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周郜學惶恐失措。

    沈慎之手指在桌面上輕叩一下。

    周郜學聲音一滯，“沈......沈先生，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馬上去整頓公司里那些事，我不該做那些擦邊的買賣，我......”

    “噓?！?/br>
    電話那邊聲音很輕，周郜學卻下意識噤了聲，面色褪得慘白，拿著電話的手不自覺打顫，幾滴冷汗跟雨珠子一樣的自額頭滴落下來。

    “聽著?！?/br>
    沈慎之淡淡道：“別再招惹鐘寧，以前的事我沒找你算賬，不代表我不知道，不說，只是暫時還沒有必要，但如果你繼續再礙了鐘寧的眼，讓他不高興了，下一次，就是我也保不住你，別再出現在鐘寧面前，聽明白了嗎？”

    “......”

    “還有，把那方才段錄音完整的發給我?！?/br>
    周郜學像是被大錘子的砸了腦子，“嗡”的一下，整個人都懵了，嘴張得很大，聽著電話在耳邊掛斷的茫音傳來，嗓子里卻一個音也發不出來。

    竟然是因為鐘寧。

    直到現在他才終于意識到，他被背后最大的這座靠山丟棄，沈先生對他態度驟然轉變，不是因為他三番五次想往沈先生身邊送人，也不是因為壓著法律的紅線，做了那些擦邊的事。

    而是因為他虧待了鐘寧。

    下屬看他臉色神情都不對，在旁邊喊了他好幾聲“周總”，周郜學愣愣的回過神，突然驚醒一樣，起身就往門口跑過去，到了門口又猛然停了下來，愣了半天，就那么站在那兒不動了，任下屬在一旁喊他，也沒有一點反應。

    沒有機會了。

    如果他早一點發現，剛才去劇組時他一定好好說話，拿出最大的誠意，多懇求幾次，拼了命都要把這只金鳳凰留在林楓，跟祖宗一樣的供著......

    可剛才在劇組，他竟然把鐘寧也給得罪了......

    秦松被驚得愣了半天，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揣摩著沈慎之話里的意思，小心道：“之前簽的兩年合約好像還有幾天就到期了，需要我去......”

    沈慎之眼皮一抬，似笑非笑的“哦？”了一聲，道：“你打算怎么辦？”

    秦松悚然一驚，立刻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半個字都不敢再繼續往下說，生怕哪句說不好觸了沈總的霉頭，手腳難安的站了會兒，不敢在辦公室里再待，借口趕緊逃出去了。

    沈慎之把周郜學發來的錄音下載下來，點開又重新聽了一遍。

    這次是完整版的，聽著周郜學咄咄逼人，沈慎之眸色微冷，唇角一抿，往下沉了沉，但還沒來得及完全沉下去，便聽見從其中傳出來的鐘寧的聲音，不緊不慢，語氣又輕又緩，卻把周郜學懟得跟吃了蒼蠅似的，半句話都說不出。

    沈慎之面無表情的臉才終于又緩和了些。

    沈慎之略過其他無關的聲音，來來回回地把鐘寧字正腔圓，清悅中帶著圓乎乎腔調的那幾句話聽了好多遍。

    因為長時間沒有觸碰，手機屏幕幾分鐘后自動熄滅了。

    手指輕輕碰了一下，重新亮起的鎖屏屏幕上，眉眼昳麗的少年漂亮得令人心驚，只看上一眼，便要從人的眼睛直直的闖到心窩里。

    照片是沈慎之不久前偷拍的，那天下午他從公司回來的早，問了管家，到鐘寧常待的玻璃花房去尋他，一走進去，便被整個身子籠罩在細白陽光下的鐘寧迷了眼。

    木架搭的秋千搖椅輕輕晃動著，淡桃紅色的薔薇團簇，鐘寧側臥在搖椅上睡著了，手腳畏寒地蜷成一小團，暖呼呼地裹在白絨絨的毛毯里，露在外面的臉和小截脖子全都是紅通通的，泛著粉意的秾麗眉眼比他身邊的花兒還要漂亮千百倍。

    沈慎之一瞬間以為自己見到了傳說中勾人魂魄的妖精。

    沈慎之站在搖椅邊上，彎下腰，就這么靜默地看了許久，怎么也移不開眼，后來才忽然想起來，拿出手機把這幅美景定格在了相片里。

    手機里的錄音放完不知道第幾遍，再次自動停止了播放。

    鐘寧最后那句“希望您也是”回蕩在沈慎之的耳畔，其中的那個“您”字還帶著一點兒上翹的鉤子，像只舔爪子的慵懶小貓兒一樣。

    沈慎之垂眸望著手機，拇指指腹輕輕摩挲了一下屏幕上鐘寧白嫩的臉蛋兒，眉宇間帶著些許笑意，嗓音低低的，有些微啞，“還以為你就對我狠呢......”

    小沒良心的。

    第23章

    第二天，鐘寧在《洪流》里挑戰最大的一場戲來了。

    鐘寧飾演的何景明這個角色在全片中一共有兩段重要的戲份，一場就是前幾天和唐尉的那兩場對手戲，是為了完成主角心理轉折而服務的，另一段即將要拍的這一場才是為了完成角色本身的，可以說是何景明個人角色的主場。

    也是鐘寧在這部電影里的殺青戲。

    《洪流》這部戲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即使是戲份不多的配角，都不會只是刻板的面板形象，每個角色都是復雜而矛盾的，交織著人性中的自私和憐憫、善良與愚蠢，而戰爭這一場不可抗拒的洪流將這些矛盾推向尖銳，身處其中的各個角色，劇本都不會直接給出善惡好壞的評判，而是要交給觀眾來評判。

    就像何景明，他救治傷患是出于善良，卻不知這些人剛剛對陣的正是他父親，他懷著仁心救回來的那些傷患，就是重傷了他父親的仇敵；他偷偷回國是因為思戀親人，卻迷迷糊糊成了別人攻擊親人的棋子，把小心翼翼潛伏了二十多年的何家暴露在了刀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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