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玲瓏殺 第2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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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可以和您說說話么?” 綾華只覺這聲音陌生且毫無印象,轉身重新坐入湯泉中,回眸一瞬,她緩緩開口道。 “不知貴妃現下披夜露而來,有何貴干?” …… 頤和軒內,攏枝收拾內帷時,驟然發現午后自己精心調制的那籠蘇合沉香的香盤,正紋絲不動的靜靜躺在孟清禾的案臺上。 她心下生疑,復又拿起另一側香袋掂量了一番,這合歡香倒是用了大半,像謝殊那樣高傲的人,想要逼他就范,恐怕非得靠這些藥力方能維系。 孟清禾踩著兩齒木屐繞空廊漫無目的的行進著,綢紅帛面的節系編式覆于白皙的足面,響屐頓挫,迎著領路侍女手間風燈發出的昏黃亮色,止步在頤和軒的靜室之前。 她撫著槅門上雕花,指尖摩挲,躊躇許久仍是未曾推開門扉,隔著窗牖上薄薄一層窓紙,暗自嘆了口氣。 若是能拉攏綾華,以她在臣子心中的聲望,足以與容景衍周旋一陣,只傅翊那邊,國師白菡霜自上次偏殿中刺殺一事后音訊全無,沒想到是被阿弟藏了起來。這事一旦走漏風聲,司天監那幫人又要借此大做文章。 靜室內漆黑一片,隱隱傳來幾聲鐵索輕觸床沿的細碎聲響,謝殊這段時日以來夜半總是難以入眠,即便小憩一會兒,只要一絲響動又會醒來。 不知是他刻意如此保持警戒,亦或者是當真與她在一起這般坐立難安。大半的安神香焚了好一段日子都沒什么大用,這樣下去,任他鐵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罷了,綾華向來高瞻遠矚,不耽于眼前情愛,旁觀者清,或許她這段日子將人拘著太緊了些。 金烏破云,朝露沾衣。今日靜室的門依舊緊閉,門環上的銅鎖卻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兩名值守的宮人。 只夜間誰也沒有聽到那一聲鎖芯轉動的清響,以及銅鎖被擲入湖底的悶響。 頤和軒一早就來了一位不速之客,負責侍奉容景衍的是忙碌了一宿,眼底盯著一片青黛的攏枝。 昨晚孟清禾回來,忽然說要解了謝殊的眼疾,她便不得不連夜尋方搗藥,一直忙活到曉月高懸西側,才端著藥盅回到寢間,頭剛一沾迎枕,又被這位鎮西大將軍找上了門來,與他一同前來的他府上名喚泠娘的通房。 前些日子容景衍領軍自臨安門回京,受百姓夾道擁簇歡迎,與之同乘一騎回來的女子。 容景衍雖是先一步暗中乘坐車馬秘密返宮面圣,可此事大抵知道的人不多,凱旋歸朝明面上列隊受禮亦是對在邊疆浴血將士們的尊重。 顧泠朝是諜司安插在容景衍身側的暗子,以如此張揚的方式出現在眾人的視線里,是她始料未及的。自那之后,那位名喚泠娘的女子,一夜之間曉瑜上京都。 大家都理所當然的認為她是容將軍的紅粉知己,這些年在邊關這么風餐露宿的陪著,終于苦盡甘來,就算身份門第不顯,被抬為妾氏亦是遲早的事情。 可這紛至沓來的流言風聲,都在容景衍當眾上奏,要傅翊賜婚的謝家嫡女的那一日煙消云散。 “本將軍看姑娘甚為眼熟,不知我們是否在哪里見過~” 攏枝近跟前沏茶,被容景衍突如其來的一句驚得手下力道一斜,紫砂壺嘴生生偏過杯沿方向,溢出的茶水瞬間沾濕了男人的前擺。 “泠娘,去尋一套謝太傅的新襕袍來,一會兒還要面圣,可不能犯大不敬之罪?!?/br> 顧泠朝極為自然的從攏枝手上接過帕子,手法熟稔的替眼前男人清理起來,心中輕訕,他這幌子扯的太過隨意了些,私底下嘲諷傅翊那些話,若是一一列出,豈非滔天大罪。 攏枝看著泠朝jiejie低眉順眼,而自己只能裝作不識的模樣,心下起了一股無名之火,恰那個名為南露的婢子過來與她接手,得了空暇,她立即尋了由頭帶這位泠娘前往后廳取干凈的衣裳。 “泠朝jiejie,這容景衍欺人太甚,明明是他故意引我犯錯的,主子現下還在陛下宮中,他就是得了空來找謝殊的?!?/br> 兩人來到后院,照理說顧泠朝只是他身邊的一個通房,再怎么寵愛亦是身份卑微,此番帶她入宮一定別有所圖。 “他今日這般舉動,是沖著謝殊來的。綾華公主今日在大殿上,公然提及先代容將軍過世前給他定下的婚約,婚書連帶著合了八字的庚帖都拿出來了,容景衍自然惱羞成怒?!?/br> “他懷疑你?” 攏枝戰戰兢兢的問道,他們在邊關數載生死與共的情誼,到底算什么? “不,他從未信過任何人,這是他一貫的行事作風?!?/br> 顧泠朝挑了一套山晴色襕袍,配上深碧色玉帶,微微搖頭。 謝殊還在靜室,好在昨夜孟清禾便吩咐下去,解了他的鎖環鐐銬,不然今日容景衍突如其來的這一遭,還真難以糊弄的過去。 畢竟謝殊腳上鐐銬的密制銅鑰,平日里都是由孟清禾親自掌管的,旁人連過問一句都會被嚴厲責罰。 顧泠朝回到中庭,就見南露正著手處理著那件污了的外袍。容景衍不知何時也已換好了衣物,她這一趟倒顯得徒然。不過這人一慣喜歡折騰自己,也不知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攏枝垂頭站在一側,近前侍奉的女婢也換成了穩重的幼晴,窕枝養傷期間,她的活兒全都落到了幼晴身上,其中自然也包括從容景衍手中偷過兵符。 稍頃,小宦扶著謝殊緩緩自廊道那頭走出,他臉色蒼白,步伐沉重,聽到不遠處傳來熟悉的男聲,復又抿唇加快了動作。 今早醒來,他原本一片黑暗的視線中有了幾絲光亮,待靜心細看又是一派模糊,屋內一大早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撤下了四帷的香爐轉而添置了幾盆香氣宜人的芍藥。 他瞧不見那些細枝末節的改動,可那股濃膩的蘇合沉香味,再也沒有出現過。 謝殊在攏枝的引導下款款入座,容景衍既有閑暇來尋自己,想必求親頤蕓一事進展的并不順利,事到如今朝堂之上究竟還有誰,能為鎮西將軍府所忌憚? “清硯,你的喜酒我沒喝上,今日我補了賀禮,你可愿與我一醉方休?” 話畢,容景衍身后的南露緩緩捧出一個錦盒置于案前,素手一挑紅綢落下,輕啟盒蓋,里頭是兩枚成對的白玉扳指。 攏枝乍一見那扳指上熟悉的圖案雕紋,儼然是嘲風與陽燧鳥,只那扳指闔口比一般細小些許,并不在京都男子中盛行。 顧泠朝面不改色的望著那兩枚象征諜司女吏身份的扳指,前兩日她拋磚引玉,將自己手中的這枚嫁禍到了容景衍的大丫鬟挽秋身上,那錦盒中的另一枚又是何時落入他手的? “這兩枚扳指外觀雖是老舊了些,但瑕不掩瑜,用料做工皆是大內之物,嘲風和陽燧鳥皆是與真龍有關之物,亦能趨吉避兇,寓意極好?!?/br> 容景衍不露聲色的將在場眾人的神情納入眼底,謝殊嘴角微揚,差攏枝上前接過賀禮,兩人又各自寒暄了一番,席間互通有無,頗為愉悅。 只攏枝捧著錦盒神情肅穆,目光擔憂的落在顧泠朝身上,心頭愈發惴惴不安起來。諜司細作若被發現,必先自裁以謝罪,后由圣上親自斷其功過。 孟清禾自御殿回到頤和軒時,謝殊正在中庭與人下著盲棋,攏枝與泠娘各侍一側報目,棋盤上黑白兩方互不相讓,廝殺正酣。 她沒學過下棋,亦看不懂黑白兩子所處局勢,款步至謝殊身旁落座,未曾出聲打攪他的心算。 往昔謝殊也曾與傅珵對過棋,那時孟清禾看不懂中間棋路,只蹲在謝殊身側數著他在棋盤上落下的黑子目數,一呆便是一個午后,她瞧不懂,自始至終也沒有人教過她。 只每次數得盤上的黑子多于白子時,便是謝殊勝,之后隔幾日他便會給孟青禾帶來城東的槐花糕來,又甜又酥,是宮里沒有的味道。 眼下孟清禾亦是如此,她忽略掉昨晚二人之間的種種不愉,輕靠在謝殊的肩側,男人專注棋局的神思驟然一亂,手上黑子久久不曾落下。 “清硯,看這天光已是不早,你不落子,我今日恐要宿在宮中了?!?/br> 棋盤另一側傳來慵懶之聲,容景衍舒展了下一直保持一個姿勢而略有僵直的身子,大掌一攬,順勢將正在一旁專心報目算子的顧泠朝納入懷中。 “軟玉溫香,可非是謝兄獨有,落子無悔,我認輸便是?!?/br> 待謝殊的最后一子落下,容景衍似是早有預料一般的棄子投降,清硯棋路詭譎,最擅制衡之道,他一介行伍之人瞎湊這熱鬧,在行家面前終是棋差一著。 “沉煜兄承讓了,不過是半目的輸贏,又何足掛齒?!?/br> 謝殊拱手作揖,指尖黑子放入甕裏,攏枝尚在清算黑白兩棋的目數,還未來得及反應,既見輸贏已定,繼續埋頭闔算起來,過了片刻方又重復了一遍方才的結果。 顧泠朝還是第一次見平日里錙銖必較的容景衍第一回 如此坦蕩的認輸,待清算完白子目數后,眸光中露出些許匪夷所思來。 “主子,天色不早,奴婢該領姨娘出宮回府了?!?/br> 南露堪堪收回落在謝殊身上的視線,側身提醒道。 泠娘在容府中雖只是一個沒有正式名分的小通房,但據說在邊關的時候舍命救過將軍兩回,老夫人授意闔府上下可稱一聲‘姨娘’,只待容景衍按規矩先迎娶正妻入府,一并收入房中。 容景衍單手支頤,斜倚在廊柱上,眸光復雜的落在一旁心無旁騖數黑子的孟清禾身上。 這女人到底對謝殊存了什么心思,方才南露再度替謝殊把過脈,脈象平穩滑順,微有些虛,同上次的結脈截然不同,想來體內淤氣已通,已無大礙。 “二百八十一,二百八十二……二百八十五、” 孟清禾雙手托腮,小聲的數著,還不待她數完最后幾子,便被身旁的謝殊一把止住。 她眸中全無被打斷的不悅,方才已從攏枝口中知曉是謝殊勝了半子,眼尾染上一絲喜悅,素手下意識去挽他的胳膊,盈盈開口道: “清硯,一會兒我們去吃槐花糕好不好?!?/br> 謝殊身子一頓,腦海中似涌入一些零星的片段。 夕陽下,那個梳著雙環髻的小姑娘笑吟吟的沖他伸出雙手,不依不饒的像他討要吃食,他被纏的沒了法子,于一日回府途中差管事去一處吆喝攤子上買了些。第二日小姑娘吃的津津有味。 那是他無法理解的感情,明明皇宮中比這槐花糕好吃小食多不勝數,為何非要宮外的?還有她究竟是如何三天兩頭從舒貴妃已經封閉的宮室內跑出來的?要是她擅自出來的事情被旁人發現,會不會牽連到自己? 久而久之,甚至連謝殊自己都分不清,這樣照拂一個棄妃從宮外帶進來的女兒到底意義何在! 他曾利用她拉別的皇子墊背,孟清禾偷了謝皇后的手諭被推倒先帝跟前時,便一口咬定是大皇子傅庭指使,大皇子百口莫辯,圣上幽禁他一月后,即刻將其派往封地,自此與那個位置位徹底無緣。 而孟清禾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在慎刑司挨了一頓板子后,拖著鮮血淋漓的身子走到他跟前,依舊笑吟吟的向他討要槐花糕。 謝殊以為這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孟清禾會一直為自己所用,直到有一天,她皺著眉拒絕了他的請求,她說她現在還不能死,她要保護弟弟傅翊。 自那之后,他們見面的次數越來越少,那個像狼一樣的姑娘,在一個上元節后,舒貴妃宣告薨逝的清晨,徹底離開了皇宮。 “瑜娘,宮中是沒有槐花糕的?!?/br> 謝殊思緒聚攏回神,悄然抽回自己的手,他此刻無比慶幸自己看不見孟清禾臉上的神情,又忍不住下意識的與記憶中那張盈盈笑顏相重合。 容景衍帶著他的小通房泠娘離開后,頤和軒又重歸于一片靜寂之中。此處本就偏僻,四周宮殿皆是低位妃嬪的住所,獨此一間宮邸外觀奢華溢靡,與眾不同,同旁的宮室相比,出落得格格不入。 夜間,掌燈的宮女將廳中的風燈點亮,攏枝一壁切脈,一壁翻看著藥典,待確認他體內余毒已清,這才舒了一口氣,想來再過不久這位謝公子就該復明了,以后在他面前那些鄙夷不屑的小表情,亦該收斂一些才是。 攏枝如是想著,忽然鼻尖聞到一股清甜氣,那邊幼晴就將懷中的荷葉包放到了他們的桌案前。 “照主子吩咐,去城東將槐花糕買來了,那地方可真蕭寂,一個弄子里的老阿婆,費了我還一番功夫的?!?/br> 幼晴也是諜司內地位較高的女吏,一直跟在傅翊和沈堯安身邊做事,和攏枝關系頗為親近,兩人閑時是一同玩葉子牌的牌友。 如今窕枝尚在養傷,沈堯安就把幼晴撥來孟清禾手下,與攏枝一道當差。 孟清禾觀摩了容景衍送來的賀禮許久,那兩枚白玉扳指乃諜司要物,可在沒有圣上命令的情況下調動全兆京的暗衛細作。 想來這位鎮西將軍定是不知這物件的用場,這才當做疑物拿出來試探她,思及此,孟清禾一時竟有些哭笑不得。 至于自己那枚放在謝殊身上的扳指又是何時到了容景衍手中,并不值得深究,綾華今日當眾亮出容老將軍在世時立下的婚書,算是徹底絕了他容景衍企圖靠聯姻來給傅翊施壓的心思。 驅虎吞狼之計罷了,綾華并不是執迷情愛之人,她不會給自己制造軟肋,縱使她府中的一眾面首中不乏諜司細作,可她行事坦蕩,皆備王者之風,根本尋不出由頭來爭鋒相對。 孟清禾取出錦盒內的兩枚白玉扳指,又置換了兩枚相似的放入其中,既然容景衍想要知道細作是誰,那便如他所愿。 撰寫完最后一側諜文通稟,孟清禾這才坐到謝殊跟前凈手用膳。 他臉上覆眼的白綢已然取下,劍眉星目若夜中朗月,豐神俊秀,一派君子溫潤的澤世之氣。 “清硯,昨日是我沖動了,今后待你眼疾愈和,便可前往太學教書,我已同阿弟說過,那些皇室重臣的子弟聽聞是你任太傅,紛紛慕名前來?!?/br> 孟清禾撫上他的手背,又執起玉箸夾了一小筷槐花糕放入口中細細品著,哪怕因著擱于桌上的時間過長,而早已涼透,都未曾削掉她的半分興致。 “瑜娘,今日綾華在殿上所出示婚書,是真是假?” “一半一半?!?/br> 孟清禾并不詫異謝殊會知道此事,更有甚者,這種時候她喜歡看到他臉上稍縱即逝的些許落寞。他是棋中圣手,而自己根本就不會對弈。 謝殊不曾教過她下棋,他對她說過,女子執棋,當局者迷,易為情所累。 “謝頤蕓一撲放在先太子傅珵身上,區區容家,她又怎會委屈自己守活寡,這一點你身為謝家嫡子再清楚不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