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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水池下潑了點冷水上臉,鏡子里的年輕人臉頰稍稍泛紅,除此之外并沒有什么狼狽相。 回憶起剛才和女明星敷衍的兩句話,他突然覺得,沈聽瀾似乎也是這么敷衍著和自己說話的。 他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抹無奈的笑,整理兩下松垮的衣領,又等暈乎的頭腦變清醒一些,這才重新返回包間。 想追上沈聽瀾不容易,他先前想得太簡單,想送點禮物日久生情把人搞到手,但現在才明白,他根本沒有什么本事。 日子混慣了,他空有文憑和一些花里胡哨不著調的興趣愛好,這么大還沒真正賺過一筆錢,就連請沈聽瀾吃飯的錢還是他家里給的。 他必須自己賺錢。 這么想著,蔚羌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跟著升華了。 他坐回位置上,其他幾個人問候幾句,也有人說了句玩笑話:“我聽聞蔚二少千杯不倒千杯不醉,今天見面才知道謠言不可信的,蔚二少這酒量根本不行啊,怕是再喝兩杯就能趴下了?!?/br> 酒逢知己千杯少,點到為止,只有不是朋友的人才會以看別人醉態取樂。他剛把誠意給夠了,就有人得寸進尺起來了。 蔚羌不以為然地輕笑一聲,干脆順著這人的話給自己遞了個梯子下,“是啊,我爸也說過我酒量不行,為了不讓大家看笑話,我就以茶代酒,還請各位不要介意?!?/br> 那人聽見他搬出他爸來,腦子里的酒精散去一些,被旁邊人眼神一提醒,忙接上話,“這坐桌上的都不是什么外人,喝茶喝酒都一樣,都一樣?!?/br> 他姐不夠看,但他爸仍是一大批人的老前輩,該敬的時候還是得敬的。 蔚羌總算明白,為什么有時他姐應酬后總會出奇疲憊了。他原先不懂,萬事都有別人替他擋著,現在才知道他姐一人承擔下公司有多么不容易。 托他爸的福,后半頓飯風平浪靜,無比和諧,沒人再跟他多說一句不該說的話。 那導演五十多歲了,年輕時候是個編劇,到現在也積攢了一身榮譽。 藝術家多數清高,自然煩這種場面,但是還得和這群連片子內容都不知道、滿眼都是利益的商人吃飯,越吃越沒有好臉色,估計心里早就在期待著散局的那一刻了。 蔚羌是看過原著的,看他一個人坐在那兒與世隔絕,想了想便挪了個位置,問了句改成電影后反派會不會被砍劇情。 那反派是原著中推動劇情進展的核心人物,說是男二,但重要性完全不亞于男一。比起男一的一腔正義為國為民,反派卻做盡了壞事,讓人看著牙癢癢,恨不得帶槍穿進書里把人給崩了。 結果后來劇情一轉,原來反派是亡國的殿下,本就與主角不共戴天,只一心想要復國,由于太過信任女主,被偷偷在武器上動了手腳,最后與男一的較量下斷劍而亡。 而動了手腳這件事,女主瞞了一輩子,直到帶進土里掩埋后,男主都不知道那天的輸贏并不公平。臨死之前她只說了一句對不起,但為了天下,她無可奈何。 她身邊圍著一圈子孫后代,但誰都不知她指的是誰。 這本書一打上完結tag,引來無數人懺悔,說曾經不該罵得那么厲害。 有人說,反派本就該死,想要復國必會引發戰爭,國泰民安的局面一被打破,定是民不聊生,死傷慘重。 也有人說,他那么多次下手的機會,卻還是沒有動作,雖做了壞事亂了朝廷,但從未動過百姓一針一線,根本就命不該絕。 越是有爭議,書就越有人氣。 但是正因為有名氣,才不好改編,也不好定角。 雖說男一才是故事主角,但作者對反派的偏愛毫不遮掩,他比男主更早出場,也更愛憎分明,呼聲遠遠超過了男主。 所以蔚羌對反派的扮演者也挺抱期待的。 導演姓姜,聽了他的話難得認真用正眼瞧他,“你還看過原著?” “有幸拜讀過?!?/br> “那你投資這部片子是興趣使然?” 姜導的眼神實在太有穿透力,蔚羌不敢說大話撐門面,只能笑著往自己杯里倒了一半的酒,敬上一杯,“提到投資,那主要目的當然是為了錢?!?/br> “哼?!苯獙б宦?,酒雖然接了,但卻不愿和他再細談了。 蔚羌好聽話當然會說,并且說的真誠,沒有摻假,“天下沒有無利早起的商人,能投的作品千千萬,我是看中了這個劇,才找到的您?!?/br> 姜導臉色一緩,“這片子不刪不改,該有的都不會少?!?/br> 蔚羌放下唯一的擔憂,覺得那沒問題了。 “你覺得鶴立是個什么樣的人?”姜導忽然問他。 鶴立是反派的名字,但這其實只能算一個稱呼,反派從小忍辱負重,長大后更是隱姓埋名,誰都不知道他原先叫什么。 有人跑去問作者,作者卻說只有鶴立本人知道。 蔚羌想了想,說:“網上有人評價他愛憎分明,我卻覺得他實際上優柔寡斷。他足夠心狠手辣,后期卻被情愛迷惑,日夜間模糊了目標。亡國之子如果不能推翻朝政建立新國,那就只能坐以待斃以死為路。最后他身份暴露并不是他沒有藏好,一時失足而誤了終身,我認為他故意讓蘇靈冉知道的,他在給朋友一個機會,也在給自己一個機會,可惜最終天下這么大,還是容不下他?!?/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