br>
    現場安靜了片刻，爭論聲再度激烈了起來。

    *

    一號星球。

    宇宙飛船成功降落，艙門開啟，陸曉帶著張宏從飛船內走出。

    張宏抱著勘測器，低聲詢問陸曉勘測外星環境的注意事項，等待許久的其他人則一擁而上，檢測飛船的狀況、對飛船進行修補、導出飛船內部儲存的星圖等等，一時間，飛船里到處都是人。

    這早已形成了一整套流程，所以現場井井有條，誰也沒干擾其他人的工作。

    張軒早就等在外頭了，看到陸曉他們出來，立馬上前道：“怎么樣？”

    陸曉搖頭：“不適合人類居住，不過有高強度的礦石反應，能源豐富，可以作為資源星球進行開發……”他接過從穿星上拷貝下來的星圖，遞給張軒道：“建議在該星球上建立一個資源開發點，開采礦石能源?！?/br>
    張軒點開那份星圖，密集的蜘蛛網立馬浮現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