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哲禹想不出安慰的話，只能無濟于事地問一句：“還好嗎？”

    溫染把自己卷成一團，不回答，臉上也沒有眼淚。無聲的空白持續拉長，十幾分鐘過去，他問：“商先生怎么看待我這個人？”

    “我早就說過了?！鄙陶苡戆淹嬷缫讶紲绲臒燁^，“你是個好人?！?/br>
    “連你都認為我不壞?！睖厝酒鄾龅匦χ?，“但為什么……我最愛的人卻要這么折辱我？”

    “我本來……”溫染哽咽道，“我本來是可以借著過去的那些記憶支撐下去的?！?/br>
    商哲禹挪動身子離近溫染，聽見他顫顫巍巍地說：“可是現在，我已經想不起來簡熙澤原本是什么樣子的了?！?/br>
    彎曲食指蹭上溫染通紅的眼角，商哲禹并無其他企圖，只是單純地不愿再看到溫染難過，尤其是為了簡熙澤。

    溫染掙扎著大口喘息，痛苦地望向商哲禹：“他把我心里的那個他殺死了，我連‘過去’都失去了?！?/br>
    初戀如同一張柔軟的紗，細膩潔白，以愛情的溫度作畫，逐漸變得七彩斑斕?，F如今，一捧黑漆潑上去，所有的線條圖案都被黑色掩埋，無論再怎么努力，終究是洗不干凈了。

    商哲禹道：“溫染，倘若你愿意，我隨時都能做你的聆聽者，幫你分擔難過?！?/br>
    此刻的溫染再沒力氣多講一個字，他只是死死地拽著自己的衣服，艱難地維持著搖搖欲墜的意識。

    五點左右，商哲禹送溫染回萬新小區。分別前，他轉頭看向溫染：“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溫染平靜地垂著眼：“幫我辦離職手續吧，這兩天我會給簡熙澤打電話的?！?/br>
    商哲禹感到意外：“不準備當面說清楚嗎？”

    溫染虛弱地搖搖腦袋：“我不會再見他了，但一定會跟‘過去的他’好好道別的?！?/br>
    商哲禹忽然沒來由地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知為何，他總覺得以后很難再有機會和溫染散步聊天了。

    正當他恍神時，溫染輕聲說：“謝謝你?！?/br>
    商哲禹還沒來得及回應，伸出去的手抓空了，掩合的車門將他們分隔在了不同的世界里。

    走到花壇邊，溫染累得筋疲力盡，于是撐著石臺緩沖片刻，彎腰坐下來。他揚起頭凝望著幾步開外的四號居民樓，那扇落地窗正曬著傍晚的夕陽，窗欞紅火瑩亮。

    溫染身處云翳蓋下的陰影中，冷風吹拂臉面，寒意刺骨。

    他被佟知宥玩/弄，被簡熙澤踐踏，身體的每處角落都撒了一層塵土，臟跡遍布。心上有只蟲子在鉆洞，本就脆弱的地方更是千瘡百孔，溫染想，我的人生究竟還有什么意義呢？

    裴南秋。

    猛然間，悲從中來，溫染捂住臉失聲痛哭，心臟針扎一樣疼得快要窒息。他張著嘴巴，無望地呼救道：“南秋，南秋……”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個干干凈凈的裴南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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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8章

    裴南秋沒料到溫染會提早回來，他才剛把晚飯的食材準備好。溫染脫掉外套，二話沒說，趿著拖鞋徑直跑向衛生間，干凈利索地洗了個熱水澡，往身上打了六遍肥皂，搓破了兩處皮膚。

    吹干頭發，噴幾下香水，拉開門聞見一股濃郁的飯香，溫染邁向客廳，桌上溫著冬瓜排骨湯，裴南秋吃力地滑動輪椅，說：“番茄海鮮飯還要在等等?！?/br>
    他皺皺鼻子，疑惑地問：“阿染，你怎么香香的？”

    頭發蓬亂，面容慘白，溫染失色地笑了笑：“南秋，別忙活了，我想和你聊一聊?！?/br>
    他們生活在一起快六年了，從未有過真正交心的時候，藏掖在心底的話裴南秋問不出口，而溫染也不知道應該要如何面對。

    眼下，溫染選擇坦白，裴南秋自然愿意聽他敞開心扉，可又覺得他的舉動實在有些反常。

    拉開座椅，溫染捏住湯勺，先給裴南秋盛了一碗熱湯。然后低頭品嘗，咂吧下嘴，溫染微笑著評價：“味道正好?！?/br>
    裴南秋仔細端詳著溫染的神色，繼而放下碗筷，溫聲道：“有什么話，你盡管說吧，我會認真聽的?！?/br>
    溫染不自在地搔了下劉海，冰涼的掌心來回摩擦著睡褲，他努力維持著平靜，深吸口氣：“給你寄照片的人叫佟知宥，是我在無度gay吧認識的，我和他維持了一年多的炮/友關系?！?/br>
    血淋淋的現實撕開在裴南秋面前，搭在輪椅上的手難以自控地發起抖來。

    “我之所以會選擇他，是因為他的外形很像簡熙澤?！薄昂單鯘伞比齻€字一直以來都是這個家的禁詞。六年了，這還是溫染第一次直白地講出口，“我不想再騙你了，南秋，和你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我無時無刻都在期待著，簡熙澤能回到我的身邊?！?/br>
    溫染垂眸盯著碗里的清湯：“我對他的感情在年少時付出的太多了，以至于后來我沒力氣再去愛誰，跟你交往之前我就發現這一點了?！?/br>
    裴南秋嗓音微顫：“所以你當初答應我，根本不是要和我談戀愛，只是想輕輕松松地找個人撫慰你的身體，對嗎？”

    臉龐guntang，溫染無地自容地回答：“對?！?/br>
    裴南秋用力按住殘廢的雙腿，忽然覺得自己的人生太可笑了。他盡量放平情緒，理智地問：“我只有兩個問題?！?/br>
    裴南秋看向溫染：“如果我沒有出車禍，你還會去找別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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