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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疑問,這是一場讓人無法反抗的情/事,她或許應該閉上眼,以全自己身為貴女最后的體面,可是她沒有,她依舊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眨不??粗媲暗氖掁o玄,哪怕此時的她已經有些看不清他的臉,但她還固執保持著現在的動作,仿佛他的一切動作都落在她眼底。 ——看著他對自己施暴,看著他眼里的自己無處可逃。 他小心翼翼養在溫室方能長大的花,終究是被他親手折去了。 養花人成了折枝人,世間諷刺莫過于此。 她靜靜看著這一切的發生,但想象中的疼卻沒再落下來,蕭辭玄似乎停了下來,他的手落在她脖頸,稍稍用力就能將她送走,可是他也沒有,他像是在垂眸看著她的安靜,墨色的眸子有著情緒在翻涌,但她視線模糊,已經看不清他的情緒。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她的眼睛處總像蒙了一層霧,朦朦朧朧的,情緒過激時,甚至還會眼前一陣陣發黑。 她空長了一顆玲瓏心思,可惜卻生在這般羸弱嬌怯的身體里。 這未嘗不是上天的另一種平衡之道——太過完美的人容易早逝,所以才有英年早逝這一說,上一世她比表兄活得久,大抵是因為老天已拿走她健康的身體,所以才大發慈悲允她多活了幾年。 可惜沒有表兄的世界于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表兄不在了,這個傾注表兄一生心血的世界,自然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什么世家榮耀,什么皇權霸業,表兄死了,他們憑什么還能活著? 他們必須要給表兄陪葬,如此才不算辜負表兄的血染疆場人不歸。 前塵往事涌上心頭,魏幼安突然笑了起來,她的眼睛沒有焦點,隔著層層云霧溫柔問蕭辭玄,“表兄,你不繼續了么?” 落在她脖頸處的手緊倏忽一緊。 窒息感襲來,她眼前一陣陣發黑,濕氣從她眼底漫出,無意識劃過她眼角,進而滾過她臉頰,一滴一滴砸在男人手背上,像是被她眼淚灼傷,蕭辭玄觸電般松開她的脖頸。 “我弄疼你了?” 蕭辭玄溫柔闔上她的眼,輕輕拭去她的淚,聲音已不似剛才那般陰冷,“表妹,你又何必如此?” 男人的手無疑是保養得極好的一雙手,哪怕有常年習武而磨出的薄繭,但也不是武人的粗糙,恰恰相反,蕭辭玄的手手指修長,肌膚細膩,若忽略那些薄繭,幾乎能與華幼安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手相媲美,被這樣的一雙手覆蓋著,像是眼睛被蒙上一層錦緞,眩暈刺痛感頓時好了很多。 這似乎是身體最本能的反應——哪怕此時的她對蕭辭玄再無情意,可她的身體依舊信任著他,依賴著他,甚至飲鴆止渴一般貪戀著他的安撫。 而此時的她,也屈服于身體的本能,他把她攬在懷里,她便偎依在他胸口,感受到他心臟的跳動,她的心緒也逐漸恢復平和。 這可不是什么好事,她的感情不需要藕斷絲連。 “表兄好會倒打一耙?!?/br> 華幼安閉著眼睛輕喘著,“是表兄趕走了我的人,又將我逼至此地,要我婉轉承歡,又要我眼睛里只有表兄一人,這一切,都是表兄逼我的?!?/br> 閉著眼,其他感官就會格外敏銳,華幼安聽到長風掠過洛水,像極了表兄劍氣出鞘的聲音,三月的洛京乍暖還寒,她身披狐皮大氅立于樹下,早春的風送來打著旋兒的花兒,表兄長劍一挑,遞到她面前。 那一年的她,真真切切愛著君子如玉,世家風流。 可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華幼安拿開覆在她眼睛上的手,與蕭辭玄拉開距離,側身回眸,蕭辭玄就在她身后,男人還是那般好看,那般風流繾綣,是她曾經最喜歡的模樣,可已不再是她為之付出一切的夢中情郎。 “這句話,當由我問表兄才對?!?/br> 世家貴女的好修養讓她哪怕在生氣時面上也是帶著淺笑的,溫溫柔柔便將兩人維持的假面撕破,“表兄,你何必逼我如此?” “你我青梅竹馬數十年,我待你之心,你何嘗不懂?” 她仰臉看著面前的蕭辭玄,“你要宏圖霸業,你要海晏河清,你心里容不得兒女私情,既如此,我便也不勉強,你我好聚好散也就是了?!?/br> “可你偏又拿家族來壓我,逼我不得不與你茍且,平原華氏生我養我,是我驕縱任性的資本,可平原華氏未嘗不是你的靠山,需知華氏與蕭氏世代聯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華氏倒了,蕭氏又能鼎盛到幾時?” “天子以皇位誘你,要世家俯首,皇權威加四海,可是表兄,若你連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家族都可以背叛,薄涼狠辣如你,又有誰人敢追隨效忠?” 前世的她就是如此,至死孑然一身,“縱然天子言而有信,將萬里江山托付于你,只怕聲名狼藉如你,也坐不穩這九五之尊之位?!?/br> “表妹最不喜長篇大論,更厭煩聽旁人與你說家族榮辱,可任性如表妹,竟也有苦口婆心剖析家族的一日?!?/br> 蕭辭玄低低一嘆。 方才他欺身將她壓在桌面,云錦料子制成的衣服便有衣襟皺了些,他閑閑整理著自己的衣襟,仿佛什么都不曾發生,他還是俊雅風流的世家子,那些把她壓在桌面肆意奪去她呼吸的乖戾,仿佛是另外一個人做的事情,而他,永遠都是矜貴優雅的蕭辭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