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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華幼安與陸滄藍裴丹臨說的那番話若不能叫她豁然開朗,那她才是辱沒了華幼安身邊一等貼身侍女的身份。 縣君心里只有世子爺。 世子爺是縣君的全部。 深愛世子爺如縣君,怎舍得叫世子爺為難? 讓他在這種奪嫡的緊要關頭離開京畿來真源縣尋她? 只可惜,縣君的一番癡情未必能落得一個好下場。 ——且不說世子爺能否在奪嫡之爭脫穎而出,單只說古往今來的天zigong妃能有幾個得以善終? 九州天子又怎會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 更別提世家與皇權天然對立,此時世子爺身后是世家,自然為世家爭取利益,待他成了天子,便是削弱世家加強皇權,縣君出身平原華氏,到那時又能落得什么好? 縣君與世子爺看似青梅竹馬一對璧人,實則卻是難成眷侶。 想到此處,素月抬頭看向華幼安。 少女笑瞇瞇捧著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蒼白臉上浮現一抹極淡極淡的紅暈,典型的少女懷/春心念情郎的模樣。 “為表兄便是為自己?!?/br> 提及自己的心上人,少女眸光輕閃,聲音越發溫柔,“世人皆會算計我,唯獨表兄不會?!?/br> 素月心頭一酸。 陷入愛河里的人總是盲目的,世子爺待縣君好歸好,可那種好并非愛情,而是責任使然,偏縣君喜歡的便是世子爺待她的好,兩人的關系像是一個死循環,誰也解不開誰。 當時縣君與裴丹臨要好時,她心中隱隱松了一口氣,想著縣君到底是聰慧女子,終于看清自己與表兄之間不得善終,這才為自己做了打算尋了裴丹臨。 裴丹臨出身河東裴氏,心思簡單,滿心滿眼皆是縣君,門當戶對,又是一往情深,縣君若嫁了裴丹臨,必能安穩富貴一生。 可惜,這種想法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縣君心里只有世子爺,與裴丹臨的那段情,更像是小孩子的過家家,就如現在的縣君對待陸滄藍。 ——打發時間用來取樂罷了,半點真心也無。 素月無聲嘆息,不動聲色轉移話題,“這是自然,世子爺待縣君素來便是極好的,但縣君待世子爺也不差,明知幕后之人在真源設下圈套等著縣君自投羅網,縣君卻還是留在真源?!?/br> “縣君下一步準備如何做?縣君雖出身顯赫,但此地畢竟偏遠,非華家勢力所能深入,那人又以沛國朱家為遮掩,強龍不壓地頭蛇,只怕縣君未必能將他順利揪出?!?/br> “強龍不壓地頭蛇?那就找另外一條蛇?!?/br> 華幼安懶懶笑著,“一個小小的朱家,如何值得我親自下場?” 素月眉頭微動。 這才是她家縣君的手段,借刀殺人,綿里藏針,讓人防不勝防。 素月試探道:“縣君的意思是?” “若沒有我的關系,只看才學才情,朱煥之如何能被評為中品?” 華幼安輕搖團扇,“真源縣原本推薦的士子是誰?自己的入仕之路被朱煥之無端搶走,想來他會很樂意除去朱家?!?/br> 能被天子封為靈昌縣君的人,豈是養在深閨不問世事的嬌弱閨秀?華幼安對政事了若指掌,作為她的心腹大侍女,素月不止是侍女,更是她身邊的情報頭子。 聽華幼安問起真源縣原本推薦的士子,素月略微思索,便做出回答,“是個寒門士子,名喚傅書新?!?/br> “傅書新?” 華幼安手里搖著的玉質團扇停了一瞬。 ——這不是未來權傾天下的相爺么? 怪不得書中的相爺處處與她作對,原來還有這一層的恩怨在。 大虞朝的選官制度為九品中正制,即從家世才情來評品,分上品中品和下品,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上品為清流,一旦評定,便能掌一方朝政,而下品則做一些無權無職的苦差事,一字之差,卻天壤之別。 傅書新出身寒門卻能做到一朝之相,可見此人的心機手段遠超常人,似這般的心機手腕,若想去害一個人,自是手到擒來的。 很不幸,他處心積慮要害的那個人,是她。 她看書時只覺得奇怪,明明她與傅書新并無恩怨,非但無恩怨,還因著他的那張臉對前期的他頗為照拂,可此人似乎天生便是冷情冷性狼心狗肺,一朝掌權,便對她下了狠手,拜他所賜,她損兵折將險些丟了性命。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可若是這位美人危及自己生命時,再怎么美也要被她辣手摧花。 死里逃生后,她的“戀愛腦”稍稍醒悟了些,一杯毒酒送這位相爺上了西天。 她愛著他的臉,自是要給他體面的,死后他的臉一如生前,郎艷獨絕依舊是她最愛的皮囊,她將他燒成一捧灰,葬在初次相見的那顆梨樹下。 那日她飲了一壺秋意白,想不明白傅書新如何就發了瘋,一定要她死,而今她聽素月提起傅書新的名字,才知梁子早已結下——他原本少年便可入仕,是她斷了他的前程,讓他走了無數彎路才爬到相爺的位置。 心中謎團盡消,華幼安嘆了一聲。 似傅書新這般的人物,得之便是如虎添翼,失之,便是心腹大患。 華幼安一手托腮,眼波緩緩流動。 此人睚眥必報,非良善之人,心機更是深不可測,非借刀殺人所用之刀,她利用他除去朱家的算計未必能用,再者,她壞了他的仕途,如何能施些恩惠便將他收買? --