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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很弱,像極了討不到糖時候委屈的孩子,杰瑞德舔舔干燥的嘴唇,然后揪住了自己的衣角。 “茉莉夫人今天早上來了電報,說有急事,”夏爾眼神決絕,他用湯勺把牛奶上因為冷卻而結起來的一小層油脂給刮掉,“而且我住在這里實在是給杰瑞德先生添了太多麻煩了?!?/br> 很冷靜,沒有半點猶豫或者挽留的余地,杰瑞德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狠狠的剜了一道口子。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么電報,夏爾撒了謊,他真的不知道現在要怎么去面對面前這個口口聲聲說愛他,心里卻想著別人的男人。 就當這一切是開了個玩笑吧,夏爾心里發顫的想。 很短的一陣沉默,杰瑞德有些發抖的開了口。 “……那好,東西都先收拾好吧,明早讓奧萊先生送你回城里面去?!苯苋鸬麓瓜卵酆?,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頭,不知道在和誰較勁。 夏爾把最后一點面包塞進了嘴里,把椅子很響亮的一推,繞過杰瑞德走出了大廳。 大廳很空曠,安靜的只聽得見夏爾的腳步聲,杰瑞德把餐桌上鋪的桌布攥出了皺皺。 “為什么?”杰瑞德終于忍不住的問,這樣的失去的痛苦第二次擺在他的眼前,比第一次更加讓人無力。 夏爾上樓梯的腳步突然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頭,而是深吸了一口氣,把所有的情緒藏起來,平靜道:“因為我是夏爾,不是別人,只是我自己?!?/br> 而你愛的不是我。 輕輕的抬腳,夏爾就像第一次來時候的那樣,避開了那一層會響的臺階,小心翼翼,讓人心疼。 . 黃色的小皮卡后車廂里塞滿了夏爾來時候的東西,角落里還零零散散的擺了筐莊園里面剛摘下來的水果,杏子上蓋了幾片嫩綠的新葉。 奧萊嘆了口氣,把煙斗在車蓋上敲了敲,然后放回口袋里面,朝上望了望別墅的窗子,很快的低下頭來,夏爾從墻角的陰影里面走出來了。 “都已經好了,”奧萊管家摸了摸自己襯衫上新的手帕,有些拿不準語氣似的對夏爾試探道:“夏爾先生,咱們可以出發了嗎?” 夏爾愣了一下神,隨即反應過來,他落寞的回答說:“嗯,走吧?!?/br> 奧萊利索的把車門打開,一彎腰就坐了上去,夏爾卻不知道在期待著什么,盯著別墅的大門看了許久,最后終于垂下眼眸,有些寂寞的坐上了后面的座位。 汽車發動,小股小股的黑煙從排氣管里面冒出來,驚的剛從西萊湖里面游完泳回來的大鵝叫了好幾聲,甚至有些要追上來趕著汽車跑。 奧萊從后視鏡里面看見了,小心翼翼的避開這些小祖宗,慢慢悠悠的向林間那條來時的小路開去。 杰瑞德沒有下來,甚至那天早上之后,夏爾都沒有看見他一眼,可能是在房間里吧,抑或是在皮埃爾水洼,或者是瀑布…… 這些都不重要了,夏爾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上面有一道很小很小的傷痕,是之前去西萊湖的時候被割茅草給割到的。 夏爾輕輕的笑了起來,窗外景色變化的不快,奧萊按著他自己的喜好慢悠悠的開著,似乎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所有的事情都換了個方向而已。 一種強烈的不舍情緒就突然涌上心頭了,不知是因為這里的景色太讓人容易沉醉,還是這里有的紛紛擾擾著夏爾心頭的那些說不出口的情愫。 “奧萊先生,”夏爾攀上前排的椅背突然開口說:“能去一趟西萊湖嗎?” 去西萊湖的路有些窄,小皮卡不得不開得更慢,一路上搖搖晃晃的。 夏爾說不清楚為什么自己突然想要去西萊湖看一看,當望到湖對面清楚的別墅房間窗子時候,他突然有點想哭。 車慢慢的繞著湖邊開著,二樓窗口上站著杰瑞德。 夏爾知道自己現在要移開目光,可是他做不到。 他就那樣淚流滿面的望著那個男人穿著第一次見面的衣服靜靜的站在窗口。 目光所及,是說不出的窒息感,杰瑞德盯著車上往自己這邊看過來的夏爾,然后搖了搖手。 嘴唇輕啟,杰瑞德微笑著對夏爾說出了那句話。 ——我愛你,一直都是你。 臉頰一涼,杰瑞德沒有去擦,而是依舊目送著夏爾離開,只是看的有些模糊,黃色的那個小點逐漸和森林融到一起,一起吞沒了他愛著的那個男孩。 皮卡慢慢沒入樹林交織的陰影里面,夏爾坐在車里聳動肩頭,泣不成聲。 他沒有叫奧萊停下來,只是無聲的哭泣,像是在釋放著那個沒有辦法把愛說出口的自己。 像是掐滅了深林里面的最后一簇火焰,無聲無息,寂寞至極。 . 到達夏爾家里的時候大概是傍晚了,夕陽像一顆巨大的蔓越莓,看起來特別有酸酸甜甜的情懷,慢慢融化到群山之間,果汁撒了整整一個天空。 夏爾在車上睡了一覺,夢里混沌不清,醒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空蕩蕩的,像是心臟被冰凍住了,慢慢解凍的時候還會一下一下的鈍痛。 莫莉夫人和藹的聲音從房子里傳過來,夏爾慢慢支起身子來。 “母親……”夏爾在背后抱住了她,把頭埋到母親肩窩里努力的吸了一大口氣,把差一點兒就要涌出來的眼淚給憋了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