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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猜測,我去驗證一下?!笔Y衡說:“不知道用不用得上,但是有備無患吧?!?/br> 晚上九點半,上海還是車多人多,放眼望去都是連成一片的紅色剎車燈。 高架橋下出了連環追尾事故,三四輛車連體嬰一樣地黏在一起,把整條街都堵得水泄不通。 蔣衡在一個路口堵了二十分鐘,事故還是沒有處理完的意思。 他身邊的幾輛車已經忍不住按起了喇叭,挪挪蹭蹭地想要調頭,蔣衡開車往后稍稍挪了一點,給他們讓出了一條窄窄的路。 陌生車輛從他面前調頭過去,短促地按了下喇叭表達謝意。 蔣衡放過了好幾輛車,自己倒是不怎么著急,把車里的空調開大了一檔,手指在方向盤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 過了十來分鐘,前面的車流開始短暫地往前挪蹭,蔣衡搓了搓手,正想往前跟一段,架在旁邊的手機屏幕突然一亮,跳出來一個新來電。 蔣衡遲疑了一下,一步沒跟上,旁邊一輛白車就見縫插針地竄了過來,斜插進了蔣衡和前車間的空隙里。 蔣衡沒想跟他搶,于是干脆重新踩住剎車,順便接通了電話。 “蔣律師?!崩盍崛A疲憊的聲音從公放的聽筒里傳出來:“我下午跟你說的那件事,你覺得可行嗎?” 李文死后,李玲華就像是失了崽子的母狼,一門心思地想要傷害她兒子的人付出代價,其他的什么都不在乎。 在蔣衡查到周芳確實有可能跟李文的死有關后,李玲華的恨意變本加厲,甚至到了不做點什么就渾身難受的地步。 她漸漸等不及檢察院的調查效率,想要親自為李文做點什么。 中午的時候,李玲華約蔣衡見了一面,說是想要借助媒體的力量把這件事宣揚出去,從而獲得一點社會輿論支撐。 “我的意見是最好不要?!笔Y衡說:“如果您執意要這樣的話,我建議不要提醫療糾紛的相關消息?!?/br> “為什么?”李玲華的聲音有點啞。 “第一,打小三這種事沒什么,怎么說都占理。但這幾年醫患糾紛是個敏感話題,一旦掌握不好,很容易被輿論反撲?!笔Y衡公事公辦地說:“第二,經查,被告醫生跟周芳沒有任何往來,不存在勾結暗害的情況,所以這場官司理論上有敗訴的可能。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貿然宣揚新聞引導輿論,一旦咱們敗訴,對方可以反訴你誹謗和侵害名譽權?!?/br> “敗訴?”李玲華猛然拔高聲音,緊張道:“會敗訴嗎?” 前面的追尾現場處理完畢,車流漸漸暢通起來,蔣衡松開剎車,緩慢地向前駛入主路。 “任何官司都有敗訴的可能?!笔Y衡不急不緩地說:“但是這個案子不用擔心——被告醫生的個人學歷很高,醫療資質也不低,只要劉先生說的是實話,證言不出問題,咱們就可以主張他過于相信臨床檢驗結果,從而有意忽視了可能發生的醫療危險?!?/br> “他當然不會撒謊,我已經問了他好多遍了?!崩盍崛A的聲音有些飄忽:“……而且調查里不是也已經證明了,他沒有跟周芳合謀嗎?!?/br> “所以說,李女士——”蔣衡沒肯定她的話,只是笑了笑:“咱們的贏面還是很大的?!?/br> 李玲華在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外放音響里只能聽見她不太規律的呼吸聲。 公訴案件里,李玲華這個苦主其實沒必要出庭,只要蔣衡代替她去就行了,但李玲華很固執,一定要親自到場。 下周就要開庭了,看得出來,她最近也越來越緊張。 “蔣律師?!崩盍崛A低聲說:“你說,我能給小文報仇嗎?” 說話間,蔣衡已經到了醫院,他搖下車窗,從取卡機里抽出一張停車卡,說道:“能的?!?/br> “真的嗎?”李玲華說。 “真的?!笔Y衡很耐心:“法律的意義就是讓做錯事的人付出代價?!?/br> 李玲華被他三言兩語安撫住了,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蔣衡把車停在了急診樓前的公共停車區,在車上坐了一會兒,然后才撈起大衣下了車。 紀堯就職的醫院規模不小,在整個上海都排得上數,蔣衡豎高了大衣領子,低著頭走進了急診樓。 走廊里人來人往,也沒人注意到他,蔣衡越過了掛號區,往更里面的急診室走。 急診室的大門開了一半,里面的值班醫生是幾個陌生的臉孔,蔣衡左右看了看,在急診室附近找了個不擋路的角落,靜靜地站在那等了一會兒。 過了三五分鐘,樓外響起救護車的警鈴聲,警鈴由遠到近,很快停在了急診部的樓外面。 蔣衡聽見聲音,探頭往外看了一眼,然后看了下表上的時間。 為了爭取搶救時間,急診室就在一樓,跟停放救護車的大門只隔了半條走廊。 三十秒后,一輛推車伴隨著還沒完全消失的警笛聲出現在走廊里,蔣衡向旁邊退了兩步,讓開了走廊的空間。 推車很快進入搶救室,蔣衡按下手機上運作的秒表,轉頭向外面走去。 “蔣律?!?/br> 蔣衡走到一半,忽然聽見后面有人叫他,他回過頭,有些意外地看向對方。 “王律?”蔣衡說:“巧啊?!?/br> “是挺巧?!蓖鯘Σ[瞇地走上前,跟他禮貌地打了招呼:“過來取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