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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金屬環看起來有些年頭了,做工粗糙,邊緣棱角不夠圓潤,被握在手里時,能感受到明顯的冷硬觸感。 “行?!笔Y衡彎了彎眼睛,說道:“我出?!?/br> 第37章 “你猜?!?/br> 晚上六點半,上海市各處都堵得水泄不通。 周青柏的酒吧開在老城區,這里到處都是被占用的小道和從半空中拉過的電線。飯菜的香氣從逼仄的低矮窗戶中散發出來,給冰涼的空氣里染上一點溫暖的氣息。 紀堯龜爬似地跟上前車,忍不住從余光里看了一眼蔣衡。 蔣衡的車上自帶定點導航,一上車就會自動跳出智能選項,詢問司機是要去往“家”還是“公司”,不用特意指路。 所以從上車開始,蔣衡就沒跟他說過一句話。 他把椅背放低了一點,將大衣緊緊地裹在身上,微微偏著頭朝向車外的方向,閉著眼睛,看起來已經睡著了。 紀堯難得見他臉上出現這么明顯的疲憊感,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幾眼。 蔣衡是個很自律的人,別說在他們那個條件不錯的交友圈,就是放眼整個同齡人圈層,他的自控能力都是上等的。 他對工作有種熱忱,但對身體素質非常有數,比起別的律師一忙起來不知道白天黑夜,蔣衡不但會控制自己定時定點的一日三餐,還會抽出時間健身鍛煉。 在紀堯看來,蔣衡對自己的精力有種近乎科學的分配能力,他知道自己的額定值在什么地方,所以每次到達臨界點之前就會及時休息,補充能量,以保證自己不會因為過度疲憊而影響生活和工作。 按他的話說,這是最高效的運作方式。 紀堯見慣了他永遠精力充沛的模樣,現在乍一看他這樣有點不太習慣。 前車慢騰騰地往前一點點挪,紀堯重復著油門剎車的機械性動作,車載音響里的音樂走完了整個列表,又重新回到了第一首曲子。 蔣衡品味很好,列表里大多都是不吵鬧的純音樂,以鋼琴和大提琴居多。紀堯的指尖隨著音樂打著拍子,在漫長的堵車里顯得心平氣和。 余光里,外面發廊門口的彩色條紋燈光落在蔣衡身上,從他的肩膀一路向上,照亮了他半張臉。 紀堯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忽然發現他這段時間里好像已經見過了太多“蔣衡”——狼狽的、病容憔悴的、不近人情的、冷靜而有能力的、還有現在這樣疲倦的。 這兩個月里,他見到的蔣衡比之前戀愛那三年見到的都多。 蔣衡清淺的呼吸混雜在鋼琴聲里,交織出一種莫名的平和氣氛,紀堯看著他裹緊的領口,忍不住把空調調高了兩度。 弄堂兩側都是雜物和自行車,蔣衡這輛車新得連膜都沒撕干凈,紀堯開得小心翼翼,生怕把車刮了。 半小時后,他在這種“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狀態下隨著車流匯入了主路。導航要求他左拐,但紀堯沒聽它的,他駕車又往前開了兩三百米,然后在路邊停了下來。 他把車停在路邊,然后拿過手機下了車。 車門發出輕巧的閉合聲,蔣衡睜開眼睛,順著窗戶看向紀堯的身影。 今天上海溫度很低,還下了小雨,紀堯攏緊了自己的領口,急匆匆地走進了路邊一家二十四小時藥房。 其實蔣衡一直沒睡著,只是閉著眼睛假寐而已。他打心眼里覺得疲憊,所以連寒暄的興致都沒有。 藥店是透明的玻璃門,從蔣衡的角度看過去,能清楚地看到紀堯的模樣。 他站在藥柜前,指著后面的展柜跟店員交流了兩句什么,然后點點頭,在店員遞過來的購買單上寫了幾個字。 蔣衡看著他的側影,只覺得他忽然和幾年前重疊在了一起。 在他和紀堯同居之后的一年,紀父紀母還沒有強勢地插手他們的生活時,紀堯有過幾天忙碌期。 那時候做課題的同時還要準備自己的畢業論文,幾乎每天腳不沾地,于是臨時住回了學校。 蔣衡正巧跟著律所實習的老師跑法律援助,去了北京西部郊區的一處農村。他們去的時候好好的,結果準備不充分,回來的時候趕上一場大暴雨,車被陷在了半路上。 他們淋著雨搬了半個多小時石頭才狼狽地把車推出來,回到北京市區的時候天都黑了。 蔣衡仗著年輕力壯身體好,先把老師和兩個師妹挨個送回去,自己才打了個車回家。 然而他淋雨又吹風,回家洗了個熱水澡的功夫就覺得自己頭重腳輕,走路都打晃。 那時候他和紀堯的感情還不錯,每天如果不見面,就會打個視頻電話溝通近況。那天蔣衡怕紀堯看出什么來,于是把視頻通話改成了語音電話。 紀堯那天格外忙,似乎也沒發覺他的不對勁,草草跟他說了兩句,就被導師和同學叫走了。 蔣衡難受得厲害,準備歇一會兒再去醫院,于是裹著毯子,不知不覺就在沙發上睡著了。 他半夢半醒地過了不知道多久,聽見客廳的大門發出了一陣細微的響聲,指紋鎖運作起來,門把手下彎了一個弧度,一陣涼風緊隨著沖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下一秒,一只微涼的手探了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你可真行?!奔o堯說:“就睡沙發?” 蔣衡握住他的手腕,拉到唇邊親了親,瞇著眼睛沖他笑:“你怎么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